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依喃喃道:“既是身体不适,当初辻长老走的时候可是给了我一个好好儿的人,我可不能让他折了哪儿,你便先忙着吧,我去落霞苑看看。”
辻娘虽走了,不过落霞苑却留了下来,除了良疋,还有些曾经无家可归的流浪人,都在落霞苑住着,这也算是辻娘对大伙儿最后的恩赐。
凌依来到落霞苑,还未进门,就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
她实在好奇,不由得绕过大门来到后墙,就看到一个小孩儿蹲在墙角,呜呜哭泣。
男孩手里似乎在挖什么东西,凌依让织扇上前询问。
“孩子----你在做啥?躲这里哭做甚?”织扇走过去轻声问道。
男孩一扭头,满脸泪流,却是从吴县过来的罗氏的孩子小吴。
小吴和罗氏在吴县已经没什么出路了,凌依就好心的给小吴寻了个私塾,又给他娘俩安置了住处,后来辻娘走后,就让娘俩搬来了落霞苑住。
织扇回头对凌依道:“大小姐,是小吴那孩子----”她又问小吴道:“你娘呢。你在这里哭啥?”
小吴见到凌依,高兴的又开始落泪,抽噎着跑上去,“小的见过大小姐。还请大小姐给良疋哥讨个说法,这实在太欺负人了。”
“怎么了?”凌依眉头微微一蹙,见孩子手里拿着一截草根,又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小吴一面领着凌依等人进院,这才将事情原本道来。
“良疋哥昨天回来我就察觉了不对劲。饭也不吃闷声不响,一头就扎进屋里,他对我们有恩,娘就让我给良疋哥送饭去,我一进屋,就听到阿哥的**,听上去很疼似的。
这可吓坏我了,赶紧将娘找来,这一看,却是阿哥身上全是淤青。像是受了打似的,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说,只一个人闷声哭,看着可怜极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草根,“这是我挖的草药,我本要去药铺抓药,阿哥如何都不同意,我没办法,就用家乡的土方来熬药,能化瘀止痛。”
凌依大惊:“怎么会受伤。莫非是被人打了?他可是我八音国的账房先生,谁敢对他下手?”
小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几人已经来到良疋的房外,他叩了叩门。“阿哥,大小姐来看你了。”说着推门而入。
房间内一片昏暗,看的不甚清楚,床上躺了一人,全身上下盖的严实,只露出半个脑袋。看到凌依后,良疋这才坐起来,恭敬的行礼。
见后者面色惨白神情恹恹,凌依关切道:”听小吴说你被人打了,你告诉我,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我凌府的人,我必替你出头。”
“多谢大小姐,我没事,也没被人打-----”良疋眼神有些闪躲。
小吴却看不下去,抓起良疋的手臂,一把撩开后者的衣袖,指着上面三三两两的淤青道:“大小姐您看,这不是被人打了是什么,阿哥死活不说是谁,这打了一次就会有二次,若是不出这口气,以后阿哥还会被打。
不止这手上,身上都有呐。”
若不是凌依是女儿身,他怕是恨不得把良疋扒光了给凌依看那浑身的伤痕累累。
小吴气愤极了,良疋对他和母亲最是好,当初他们来曲阳的时候,一直是良疋在照顾他们,这份感激之情无论如何也报答不了了。
良疋有些怯怯的收回手,将袖子放下来,低声道:“大小姐别替小的担心了,总归不过疼几天的事儿,小的从小孤苦无依,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这点儿疼不算什么,不要因为小的,与人伤了和气。”
“怎么能这么说,若是和气,能打的你动弹不得?”小吴捏着拳头怒气冲冲的道:“要是让我知道谁给阿哥你使坏,我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这样一说,良疋面上就越发难过了,沉默的不出声儿。
凌依顿了顿,才劝他道:“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今谁都知道你是我凌府的人,打你,就是打我凌府的脸面,就算是为了凌家的颜面,这件事我也必须替你讨个说法。”
小吴嗯嗯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良疋,“阿哥你就说吧,有什么事大小姐能给咱们撑腰。”
良疋看着二人,经不住两人的劝,终于是化作一声长叹,语气中带着羞辱和委屈。
“都怪我----生得一副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模样,寻常也没个心眼儿,我实在没想到他竟是----竟是-----”
小吴见他半天说不出来,急的追问:“到底是什么,哪个他?”
