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玲珑知道他开始卖惨,当下也说道:“三叔何必管旁人怎么说,左右玲珑的心里,从来没觉得三叔和亲戚们无情无义,适才也说,有了三叔和一众亲戚的帮衬,玲珑才能撑得起这偌大家业,再怎么说,三叔和众亲戚,都是有功劳的。”
孔耀光面上含着感慨的笑,心里早就骂成一片,他们辛辛苦苦帮着撑起了孔家,却只是落得一句有功劳,就好像不管将军多辛苦为皇帝打了天下,最后天下还是皇帝一个人的,能落到什么好处。
说白了,孔玲珑和刘家的婚事,他们旁支都是乐见其成,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孔玲珑到了刘家以后,那什么都是不一样了。的确刘家这样的家族,就算让孔玲珑生出来孩子,那也不可能算孔家的,到时候嫡系一脉彻底断绝,他们旁支才有机会。
但现在,孔玲珑把他们做了多年的美梦给打的稀烂。
嘴上亲戚情深,孔耀光相信,那些旁支亲戚在家里,恨不得把孔玲珑亲手撕碎的心都有。
利益之前,哪有亲情。
孔耀光准备告辞离去,但在走之前,他必须说出那句话:“玲珑,你不要怪罪三叔多嘴,你对孔家的心,三叔是十分动容,可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刘家人毕竟还是言情书网,你都不信任,那外边那些男人,就更不知道是什么样了。你担心孔家商铺落入刘家之手,难道不怕落入其他男人的手里面?”
这才是目的,这才是之前刘家的事闹的都沸沸扬扬了,这些所谓亲戚也没有出现,现在听说孔玲珑让一个陌生男人进了门,他们这才急了。
孔玲珑淡笑自若,说道:“三叔只管放心,玲珑把话说在这里,孔家一切只传给嫡系,若玲珑有一日监守自盗,敢把家业让给第三人,三叔尽管带上族里的亲族,来将我孔玲珑拿入地狱。”
少女微笑着说出这番话,语气也柔和,可是孔耀光无端地升起一股冷意。这丫头,真是够绝,不把家业让给第三人,那便是包括他们这些所谓亲族,这辈子也甭想染指了。
孔耀光咬着牙笑,拱手道:“玲珑侄女真是好样的,三叔告辞。”
这声侄女叫的心不甘情不愿,却是带着孔耀光发自了内心的怨气。
孔门孔耀光,那也是响当当一个人物,他年长孔玲珑,论生意手段,他哪点输给这个还未及笄的黄毛丫头。偏偏,孔家都是她的。
孔耀光到院子里,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侧影,是个男子,一袭简衣,坐在亭子里面自斟自饮。虽然隔着距离,也能看出那男子颇为出尘雅致,意态不凡。
想到近日的传闻,孔耀光心中冷冷哼一声。
出了门以后,却见到那个门房眉开眼笑递给他一盒东西,说道:“三爷走好,这是咱们大小姐给三爷准备的回礼,大小姐知道三夫人身子不爽利,这一株百年老参对体弱的人最滋补,大小姐交代一定要给三夫人送去。”
孔耀光再次脸上无光,他来时候可是空手来的,他仗着是孔玲珑的长辈,身份上不需要给小辈送礼,自然没准备,这孔玲珑却是拿一株老参打他的脸。
为什么说打脸,因为孔耀光的夫人确实身子不好,但是内宅妇人,也不是大病,根本没什么人知道,孔玲珑送给他人参,便是告诫他,即便他们很少跟嫡系往来,但是他们这些旁支的一举一动,她这嫡系的当家人可都清楚着呢。
孔耀光狠狠夺过盒子,跺脚转身离去。
孔玲珑接到消息,也没什么反应,她这位三叔到底还是商户出身,再有城府和心机,脾气还是收不住,出了门就显露出来。这要是刘家那样的死要面子,便是打落门牙活血吞,在外面也是做的好看。
孔玲珑吩咐下人:“去请夙夜公子。”
☆、027章 寻衅滋事
夙夜含笑进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你应当让我离的近一点。”
只在院子里远远一看,哪里能满足孔耀光的好奇心。
孔玲珑说道:“看不清楚,他才有余地回去说。”
总要留给人发挥的空间,她都可以预见,这位三叔回去之后,会怎样对旁支们渲染她的“德行”败坏。
夙夜看着孔玲珑,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孔耀光一进了自家的门,夫人蒋氏就赶紧上来了,迫不及待地问:“回来了,那个丫头怎么说?”
其实看见孔耀光的脸色就知道不妙,但是蒋氏实在想知道事情心切,这才不管不顾地问了出来。
孔耀光忍着怒气把在孔玲珑面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蒋氏也是一脸错愕。
接着,蒋氏露出愤恨说道:“想不到那丫头竟能抵抗住成为刘家夫人的诱惑,往常看不出,没想到她孔玲珑也是个为了钱,什么都可以舍弃的人!”
