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奕铮指了一下远处浑身脏兮兮的男人,转过头和苏沐说道:“这就是我们的目标人物,旁边的两个人会带他走,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跟踪那辆破旧的面包车。”
那两人没和傻子说多久就将人带上黑面包,还特别警惕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才敢走。
跟踪这种活儿,苏沐前世干的不少,所以听到陆奕铮说,她便了然。如何做到不跟丢不紧跟,但又不能被发现,这是一项技术活。
“知道了。”
苏沐淡淡的应声,收起之前和调侃陆奕铮的表情,恢复以往冷静的样子,不慌不忙的发动车子,慢慢的跟上前人的面包车。
男人对她显然是完全相信的,否则也不会让她来开车了,面上半点没有担忧的神情,相对比较放松的靠着,时不时帮盯着前面的车,其余时间都在悠闲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那个流浪汉是什么身份。”
苏沐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车辆,虽然那人穿着破烂,行为举止都很像个傻子,但在那两个男人来找他的一瞬间,分明看到了他眼底闪过的一丝兴奋。
由此可以判断出这个人不是真的傻,而是在装,并且那两个人就是他要等的人,之所以装扮成这样不过是为了引起那些人注意而已。
陆奕铮转过头看到她认真的侧颜,嘴角始终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故作神秘的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暂时保密。”
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像那种常年锻炼的人,身形偏瘦弱些,特别是那张凹陷的脸颊,像是几年没吃过饭的人,总而言之,是军人的可能性很小。
“上校同志,我连任务的对象都不了解,无法很好的配合你工作。”
男人难免掩面失笑,转过头学着苏沐的语气说道:“士兵同志,到适当的时候组织上会告诉你目标人物的细节。”
前面开车的人警惕性非常高,速度时快时慢,而且还会在不经意间突然转向另一条路,苏沐没再跟陆奕铮贫嘴,专心致志的跟踪前面的车。
大约拐了七八个弯之后,车子驶向了一条山路,这条路没什么人烟,更没有之前在马路上那样有许多其他的车子做掩饰,如果还继续跟着的话,很可能会暴露。
苏沐没有跟着他们上山路,而是沿着大陆往前开了一点,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女人沉声说道:“不能再接着跟了,只能下车想别的办法。”
男人也知道现在的情形,并不觉得苏沐做的有所不对,若是他也会停下来继续想别的办法。
两人无声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的想法,将车停在路边,快速下车,沿着车轱辘印字抄小道追赶黑面包。
用山上两边的树木和杂草作为掩护,而且两人对敌经验都相当的丰富,所以车上的人并没有发现,但人的速度在快都无法赶上车子的速度,所以他们只能提前判断车子可能会走的方向,走小路节省时间。
索性山里的路并不复杂,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两人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思考该往哪里走。
破旧的黑面包一路驶向山里的一个砖窑厂,除了之前在火车站带走傻子的两名男子,车上还下来了另外两个人。
傻子一脸惊恐的看向四周,像是被眼前这样子吓到了一般,缩头缩脑的不敢上前去。
来门口迎他们的是有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的油水,脖子上还带着一串很粗的大金链子,后面跟着一个相对而言就瘦很多的年轻男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灰衣男人笑眯眯的走上前去,和中年男人热情的打着招呼,“钱爷,您看看这个货怎么样,我可是盯了好几天的。”
那名被叫做钱爷的男人走上前来,用极其犀利的眼神扫视着傻子全身,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看了半晌都不说话,常年干这一行看人极其的准确,阴森森的盯着傻子的眼睛,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到傻子身边。
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又皱着眉头笑了笑,胖乎乎的手掌在他脑袋边拍了拍,说道:“好好干,回头给你找媳妇儿。”
傻子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暗地里松了口气,幸好在上车之前把耳边的接听装备给丢掉了,否则他刚才这样一拍,很容易就被发现。
钱爷嘴角噙着笑意,踱着步子往回走着,眼神示意了一下跟着来的那名尖嘴猴腮的男人,后者立刻示意,走上前来与那名灰衣男子攀谈。
“成哥,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还是这个价,我不加。”灰衣男人伸出手摆了一个数字五,非常熟稔的无声报出一串数字。
被唤为成哥的男人微微思索了一下,看了眼傻子,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票子,在里面抽出五张给那名灰衣男子,交易就算完成了。
不远处,苏沐和陆奕铮潜伏在山头的一处隐蔽位置,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成哥带着傻子走到砖厂里面。
砖厂的位置非常偏僻,若不是这两人的方向感极其强很容易就跟丢了。苏沐四处环视了一番,砖厂的占地面积很大。
五个以上的破旧窑洞,还有几间红砖砌成的低矮房子,不过门都是紧闭的,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陆陆续续的有一些赤露上衣的男人从窑洞里走出来,低着头一句不发,身上有很明显的旧伤结成的疤,还有几处添了些新伤,手上拖着装有砖块的板车,驼着背前行着。
一旁站着一两个衣着整齐的男人,大概在30岁左右的样子,插着腰看那些人工作,应该是监工,手上拿着砖头或者是棍子,看到谁动作慢了就直接打上去。
