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莫不是哪里得罪了神佛,怎么婚事这般折腾人呢?”
早上许颜华和许宜华去见周氏时,周氏无奈的抱怨着。
“听说我有凤命,是真的吗?”
因为外面传言含糊不清,许颜华听了几耳朵后,心里也觉得匪夷所思,凑近周氏好奇的问。
周氏自觉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自己家中也不怕别人听到,加上许颜华也不是孩子了,便将原委说了起来。
“什么大师啊,这年头难道不是头顶烫了戒疤的都敢自称大师吗?”
许颜华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能请了高人批命,怕是人家见到贵人不得不说几句吉利话奉承吧。
周氏又表现的财大气粗,哄好了她常年往湛山寺捐香油钱,多好的事啊。
“小孩子家可不能瞎说,对大师不敬。”
广惠大师原先是湛山寺住持,挺有名的人物,周氏嘴上呵斥着许颜华,心里未必也有些怀疑。
眼下她闺女别说凤命贵子了,嫁不嫁的出去都有点悬,天知道若是六皇子不肯放弃,皇上又不同意,许颜华要拖到多大年纪。
“都怨六皇子,想一出是一出,他年纪小自然是不在意,可是你年纪却等不得!”
周氏叹息了一声,好在据说周家七郎还没有放弃许颜华,他又始终没说亲事,周氏因而还能有些盼头。
这面周氏和许颜华闲话家常,许宜华听了周氏的话心里正波澜起伏着。
怨不得,知道了她和许颜华二人身份后,只有许颜华回到侯府,她却不用回万家,竟是为了这个原因。
凤命啊……
周氏也说了批命的大师只说了两个女儿,却没有具体说是谁,说不得是她呢?
怕也是他们这么想的,所以才不放她回去吧,再想想过去周氏对自己的关爱回护,许宜华难免觉得全部都透着假,也是别有心思吧?
表面上对她嘘寒问暖,实际上对亲生女儿是什么样,她最清楚了,许宜华算是彻底的看透了周氏。
如今为了许颜华,所以外面只传说许颜华有凤命,实际上根本有可能是她不是吗?
“没两日春假就结束了,今年酬诗会必然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你,我已经请了刘夫子再为你捉刀。”
过了酬诗会后许颜华终于也要女学结业了,周氏絮絮叨叨的嘱咐着她。
“宜姐儿早都结业了,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了,就在家里吧,回头再给我绣两幅抹额。”
因香囊的事许宜华始终咬死了不肯说实话,令周氏对她心冷极了。
故而这阵子起,周氏与许宜华不仅再也回不到当初,冷淡异常,甚至许颜华的婚事又耽搁了,周氏还想着先把许宜华嫁出去。
原本怿王妃降为庶人后周氏想从她那里撬出来点什么,只是于氏也因而大惊,她闹了一场根本没想到皇后和五皇子会不管她,便去找了阳宁侯夫人于氏,当初是她怂恿自己的,如今可不能也不管她。
阳宁侯夫人为了堵住她的嘴,只能捏着鼻子嫁了一个庶女给怿国公,并且陪送了丰厚的嫁妆,得了实惠,于氏也就不继续闹了,所以周氏到底也没打探出什么。
只看阳宁侯夫人把庶女嫁过去堵嘴,就知道怿王妃的事与她必有关系,联想那日湛山寺阳宁侯夫人也在场,周氏猜着应该是许宜华遇到了阳宁侯夫人,这才遗落了香囊,把话柄拱手送上。
“是,太太。”
许宜华听了周氏的话,被周氏话里的冷意再次刺痛,咬着唇垂头答应下来。
“顺便也帮我绣几个香囊吧,还要个屏扇……”
许颜华跟着也对许宜华提了一句,当初许宜华丢了香囊害她不浅,还说谎恶心她,她可不要这么算了,让她吃好喝好的过日子做梦去吧,因而故意也膈应她。
许宜华被许颜华存心当作绣娘使唤,心里倍感屈辱,只是周氏当作没听见般,让许宜华捏的掌心发痛。
“听见了没有啊……不愿意就说啊,装聋作哑的算什么?”
许颜华继续挑衅着,最讨厌许宜华委委屈屈的用神态说话了。
“没事,我做……”
许宜华哽咽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好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
周氏看许颜华实在没正形,拍了她手背一下,只是到底没有说不叫许宜华做了。
对付庶女,为了让她安稳不多事,不给自己添麻烦,一般主母都会定期给庶女派针线活干,多做做针线安宁娴静的没什么不好。
许宜华知道周氏便这么对待庶女许攸华,也看多了其他人家庶女的生活状态,心里对周氏的轻视冷漠也恨起来。
“反正她没有什么不恨的,斗米恩升米仇的事从不少有,太太还不清楚吗?”
