往日里她也自己改动过成方,有点经验,加上理论补足了,如今给周澄的香袋里,就是她自己设计的,慢慢一点点的添减着,算是达成了预期效果。
“味道确实难得。”
周澄第一次从许颜华手里接到礼物,一时心花怒放起来,如获至宝的轻轻颤抖着手接过。
他凑近到鼻端轻嗅,香袋的味道泠冽如经冬的凌霄花,却带着一丝水果的味道,甜而清澈,就如同她的人般,带着千万人中一眼便能分辨出的独特之处。
“我也要礼物啊,你们不能忘了我!”
许仲骐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互相交换了一波礼物,最后实在忍不住急的跳脚,他们竟然完全忘了他!
“忘不了你,我又做了糖给你带了来!”
不同于周澄轻飘飘的瞥了许仲骐一眼,就让许仲骐自觉的放弃了拉扯着他袖子的手,许颜华到底就是亲姐姐,安慰了他一下。
“太好啦!”
许仲骐听说姐姐又做了糖,乐的蹦了一下,立马不计较他们方才都无视他了。
而周澄听说许颜华亲手做的,忍不住眼睛亮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往许仲骐笑开花的脸上瞄了一眼。
聊了一会儿后,许颜华要当日赶回家,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朝着周澄告辞,带着许仲骐去找外祖母辞行。
周澄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看着许颜华和许仲骐一高一矮的背影,直到良久后才扶着轮椅离开。
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之所以还留在周家,也只是为了再看到许颜华一面。
如今把东西交给她了,周澄也准备好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往日里周澄跟着老东西学那些东西时,总是不以为然,如今他突然意识到祖父的用意。
他到死时还在记挂着自己,为他选了最适合他走的这一条进可攻退可守的路。
周澄的双腿已是不良于行,只有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才有可能挣出自己的一片天,有出人头地的那天。
幸好小姑娘还没有长大,他还有时间去谋划和选择。
要让勇毅侯承认他这个女婿,可不是简单的事。
往日里周澄总觉得对人事音书多有厌倦,世事浮沉虚孽,连同自己他都憎恶,孤身一人无论在哪里都觉得阴冷寥落。
好不容易现在有人能够照亮他心里落满尘埃的角落,让他感觉到温暖和期待,周澄越发的执念日深,绝对不会放手。
在许颜华坐着马车从周家出门,回到侯府时,稍后不久,也有一辆罩着青色油步的马车踢踏着从角门离开,与许颜华一南一北,背道而驰。
晚上,许颜华洗完澡被颜嬷嬷通着长发时,才想起来周澄给自己的盒子一直忘记打开看看是什么了。
叫丫鬟拿了来,许颜华打量着盒子,之前她没有仔细看过,如今好生细看,才觉出有异。
盒子是近似漆黑的紫色,木材有点特殊,极其的油润,凑近闻,还能闻到似麝香般的悠远味道,一看就是珍品。
只盒子就这般贵重,许颜华暗自惊叹着,周澄还真的出手不凡。
把盒盖一侧的扣子解开,许颜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里面却不是想象中珠光溢彩的珠宝玉石,而是一只看起来是银制的哨子。
许颜华捏起哨子左看右看,都没有什么落款,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哨子,放在唇边吹了好几下都不响,竟然还是哑的。
饶有兴趣的用力又吹了好几下,直到腮帮子都吹疼了,哨子还是不响,许颜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哨子可能就是哑的。
一把平淡无奇的哑哨子,一个精致贵重的木盒,怎么看都种买椟还珠的感觉,许颜华最终只能失笑了。
不知道周澄为什么要送这份有点奇怪的礼物,许颜华琢磨了好一会儿都想不出来。
正待要把哨子重新放回盒子里去,许颜华突然发现木盒子里面铺着的垫子里似乎还有东西。
她扒拉开垫子,这才发觉里面还有张小纸条,字体遒劲有力,铁画银钩般,“遇急三长一短吹两次,鱼沉雁杳勿负离别意”。
哎?什么意思啊?
许颜华盯着纸条看了良久,排除了周澄逗她玩的可能,大概字条上的意思是指有急事就吹这把哨子吧?
只是这把不响的哨子吹了有啥意思?这又不是什么次声波。
琢磨这个倒是也有意思,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周澄的字条写的书法极好看,许颜华看后也不舍得丢,还是原样叠起来放盒子内衬里,哨子则拿在手里把玩着,直到睡觉时才放下。
浮山寺里,周澄坐在一间空室里,对面是两排密密麻麻挂着小巧金铃的架子。
“别看啦,不会再响了!”
一个须发全白,坦胸漏腹的胖老头从三层的塔楼窗户里一跃而入,一只手里拿着一只类似鸡腿的烤肉啃着,油腻腻的嘴故意冲着周澄,幸灾乐祸的说道。
周澄心底叹息了一下,从最初金铃清响时他就在听着,盼着她能够多吹几声哨子,只是看看天色已经二更了,大概她睡了吧?
眼前的胖老头挤眉弄眼的对着周澄,一只油乎乎的手抓了几下肚子后又推着周澄的肩膀,八卦的问着,“是谁啊?小橙子你把密铃到底给了谁?小娘子?小郎君?相好的?”
周澄纵然被他恶心习惯了,依然觉得伤眼,没眼看他的猥琐表情,便闭上眼睛不爱搭理他,什么叫为老不尊,这就是了。
“切!早晚我就会知道啦!”
胖老头推搡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了,重新啃着手里的肉,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整个人把半个身子倚在窗口,含含糊糊的道。
这个密铃,也叫相思铃,持银哨子的人不管隔了多么远,只要吹动哨子,这边的两排金玲便会响动,是传递消息的利器。
哨音非哑,相思延绵。
“你把寺里最后一只大雁都烤了,方丈知道吗?”
