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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凤阙——应攸宁

时间:2017-12-26 16:04:02  作者:应攸宁
 
    元文谡舒了口气,“朕让她去祁连,本就是想着会路过瑶谷,有颜家照应,她们多少会收敛些,”他眯了眯眼沉声道:“看来,是朕纵容孟家太久了……”
 
    “陛下知道是谁是指使之人?”
 
    元文谡嘲讽一笑,“孟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了,她皇后有了自己的暗卫不说,连老三都有。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会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你这次来,给朕带了什么能用的上的?”
 
    颜煦有些惊讶。他这位姑父似乎比他印象里要老谋深算,很多事情并不是不知道,而是装作不知……“我给陛下带来了……刺客的尸体。”
 
    元文谡愣了一瞬又马上回神,笑道:“亏你小子想的出来,你不会是真的把尸体大老远从祁连山运过来的吧?”
 
    颜煦仿佛觉得这是件很正常的事,“自然是真的。证据可做不得假。”
 
    元文谡冷哼一声,“如此……甚好。你先留下,别急着回去。”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因为……代颜氏宗主从瑶谷来拜望朕的你制服了欲行刺朕的刺客,刺客当场毙命……”
 
    颜煦挑眉,“陛下英明。”
 
    元文谡冷笑道:“再不给孟家提个醒,朕怕他们忘了颜氏一族的存在,忘了自己的身份!”
 
    卫珩正与副将赵获坐在校场边上说着话,听见校场里传来欢呼和叫好声。两人向场中看去,楚珺正骑着马在场中奔驰,一手握缰,一手举着球棍正跟周围马上的士卒一同欢呼。
 
    赵获笑道:“我是真不信殿下原来从未打过马球。场上这几个都是老手了,殿下第一次打竟然能进球?这几个家伙不会是学会了溜须拍马在放水吧?”
 
    卫珩也笑,“殿下是因着骑术好。别看他们几个都是骑兵出身,今日一对比之下,竟比不上殿下,我也是颇为吃惊。”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将一个信封递到卫珩面前,卫珩皱眉,抬头正要询问,突然认出他是颜煦的随从。卫珩接了信,那人就退下了。卫珩微微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赵获,后者的注意力都被楚珺吸引到场中去了,并未注意到这封信。卫珩将信收到衣襟内,也将目光转向场中的楚珺。
 
    晚上,卫珩在帐中灯下读了颜煦从京中传来的信。楚珺进来时,就看到他脸上有些诡异的笑容。楚珺吓了一跳,“怎么了?”
 
    卫珩恢复了平日的笑,将信递给楚珺,“表兄的信。”
 
    “嗯?他怎么把信送到你手上的?”楚珺说着开始看信,看着看着就开始发愣。卫珩唤她:“青玥?”
 
    “啊?”楚珺回神,“他……他……”
 
    “呵,”卫珩笑笑,“我也是服了他,居然能想出来把尸体通通运到平都,还送到陛下面前!”
 
    楚珺缓缓把信放在案上,“颜家……终究还是因为我,卷进了这场混乱里。”
 
    “或许你可以这样想,这正是颜家现在最好的机会。说不定,也会成为你的机会。”
 
    楚珺眉头紧皱,“颜家在兴国地位太特殊,若是被知道颜家在背后助我,别说是诸皇嗣,就是宗亲勋贵恐怕都会对我群起而攻之。毕竟,隐逸才是颜家的保全之道,而颜家插手皇嗣之争,必然会打破元氏皇族与颜家的平衡,那时所有势力都会为了共同的利益将矛头对准我。这条路太险,纵我和父皇输得起,颜家也输不起。”
 
    卫珩点头,“我明白,所以,我有个想法,关于你在平都如何立足。只有先站稳了,才能保全自身以至反击。”
 