等许宜华走了,周氏想拉着许颜华劝两句,许颜华率先道。
想想确实是这个理儿,周氏只能作罢。
只是周氏原本打算将许宜华关在家里的想法最终落空,孙师傅特意将帖子下到了侯府,女学诗社的新社长终于选出来了,酬诗会邀请许宜华过去与新社长交接职务。
因而酬诗会当时,许宜华又与许颜华坐在同一辆车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又到了这时候,之前请假以为今天的更新能保不住呢,哈哈还是照常更了,明天的更新不保证啊,最晚大概也是后天上午之前更新吧。
☆、77
77
在侯府周氏管的严, 许宜华根本不敢做什么, 尤其是听说周氏似乎要将她嫁入陈家, 更是在家坐不住了,费劲心思找了孙师傅, 才有了如今出门的机会, 自然是想拼命的抓紧机会。
许颜华则难免惫懒许多,酬诗会对她基本没什么吸引力,而且她自己也不是不会作诗, 但是奈何周氏和勇毅侯为了那点虚名,强令她用刘夫子提前做好的诗句, 所以许颜华实在觉得没劲。
马车驶进了女学外面的大街,许宜华看着许颜华随意将刘夫子提前做好的诗句翻阅了几下, 又随手放入袖带里, 一路上都沉默的她突然开口道。
“你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这句似感叹似充满恶意的话,让许颜华禁不住挑好了眉梢。
“哦……”
她长长的拖了一句长腔,也不强辩,更是连点反应都没有,一副“你说的都对, 但是那又怎么样”的态度, 反而让许宜华更是暗恼不已, 一副被羞辱了的样子。
许颜华根本不屑和她说什么,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当初她刚回侯府时是什么情况,许宜华八成是忘记了,也是, 那时候她还是周氏的心肝小宝贝,还沉浸在侯府大姑娘的角色中难以自拔呢。
人都是这样,一帆风顺时永远不及逆境时来的刻骨铭心,就如许宜华永远看不到许颜华走到今天是经过了多少努力,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许宜华的先入为主,把她摁在适合她的位置上瑟瑟发抖。
许宜华只看到了自己的地位慢慢落后,只看到了自己在意的东西如指间流沙,恨不得只盼着别人更不好了自己才好。
车厢内再度静默了一刻后,许宜华看着许颜华慢慢的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
就像许颜华看不得她的惺惺作态,她也同样看不得许颜华的粗糙直接,全靠着一腔孤勇往前闯。
许宜华记得小时候教养嬷嬷吕嬷嬷曾经和她说过,靠着运气站不稳一辈子,想获得什么身份,就得有在这个位置上立得住的能耐。
所以她从不松懈,秉承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只要是她能够接触到的本事都用心的学,每一样都要拿的出手。
后来知道了父母的心意后,也乖巧的努力跟得上四皇子前进的步子,以温柔灵惠做网,捕捉到了四皇子不多的耐心和温柔。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她总有一天要让许颜华明白,她用了十几年的心力熬出来的本事,绝对会让她后悔今日的轻慢羞辱。
从马车上下来后,许宜华背脊挺得笔直,很快的离开了,许颜华也自顾自的去找自己的朋友。
很快的,许颜华就见识到了传言的威力,一路上只要认识她的夫人小姐,都难免侧目。
“呦,这不是传言要做娘娘的那个吗?我还纳闷呢,前个儿怿国公订婚,这新的国公夫人竟不是你吗?白送了香囊,国公夫人都做不得了,还想着做娘娘?”
“干脆做梦比较快吧?”
许颜华不用转身,就知道背后说话这般刻薄的人必定是王怀夏无疑了。
女学最后一年,王怀夏如今也不是新入学的黑胖子了,瘦了下来,脸上的粉也扑的和刷过的墙一样。
“这是哪位啊?我认识她吗?脸裹在面粉里滚这么厚,一会儿是要下油锅炸?”
许颜华早就做好女学放假回来,一定会被冷嘲热讽的准备了,所以只管自顾自的和身边的程清涵说话,不比王怀夏话里的嘲意更少。
程清涵被她的话逗得缩着肩膀笑起来,头上的珠钗都一抖一抖的。
王怀夏气的扑了厚厚的粉脸上都透出了一丝粉意,但是多年两人对立,她也知道许颜华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击到的,啐了一句“没羞没臊的东西”,就气哼哼地扭头而去。
“别说话了,粉掉了一地,脸都裂开了……我一直好奇,王家专门请了刷墙的粉匠来每日帮你脸上抹粉的吗?”
许颜华在王怀夏背后里又补了一句,也拉着程清涵往相反方向走去。
“你还,好,吧?”
程清涵依然有点结巴,一字一顿的慢慢问着。
“嗯,没事儿,我能有什么呀!”