直到自家师傅把手里的烤肉都吃的差不多了时,周澄这才睁眼,突然问道。
“啊……”
胖老头惨叫了一声,他惯来偷鸡摸狗的到处寻肉吃,了无方丈最心爱的几只大雁几乎都叫他偷光了,好几次被方丈人赃俱获。
最后他保证不再偷吃大雁了,想吃荤就下山,这才罢了。
他们寄居在浮山寺里,不能不给人家方丈面子。
结果他馋的不得了,最终没忍住,吃完一只大雁总想着还有一只,就留一只给方向就行。
结果,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把大雁都吃掉了。
“是你偷吃的,和我无关!”
胖老头眨巴着绿豆眼,思考了一瞬后,无节操的舔了舔只剩下骨头的大雁腿,一把塞到了周澄怀里,把责任推给徒弟后,就跳窗溜了。
周澄:……
被怀里那个油腻的腿骨恶心的难以忍受,周澄皱着眉两只手指捏起大雁腿骨扔出窗外。
遇到这样的师傅,简直生无可恋。
许颜华没事时拿着哨子把玩一下,只是没有再试图吹过。
她日日去周家练习骑马,不仅学会了打马球,还学会了骑马射箭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只是准头一般。
很快就到了女学里开学的日子,因为许颜华是新生,所以需要周氏送新生,这也是女学的传统。
一大早,周氏收拾的华丽雍容,带着穿戴一新的许颜华和许颜华一同乘车而去。
女学在京师里比较靠近外围的地方,远离市中心,和太学挨的极近,太学同样也是今日开学,一辆辆马车驶过,都是来送新生的家长。
周氏有点羡慕的看着人家考入太学的小郎君们,暗自期许着几年后许仲骐也能考入太学给自己争脸。
“好生上学,收敛着些脾性,切记不要做出不和身份的事,和班里的小娘子们不要闹矛盾。”
因为许颜华是勇毅侯向皇上讨来的名额,属于编外计划生,和那些靠恩荫和家世,以及门第不显的小娘们都在黄字班,也就是最落后的班。
周氏虽没上过女学,可也大概知道黄字班生源的质量,所以对许颜华的同班同学也不抱好的期待,只想着不要闹出事就好了。
许颜华乖巧的答应了,随后周氏又给许宜华抿了抿鬓发,同样嘱咐她几句,不过对许宜华和她天字班同学的质量,周氏是当心许多的。
“若是有人太过分了,你也无需忍着,回来和我说。”
怕许宜华受欺负,她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周氏也能猜到许宜华可能会受委屈,提前便主动说起来,让许宜华放心,她不会让许宜华毫无倚仗的。
许宜华乖巧的点头,看了看穿着华丽贵气的许颜华一眼,笑道,“颜姐儿可是成了我的学妹,得正经喊我一声师姐的。”
她一早就发现了,马车外面的侍卫不同了,不同于原先的那两个,现在变成了六个,气宇轩昂的侍卫,护送着马车一路奔跑。
许宜华怀疑,可能是因为许颜华的原因侍卫又加了人,应该是勇毅侯的手笔。
暗中把眸子一转,许宜华深吸一口气,和许颜华陆续下车,心里头略有点沉甸甸的。
女学早出晚归,中午换一顿饭,所以周氏送完了新生,偷偷看过许宜华,便可以走了,这时候女学的校门口,也不那么堵车。
51
“呦……许夫人……您这是来送颜姐儿的吗?我也来送我们家月姐儿。”
就在周氏一路上同相熟的贵妇们都打过招呼, 互相寒暄后, 扶着赵嬷嬷的手, 准备榻上脚凳上马车时, 旁边一位同样穿戴华丽的中年美妇率先跟周氏招呼道。
周氏一听到对方的声音, 脊背就不自觉的绷紧了,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停了一刻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这才缓缓转身。
周氏看着小宁氏, 第一眼先暗中对其衣裙打量一番, 她的衣料是今年宫中最时兴也最金贵的雪云锻,臣下中能穿雪云锻的极少, 公侯贵胄中更是只有勇毅侯府得了。
而周氏的衣料颜色是绣着金线的银红色,在光线好的地方, 闪闪发亮, 质感惊人。
小宁氏则是穿着二十四破的花间裙, 层层繁复的褶皱也全部是绣金线描了蝶戏莲纹的花样, 华丽非凡, 在众多京师贵妇云集的衣香鬓影里,一样十分的显眼。
这么一件做工讲究的裙子,便是秀坊里的熟练绣娘, 也得至少绣三个月。
第一项衣裳, 两人相互打量了一番, 各自心中有了计较, 算是勉强二人持平。
第二项便是首饰, 周氏戴着整套的珍珠缀各色毫无杂质的宝石的头面,尤其是最上面的步摇,更是镶嵌着一整颗比拇指还大的东珠,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宁氏虽然戴着的是一整套紫金的烧蓝头面,和二十四破的花间裙相映争辉,烧蓝的璎珞项圈整一排都缀着绿成一汪水的翡翠,配着同样质地水润细腻的翡翠耳铛。
虽然同样出众,但是和周氏的东珠比,便稍落下风。
“原来是常国公夫人啊!”
比较过衣饰裙钗,周氏小胜了一局,因而心中得意满足,嘴上淡淡的招呼着,脸上扬起的表情却是透着一股子高傲的味道。
“我方才看到您从黄字班出来?莫非你家颜姐儿是分在了黄字班上?嗨,我还想让我们家月姐儿开学后和颜姐儿好好相处,说不得能做个闺中密友呢,却原来不同班呐,偏巧我们月姐儿在天字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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