说话的时候,蒋氏实在应该看一看自己的嘴脸,那才是一个贪财贪到了忘本的存在。
孔耀光冷着脸:“不管怎么样,指望孔玲珑嫁出去,放弃孔家继承权的路子是走不通了,我们得想别的法子。”
蒋氏脸色变化,原本孔玲珑如果嫁到刘家,一定会被刘家彻底锁住,到时候,有希望被推举成孔家一把交椅的,便是孔耀光最有把握,因为不管是资历,还是经商的手段,孔耀光手下的南巷,都是一面旗帜。
可是这种打算,现在全部因为孔玲珑和刘家的退婚,成了水漂。
孔耀光冷冷说道:“你也不用担心,那个丫头聪明反被聪明误,说什么只接受招男入赘,也不想想,在这个世道,她一个女人,真要做出这种事,会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咒骂,倘若……她真的敢在孔宅之中养一个小白脸,哼,我敢保证,不消我们动手,孔家其他亲族就会把她打入地狱永不翻身!”
想到自己在庭院之中看到的那个身影,孔耀光脸上除了冷笑,还有狰狞。
此时,城中的孔家绸缎庄,六月坊正迎来一位刁钻的客人。
少女冷笑一声,尖酸刻薄地说道:“你们孔家不是号称全咸阳第一富商吗,怎地,你们所谓最好的绸缎庄,就是这样以次充好,那这种货色来糊弄本小姐?”
六月坊,的确是咸阳城中,最顶级的绸缎庄子,许多上好的衣料,都能在六月坊中找的到。经营六月坊的赵掌柜,昔年虽然不算是孔老爷子身边的,但也是一等一的经商好手,而且为人也更精明。
赵掌柜已经看出今日这个就是来找茬的,可这少女衣着光鲜,手下带的那几个随从更不是吃素的,如果硬碰硬,难保对方不会恼羞成怒,顺手砸了这绸缎庄。
所以赵掌柜还是得忍气吞声,“这位小姐,不是我们以次充好,而是您要求的雪蕴绸,乃需要提前至少三个月下定,由我们将原料从产地运过来,再经由巧手工匠去打磨,怎么也不可能有现成的货给您的。”
少女柳眉倒竖,做出一副傲慢无比的样子来:“行了吧,不用拿这种糊弄旁人的话来糊弄本小姐,什么提前三个月下定,谁听说过?”
说着眼光扫了一眼众人,围观大多是寻常百姓,哪里听说过雪蕴绸这种金贵物,自然都是摇头。少女心中得意,更加盯着赵掌柜不依不饶。
赵掌柜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女是何来历,他近日做生意,没有得罪过谁啊?
少女得意地说道:“今天本小姐还非要买这个雪蕴绸,若是你六月坊拿不出来,便是明摆着欺骗百姓,欺骗上门的顾客,妄自担着这咸阳第一绸缎庄的名声!”
赵掌柜脸上一白,经营生意,最怕声名有损害,哪怕只是道听途说,子虚乌有,现在围观的人又被这少女故意吸引过来,但凡有一个不明事理的,出去说六月坊的不是,瞬间就能传遍咸阳。
眼见少女怎么劝都不服软,铁了心给六月坊难堪,正在赵掌柜左右为难的时机,忽听一声清音朗朗:“我孔家做生意,素以诚信为先,欺骗百姓欺骗顾客这种事,却是万万做不出的。”
众人立刻寻声望过去,却见路边,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而声音正是发自马车之内。
孔玲珑今日,正好逛到了这东城,也是巧,赵掌柜这绸缎庄,正安排在孔玲珑今日的日程之上。不想,马车刚来到门口,就见人满为患,这绸缎庄面向的是贵人阶层,很少能吸引这么多百姓在门前,所以孔玲珑一望之下,就知道蹊跷。
她在马车里听了这一会,已是什么都明白了。
那少女听见有人反驳她的话,也立刻扭过头来,虎视眈眈盯着门口:“是谁?”
孔玲珑在玉儿的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围观百姓也不是傻的,自觉让出了一条路。
孔玲珑一进绸缎庄,就和少女的目光对上了。这一眼又是前世与今生,不望不相识。
原来是她,孔玲珑眸中不由厉色一闪。
少女看到孔玲珑,首先就气势汹汹:“你是何人?”
孔玲珑看了她一眼,看到那张前世熟悉的面孔,心里泛起冷意。
这少女,正是刘邵的表妹,程家小姐程锦画,程氏一族更是式微,所以这位表妹才会常年借住在刘家,顺带也对自己的表哥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孔玲珑。”一边想着,孔玲珑一边慢慢地看着少女说道。
程锦画脸上立刻一惊。
赵掌柜一看到那辆马车上的家徽,就知道是当家少主,当下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道:“少当家。”
程锦画往日只是听说过孔玲珑的名号,当知道她就是刘邵表哥要娶的人,她心中就是怨恨加嫉妒。今日第一次打照面,发现对方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充满铜臭的上不得台面的粗鄙商户女,反倒孔玲珑一身简素,衬得面庞愈发白净如雪,目若点漆,竟比自己这个闺阁小姐还要胜了几分。
恼恨之中,程锦画立即尖酸说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孔小姐,孔小姐来的正好,你家开的绸缎庄对外宣称什么样的绸缎都有,可是本小姐要买的时候却没有。莫非孔家真是生意做大了,才流行起店大欺客了吗?!”