许颜华不在意的晃了晃头上宝石烧蓝的华盛,阳光下配着黛眉朱唇,面似芙蓉,双眸熠熠生辉,更显得生气勃勃。
落入远处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俯视着她的人眼中,一颦一笑都恨不得入画珍藏。
许颜华和程清涵一道说了会儿话,程清涵的眼神突然飘了下,许颜华顺着她的目光一望,附近有位穿着蓝色儒衫,身形略显瘦削的男子,正有些局促的望着她们。
稍微一想,许颜华就知道那必然是程清涵的未婚夫了,大概准小夫妻们想趁着酬诗会亲近一二,她可能正打扰了人家。
“那,我,过去了……”
程清涵看到许颜华“原来如此的眼神”,羞的耳朵也不由得跟着热了起来,不自在的扶了一下鬓角,但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告别许颜华,抬脚走过去了。
看起来程清涵和陈家六郎似乎感情颇佳的样子,许颜华看着两人在树下隔了一段距离并肩而立的背影,只觉得格外的美好,嘴角不由的噙了一抹笑意。
如今她的同龄人差不多也都花落别家了,许颜华纵然不在意,也难免有些感怀自身。
这辈子她原就也不曾期待什么爱情,只求一段细水长流的稳定关系,平淡安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但是想想骨笛作为礼物的那位惊悚又莫测的表哥,还有莫名认定了她,不停的以自己的方式对她好的六皇子,似乎哪一个都不太符合她这样的预期。
许颜华想到自己,难免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转头继续向着前方走去,这时突然看到了前面和三五年轻的族内郎君一同来看酬诗会的周澄。
周澄身着流云织锦的玄色官员常服,漆黑如鸦羽的长发挽在脑后,带着一顶白玉冠,容颜如玉,广袖翩翩,清冽俊美的如雪山下走来的神祈。
路过的年纪小些的小娘子,纵然不好意思驻足,也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红着脸偷望。
对于周遭的美人眷顾似乎毫无知觉,周澄意态说不尽的潇洒风流,看到许颜华后停下了与身边人说话,侧倾着身子,只是一双眼炽热又深沉的望着许颜华,对着她轻轻颔首。
许颜华被他蛰人般的目光盯着,猛的打了个激灵般,后脖颈起了密密一层鸡皮疙瘩。
不知为何邪的很,自从周澄从已经回来,彻底的站了起来后,哪怕他表面收敛的和常人一般,甚至外貌上还占了钟灵毓秀的先天优势,许颜华仍然感觉周澄眼睛里带着的东西,比过去还要令人不安,似乎如一簇摇摇欲坠的烛火,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吞噬。
对着周澄笑了一下,许颜华脚下一顿,坚定的改道,转而向另一边走去,无意中一抬头,远处雕梁画栋的红漆小楼上,两手扶着木质栏杆的红衣少年也在看着自己,一双眼睛璀璨如揉碎的星光。
许颜华没想到六皇子竟也来了,同样目光灼灼的往她身上扎,真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一时之间腿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挪动才好了。
并且许是不满许颜华方才对着周澄微笑,刘昭熙一张清贵俊朗的脸上,总有点阴郁的感觉。
“颜姐儿,你怎么在那里啊,快过来,诗会快要开始了。”
这时离了老远的人群中,赵帛蓉眼尖的发现了许颜华,独自跑过来招呼着她过去。
许颜华像被搭救了一样,立即送了口气,挽着赵帛蓉的胳膊和她一起走了,眼睛丁点都不敢乱瞄的,只管看着前面的路。
刘昭熙看着许颜华逃也似的避开了自己,有些失笑,同时与周澄的目光交汇了一瞬,仿佛能闪出火花来,又彼此若无其事的同时移开眼睛。
“呵……”
认出了周澄身边的人里有周家四郎,周四郎的妻子正是吴国公的嫡幼女,刘昭熙轻蔑的一笑。
一奴不侍二主,在其他人眼里周澄铁杆定钉的是他的人,便真的反水谁人又敢再信,若周澄只有这点本事,那才是让人失望呢。
许颜华从两人夹击的视线对峙中成功脱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站在人群深处,依然有点心神不定,丝毫不敢再东张西望。
赏花席坐满了围观的人,作为评判的宗室公主和名流贵妇们也都一齐坐在珠帘后面。
酬诗会照例由诗社的社长开题,自然是由许宜华揭开了封着的竹简,上面由女学的掌事用朱红的笔墨写着此次酬诗会的诗文主题。
随后作为女学史上任社长时间最长的人,卸任前许宜华最后再次站在了众人目光的最热处,华容婀娜,清姿出尘,率先开始动笔。
其他人则是随意,可以互相讨论一下或者沉思一会儿,在半个时辰后统一收笔,许颜华看着高悬的题目,“流花”二字正思索着,突然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小娘子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浸湿了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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