良疋屈辱的咬着唇,哭的泪眼婆娑:“大小姐,小的贱命一条,清白不清白的话说出来都惹人笑话,可小的也是个干净的人。如今却是----却是-----再无颜面见死去的爹娘了。”
小吴到底是小了些,听的很糊涂,可凌依几个人却听的明白了。
织扇面色有些怪异,织羽脸上带着同情,而凌依则是又气愤又同情。
“是赵员外?我唯一知道的有龙|阳之好便是他了,莫非是他?”
“龙|阳之好?”小吴纵是小,却也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惊愕的看着良疋,继而心疼道:“是不是那赵员外?他敢对阿哥你用强的?”
良疋赶紧摇头,“不是赵员外,是----是---”
“是八音国内的人?”凌依冷声道,“你平日都在八音国做事,既遇到这种事,必然是八音国内。”
良疋面上一慌,支支吾吾的道:“他身份高贵,小的只是个贱奴,小的不敢乱说。”
凌依面色渐渐森寒铁青,一字一句的问道:“是谁?你告诉我,我必替你做主。”
良疋犹豫了一瞬,终究才低低的吐出两个字。
小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竟然----竟然是他?枉我还那般崇拜他,觉得他是我们这种小孩子的榜样,年纪轻轻就有那样的作为,可是----他竟是这种表里不一的禽兽,阿哥,你等着,我这就给你讨说法去。”
小孩子到底冲动,而且无所畏惧,一听说事情的缘由,竟也不管对方身份,张牙舞爪的要去讨说法。
凌依让织羽制止他,道:“你一个孩子去做什么?要去也是我去。”
小吴挣扎着挣脱织羽的手,一面往外跑一面道:“大小姐后面儿来,我先去着,保证不乱来。”
织羽看了看屋内几人,只追了几步,又返回来,无奈道:“这孩子跑的可真快。”
凌依微微颔首,对她道:“让路护卫跟着去,不能让小吴受了伤,你也跟上去,可别让他们瞧见你了。”
“婢子知道。”织羽福了福,这才跟着出门。空中传来几声风声,却是路笑天跟上去了。
小吴一走,良疋精神瞬间就好起来,只是面上愧疚,“这么小的孩子,小的实在于心不忍。”
凌依面色淡淡:“这件事他去最合适不过了,你我出面都会让那老家伙怀疑。”
良疋点了点头,紧接着面色古怪起来,幽怨的看着凌依道:“大小姐和侯爷的这一招,可是让小的从此以后都不再是清白儿身了,以后说不得出去见人,还得受那些异样的眼光。”
织扇忍不住笑出声儿:“谁让你长的白面书生似的,换做别人恐怕还没法儿让人相信,可你就不同了,你看看你这唇红齿白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不就是让人给-----”
“得了,你别说了,又往我这心口上撒盐。”良疋赶紧掐住她的话头。
凌依微微一笑:“有人都不顾这些,你还在乎什么,总归不过是一些白眼罢了,自己过自己的,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何况宫承焰也是要面子的,纵然他会利用这件事,但绝对不会大肆的宣扬,否则就会让宫家的颜面扫地,他不会这样做的。”
“最好是这样,哎---小的这几日还是在落霞苑带着‘养伤’吧。”良疋长叹一口气,仰头一倒,又恢复了刚进门时的那般有气无力面色苍白。
却说小吴知道真相后,怒气冲冲的想去找那为非作歹之人,但他也知道自己一人人单力薄,便将落霞苑的人都叫上了。
大家都是受了良疋恩惠的人,后者受了苦难,他们也有心想要替良疋讨说法,遂没有犹豫,竟跟着小吴一起,气势汹汹的去了桂邰街的侯府。
但谁知侯府竟然无人,被人告知侯爷在本家宫府,小吴二话不说,又带着一众人等赶去宫府。
☆、第284章 宁信其有
庆隆帝虽然是暗中拟好了圣旨,但这宫中并不乏一些耳目聪慧的人,尤其是宫承焰这种人,当初庆隆帝还信任他时,他便趁机收买了给庆隆帝递茶水的太监。
别看这些太监身份低微,甚至是不被人所看到,但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做一些常人无法做到的事,譬如说窥探一些大小事。
说巧也巧,庆隆帝刚刚写完圣旨,送茶水的小太监就走了上去,又恰巧看到了那么几个关键的字眼,知道这是个重要消息,当即就将这消息偷偷告诉了宫承焰。
宫承焰虽然一开始就有了准备,觉得庆隆帝必定会将海宁公主指婚给宫曦儒。
但从去年到现在,庆隆帝却一直是个模棱两可的状态,看似要指婚,实则又似乎在顾及,或者说等待着什么,正因为这种状态,宫承焰便猜出了庆隆帝并没有那么迫切的想将海宁公主嫁给宫曦儒。
这对他来说,实在太好,不管海宁公主与自己是不是联手的关系,只要她嫁给宫曦儒,那势必会以宫曦儒为中心,对自己也会极其不利。
前些天庆隆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竟然说起了对四皇子的想念。