    楚珺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等他讲下去。卫珩就接着道:“平都显赫可分为两种,一为朝臣,一为勋贵公卿。朝臣一边以尚书令孟德辉为首的孟党几乎只手遮天,吏户礼刑工五部尚书都跟孟德辉沾亲带故,唯有兵部尚书韩增是沛国公部下。不过,右仆射纪赜一直韬光养晦,虽然他在尚书省几乎被架空,但其长子纪令伦自升任门下侍中后也政绩斐然,想来纪家在门下省应该是根基深厚。纪家书香世家,翰林院清流中不少与孟党不合而仰慕纪家的,御史台官员多是翰林院学士调任,纪家虽不曾在御史台经营,在孟党只手遮天时御史台却更偏向纪家,是以纪家绝不可小觑。”
 
    楚珺边听边想,御史中丞许奕可是皇长兄的舅父,幸好皇长兄没跟四皇兄搅和到一起……“懿轩为我所谋之策,应该既不在孟党,也不在纪家吧……”
 
    卫珩微笑着点头,“青玥果然知我。朝臣一边已谋无可谋,倒是公卿勋贵这边,大有文章可做。”
 
    卫珩说着,楚珺的脑子就开始飞速转起来,“想与勋贵交好,说难也不难,只需要避开与宁福大长公主、荣安侯有亲的勋贵,和一个突破口……”
 
    “不错。”
 
    “沛国公?”楚珺询问着看向卫珩,后者笑意更浓,“看来青玥知道卫家与段家的关系。原来青玥有去专门了解过我吗?”
 
    楚珺想起之前,与青璇匆忙商定嫁给卫珩的事,让青璇把能知道的卫家所有的消息全都给自己找来,那样子不像是要嫁人,倒像是要去什么龙潭虎穴卧底。楚珺不想让卫珩知道当时自己的心态,于是胡乱应道:“哪有什么专门了解,父亲当年求娶母亲段氏的事,平都上下都知道啊。”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楚珺都还没出生。且楚珺六年在瑶谷,现在对平都大部分勋贵还是只知名不识人。卫珩笑笑,也不说破楚珺这个蹩脚的谎言,只顺着她的话继续说,“所以你可以让六殿下在京多为你打探。等我们回去,我再带你去拜见一下我的外祖父。”
 
 第五十章 同寝
 
    第五十章
 
    卫珩的外祖父即是沛国公段宗臣。段家乃将门世家,军中将领多少与之都有来往。段宗臣虽赋闲在家,三个儿子却各领一方重镇的兵马,其婿乃是兵部尚书韩增。
 
    段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堪比卫家,楚珺也考虑过怎么拜访沛国公,能不能请卫珩帮忙。一下子被卫珩看透了似的提出来,楚珺还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唐突……”
 
    卫珩笑,“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
 
    楚珺摸摸额头,“哦,那就好……”她转身去找纸笔,卫珩跟过去道:“要写什么?”
 
    “我得给父皇和青璇都写封信,闹成这样都不跟父皇说一声也太不妥了。青璇在平都还得帮我做好多事,我也有点想她了……”
 
    卫珩点头,“送到哪?”
 
    “就夹在边报里送回府,翡扇会送进宫去……”楚珺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要你帮我送?”
 
    “遇刺的时间地点说明之前知道你行程的人已经有不可靠的了,信自然不能再叫这些人送。”
 
    楚珺忍不住停下笔上下打量他,打趣道:“懿轩啊,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什么都知道?”
 
    卫珩看了看她手里不同于毛笔的苇管笔,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我是青玥的夫君啊。”
 
    楚珺心里一动,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什么嘛……”复又低下头去写信,笔尖却微微有些颤抖。
 
    卫珩拨了拨灯芯,光线又稍稍亮了些。楚珺边写边道:“你先去休息吧,挺晚了,明日要与冯大人商讨军情,不休息好怎么行。”
 
    冯锐是现在的凉州府都督,原来曾是卫朗的部下,几乎是看着卫珩长大的,卫珩现在也还是称冯锐为“世叔”。
 
    卫珩在她旁边坐下,“没事。原来跟着父亲历练时,有时战事紧急,几日不合眼也是常有的,晚睡些有什么碍事。况且明日议事你也是要去的,你都没睡,我还能睡着不成?”
 