“那些没穿上衣的工人基本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智力和精神上的问题,据我所知,那个传灰色衣服的男人常年在火车站一带转悠,寻找那样的傻子骗到这里来,低价卖出去。”
陆奕铮趴在原地,微探着脑袋,淡淡的解释道。
“没有被发现过?”在一旁同样潜伏的女人有些疑惑的问着,看样子这里少说也有五年以上了,期间拐卖的人口肯定不在少数,怎么可能不被当地的警方注意到。
“要么就是从山里面拐来的,家里面找不到也不知道怎么找,还有的直接就被抛弃了,流浪街头多年,自然也是无人问津,那个刚被拐进来的是一名记者,他想解救这些人,所以潜伏到这里来。”
半晌没接话,苏沐有些沉默的看向这个黑砖窑,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场景,一个她不曾认识到的社会层面。
曾经那些纸醉金迷的生活中接触的不是商界大碗就是政界高层,要么就是玩世不恭的富二代,习惯了开口前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从不管他人的死活,谁知道哪天再见面枪口是不是对着自己。
不是没有推断过那人的身份,可没想到竟然是名记者,手无寸铁之力,坐在办工作前敲写稿子的人,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把他们一锅端了。”
“一是没有证据,二是警方的动静太大,怕是还没来这些人就已经转移走了。”
狡兔三窟,在这里驻扎十年之久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应对之策都没有。
站在外面的监工也就三四个人,还有没出来的总共不超过十个人,手上没有枪支之类的武器,而且这些人大腹便便的,一看就不是习武之人,若是动起手来,苏沐还是很有把握的,拔起腿间的刀,金属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苏沐转过头一本正经的提议着,若是在前世,碰到这样的任务她就会这样干,只不过可能性非常小,毕竟杀手从来只杀人,不救人。
“他们这样做有罪,但训练期间外出的士兵杀了这些有罪的人,情节会更加严重,你现在是一名军人。”
男人不重不轻的声音敲打在苏沐的心头,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忘记自己是军人这个身份,严于律己,恪守纪律。
“而且就算你有这个能力把这些人都放倒,那几十个智障工人你该如何处理,他们不是正常人,不会听从你的安排。”
男人又紧接着将现实摆在苏沐面前,若不是这些监工长期的殴打,恐怕也无法让这些人服从。
“我以为你是叫我来杀人的,结果现在怎么做都不行,找我来干嘛?”
明明自己有能力却只能在一旁观看,苏沐从心底里有种不知何来的烦躁和愤怒,陆奕铮这男人真是有能把人逼疯的能力。
听到她有些不耐烦的话,陆奕铮嘴角竟挂起一抹微笑,很欣慰的那种,男人抓住苏沐执刀的小手,柔声说道:“沐沐,你的内心其实和你想的并不一样。”
如此强烈的想将坏人绳之以法他感受到了,如此强烈想将人救出来他感受到了,其实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热情善良。
本来还在商讨救人的方案,冷不丁的扯到自己身上,还扯到如此深奥的人性问题,苏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你又知道了。”没好气的回着,撇了一眼陆奕铮,抽回自己的手没再看他。
知道此番此景起到了效果,便也不再多说下去,不然只会适得其反,男人恢复往日里冷静的样子,说道:“那个记者不知道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计划,所以等。”
黑窑厂里,傻子跟在成哥后面,被随意丢给了一名监工。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便领着傻子到一处窑洞里,四五个赤裸上身的智障工人在里面搬砖,低着头一言不发,没有丝毫正常的交流。
傻子偷偷打量了一下窑洞里面,没有任何安全措施,根本就不附和标准,而且空气质量极其差,室内闷热,完全不通风,喘口气都是别人呼剩下的。
监工不愿意进来,站在门口指挥着他和其他人一起搬砖,傻子呆头呆脑的站在原地,有些呆滞的看着监工。
“叫你跟他们一起搬砖,傻子就是傻子,连个手势都看不懂。”眼神极其不屑的撇着傻子,拉起上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他的背影以看不见,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傻子不做耽搁,偷偷拿出藏在上衣里的偷拍装备对着那些搬运工人,小声的问着。
“你在这干多久了?”手上不敢闲着,也在帮他们搬砖。
被问的那人有些惊恐的抬头看了一眼傻子,又快速低下头不敢说一句话,继续机械的完成手上的任务。
傻子看到他背上的伤痕,紧缩着眉头,到底是受到多么惨无人道的虐待才会让他们露出这样的眼神,看到陌生人不敢说话,眼睛里除了惊恐就是黯淡无光,仿佛被整个世界放弃了。
傻子放缓自己的语调,不再继续问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更能引起他们回忆的话。
“老乡,你家住哪里啊?”
那人听到‘家’眼底闪过一丝渴望,即使是精神有问题依然不会忘记自己来自哪里,干裂的嘴唇慢慢张开,带着浓浓的家乡口语,说道:“家……在山上。”
“那你来这里多久了?”
颤颤巍巍举起两只手指,说道:“二十年……”
那人不知道自己来了多久,只知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很多年,无法说出准确的时间,所以报了很长的年数来表达自己。
傻子眼角有些湿润,但现在却不是让他伤感的时候,继续问着那人:“你们在这里做事,他们打你波,给不给工钱啊?”
那人拿着砖头在自己身上拍了两下,比划给傻子看,嘴里念叨着:“打,打了二十年,打的好狠,打,打……”
无法很有逻辑的表达好,但傻子懂了他话的意思,说打了二十年,就是来的每一天都在挨打,常年的劳作已经使他的背部脊椎弯曲,身上的伤痕更是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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