看程锦画这张狂样子,说她不是来找茬的都不信。
孔玲珑脸色却还是淡淡的,前世这程锦画见了自己,远比现在还要刻薄。她看向了程锦画,道:“原来是刘家的表小姐,真是失敬了。”
这句“刘家的表小姐”一出口,周围围观的人脸色都顿时变了变,有些讶然地看着程锦画。
程锦画脸上一红,从惊讶对方的身份,到恼怒道:“你怎知我是刘家表小姐?”
孔玲珑淡淡瞥着她,便是旁人认不出,她孔玲珑也绝不会忘了她程锦画。这位程锦画,前世的时候,可没少给孔玲珑下绊子,尤其是那嫉妒的眼神,根本就掩饰不住。
孔玲珑最后被刘家老夫人那样厌弃,便有这位锦画小姐的功劳。
孔玲珑却不理会程锦画,转头对赵掌柜说道:“这儿交给我,你先下去。”
赵掌柜拱了拱手:“小的到后堂等候吩咐。”
说着便下去了。
孔玲珑这才转向了程锦画:“程姑娘方才说想要雪蕴绸,不知道可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自从孔玲珑点出了程锦画乃是刘家表小姐的身份,围观的人就已经开始不向着程锦画了,谁都知道孔玲珑和刘家当众闹的那一场,刘家肯定心里不痛快,再一想刚才程锦画咄咄不饶人的样子,众人心里都顿时明白过来。
这程锦画不会是刘家故意派出来,到孔家的铺子里面捣乱的吧?
程锦画当然也知道情况对自己不利,她立刻反唇相讥:“本小姐当然是真心要买,只可惜你孔家铺子里没货!”
程锦画底气十足,就算认出了她的身份又怎么样,左右她今天是客人,前来买绸缎的,难道这孔玲珑成了孔家当家人,就能昧着心把她赶出去了?要是赶出去她更不怕了,立刻就嚷嚷开来,让全咸阳城的人都来看看,这孔家的小姐是个什么德行!
孔玲珑点点头,说道:“既然是真心要买那就好办了。”
程锦画不相信孔玲珑还能翻出什么浪头来,讥讽道:“本小姐早就说过了,不接受什么提前三个月下定,若是有,你便卖给我,若是没有,你也不用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这程锦画真是说话难听,她指责孔玲珑是装大尾巴狼,不知她自己又是什么,在这六月坊闹了这大半日,一副骄横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刘家的嫡小姐,而不是八竿子打不到的表小姐。
孔玲珑却也不怒,抬起眼眸,看着程锦画道:“不知道程姑娘打算买多少,银子可带的够了么。”
☆、028章 张狂丑态
程锦画微微一怔,面上却不敢露出来,逞强道:“怎么,你管本小姐带了多少银子,难道你还能凭空变出来雪蕴绸给本小姐吗?”
程锦画今天就是来找茬的,哪里带了什么钱,又想着孔玲珑果然是出身商户,满身都是铜臭味。
却不想孔玲珑悠悠说道:“自然要问银钱,这雪蕴绸与其他的绸缎可不同,是上等绸缎中的上品,一尺便价格不菲,一般只有很有身份的夫人,才拿得出钱裁上一身。”
话中自然是暗指程锦画只不过是个依附于表亲的外侄女,却又哪来的钱来买雪蕴绸。
程锦画果然恼羞成怒:“孔玲珑!你少瞧不起人!本姑娘有钱无钱不是你的事,事实上是你们绸缎庄店大欺客,明明没有的东西谎称却有,这难道不是犯了奸商之法?”
奸商之法是本朝太祖设下的,据说太祖当年便是草寇出身,因为被奸商坑的家业散尽,所以十分痛恨,登基以后,便颁布了一条法令,凡是经商者,胆敢有欺诈不诚行为,一律是犯了奸商之法,那是要关铺子收监的。
面对这么严重的指控,孔玲珑目光冷冷一扫程锦画,道:“程姑娘倒是很明白我朝的商贾律法,只可惜程姑娘说错了,我孔家经商百年,从未有过差错,包括今次,也一样。”
程锦画索性豁了出去:“既然如此,孔小姐倒是把雪蕴绸拿出来啊?”
孔玲珑目光含着一丝冰冷之意:“只要程姑娘拿得出钱,我就拿得出绸,你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本也是买卖的准则,若是程锦画拿不出钱来,自然也没有道理硬要人家给你拿出雪蕴绸。
程锦画虽然只是刘家表亲,但她自小依附刘大夫人,刘邵对这个表妹也是一向温柔,几时被人当着这么多的面奚落刁难?
偏偏让她丢脸的人,还是她最痛恨的孔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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