    临出城时宫里又发来一道密旨,命楚珺为监军兼巡察副使,让楚珺百思不得其解。倒是卫珩一副早都料到的模样,只管让楚珺收了密旨继续赶路。
 
    楚珺一想起明天自己也要去就头皮发麻,“你说父皇也真是……行军作战什么的我可是一窍不通,祁连一带地形也是不熟,让我瞎掺和什么。明日我往你们中间一杵,半句像样的也说不出,这不是丢脸么?”
 
    卫珩笑着扶上她的肩,“明日你什么也不用说,只安安稳稳地坐着,我要是看你呢,你就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这就成了。”
 
    楚珺失笑,“你帮我当托儿啊,那成,明儿我就装一回高深莫测!哈哈哈……”
 
    楚珺很快就写好了信,将信叠好正要交给卫珩,发现他已经把帐中唯一一张大床整理好了。
 
    “去睡吧。”卫珩像往常一样准备睡矮榻。楚珺看了看一角放的那张又硬又窄的矮榻,惦记着他身上还有伤,“那个……过来一起睡吧。”
 
    楚珺刚说完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什么叫一起睡啊!不想歪都难!可话已经说出口,楚珺只好状作无意道:“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睡不好……我去把被子抱过来,床够大应该睡得下……”她转身要去抱被子,走到一半又停下,背对着卫珩道:“还是你睡床吧,我去矮榻睡……”说着就回去抱被子要去矮榻。
 
    卫珩看着她掩饰慌张的举动直想笑。他上前挡在楚珺面前笑着道:“别闹了,你身上外伤比我还严重,睡什么矮榻。”
 
    他把楚珺抱着的被子接过来放回床上,“快睡吧。”说完便要去一角的榻上休息。
 
    楚珺小声嘀咕着,“白天马球都打了半晌还有什么伤不伤的……”见卫珩转身要走,忍不住道:“等等!”卫珩回头,她从嗓子里挤出半句话:“你,你还是来这边睡吧。”她朝里挪了挪,腾出半边地方,就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卫珩笑着走过来,“果真?”
 
    楚珺抬头看着卫珩,在微弱的烛光中,他的双眸却是亮的。
 
    楚珺不由地暗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好让自己有点底气,“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别站着了天冷,赶紧睡了。”
 
    卫珩笑得无比温柔,他点点头,“好,我去把灯灭了。”
 
    黑暗中楚珺一时只能听到声音。卫珩抱了被子走过来的声音无比清晰,楚珺赶紧翻个身面朝里,裹好被子闭上眼睛。她感觉到身旁的体温代替了原本有些寒冷的空气,又似乎听到卫珩低低的笑声,“晚安,青玥。”
 
    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楚珺不由地在心里叹了一声,自己认床的毛病真是烦人。她翻个身面朝外,身旁的位置却是空的。楚珺眨眨眼睛坐起来,估摸着不过卯初前后,外面却已经传来隐隐约约的操号声。
 
    楚珺随手绾了头发,将外袍穿上,登了靴子就往外走,正撞上走到帐门口的一人。
 
    那人手里提着一桶热水,楚珺撞上他时,他一个反手将水桶一倾,借着后退之势将桶递到另一只手里。若不是如此,那桶水肯定全洒在了楚珺身上。
 
    那人忙将水放在一旁跪了下来,“臣冲撞了殿下,殿下恕罪!”
 
    楚珺拍拍衣角,“无妨,并没有洒在我身上,起来吧。”
 
    那人抬头,楚珺看到一张年轻而清秀的面孔,估摸着该与自己年纪差不多。楚珺有些诧异,见他还跪着,正要伸手去扶,忽然传来一个浑厚洪亮的声音:“岩生啊,你怎么回事!平日里那么机灵,怎么这会子叫你给殿下送个热水,你能把水洒到殿下身上去了!”
 
    声音的主人很快就到了眼前。楚珺一边心道:真是粗中有细,表面上是斥责,实际却是在开脱。一边将还在地上跪着的名叫岩生的年轻人扶起来,这才转向声音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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