谁都知道四皇子早年夭折,但更多的大臣却怀疑这件事并没那么简单,皇上可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四皇子,何况当年的事儿,很多人都觉得四皇子并未死,只是被送出了宫。
但这种怀疑,也只是存在大家的心里罢了,如今被皇上再提起,自然而然就有人觉得四皇子并未死。
不但没死,这么多年还活的好好儿的,甚至后者是被皇上藏起来严密的保护着。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宫承焰便是其中之一,结合着庆隆帝对海宁公主婚事态度模糊,他便猜出后者怕是想将海宁公主嫁给四皇子。
这让宫承焰很纠结,若是四皇子真的存在。若这一切不是自己多想,那就足以看出皇上对四皇子的重视,本来大皇子和三皇子中,他一直未表态。待有一天四皇子真的出现在宫中,他便可以暗中选择四皇子。
但现在庆隆帝的做法却让他又疑惑起来,为何海宁公主还是要嫁给宫曦儒呢?莫非四皇子并非真的?难道真的只是皇上当时的随口一说?
正想的出神,外面就传来小厮的通报声,“老爷。门外来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说是要见侯爷。”
“见他?见他为何不去侯府,反而找到我这里来了?”宫承焰面露疑惑。
“小的不知,老爷不如出去看看,小的见那帮人面色不善,恐是来找茬的。”
宫承焰眼睛倏地一亮,来找宫曦儒茬儿的?这当真是----太好了。
“既然人都找上门来了,我也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人就起身往外走去。
小吴带头,叉腰站在门口,怒视着宫府大门。
等见到宫承焰走出来后。脸立马拉下来,却也还是礼貌的上前福礼,“草民见过大人,今日来,是为了找侯爷讨个说法,我阿哥被侯爷-----欺负,现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大人既是侯爷父亲,还请大人做个主,还我阿哥一个公道。”
宫承焰本看到是一群不大不小的人。心中顿时没好气,可听着孩童说的实在严重,心中便有了想追寻的意思,面上和气道:“既是来讨公道的。那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你随我进府,坐下慢慢说。”
小吴心中倒是诧异,他本做好了被轰走的准备,可谁知这大人却一脸和善,还请自己屋里坐?
“小吴-----咱们一起进去。”身后有人担忧道。这进了屋子。还不一定能出来,万一中计了怎么办?
“放心吧,这来来回回这么多人看着呐,我若是进去了出不来,你们就在大街上喊,他这种身份的人,最怕被人逮到这些小辫子,我心里有数。”
小吴安慰了一番,这才跟着宫承焰进了宫府。
规规矩矩的落座,小吴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将良疋的遭遇告诉了宫承焰。
“阿哥不敢说,草民软磨硬泡他才说出来,恐是觉得草民一个孩子不会多嘴,可这件事草民要对不起阿哥了。
以前一直觉得侯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且不论侯爷的喜好独特,可他强迫我阿哥这件事,就是不对。
大人既然是侯爷的父亲,也别怪草民说话无遮拦,我一个孩童,也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来撒谎,若不是替阿哥难过,我怎会冒着得罪大人的危险来。”
宫承焰震惊的嘴巴合不拢,他是没看到自己的表情,若是能看到,定会觉得那张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宫曦儒竟然好男色?!这种事,他竟然还不知道?!虽然心中震撼,但这孩童说的也是句句诚恳,不像是说谎。
想到宫曦儒身边总是围绕着白朗和祝陌,白朗倒还好,尤其是那祝陌,妖里妖气的不像个男人。
以前他没往这方面想,可现在,却觉得那三人确实怪异得很,他也未曾见过宫曦儒用过填房丫头,也没见过他出入风|流之地,甚至未曾见过他对哪个女子殷勤过。
宫承焰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像真的。
小吴紧张的看着宫承焰变幻莫测的脸,那一时震惊一时欣喜又一时困惑的表情,实在不像是个正常父亲该有的表情。
“大人?”小吴试探着喊了声。
宫承焰猛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有防备这孩子,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面色淡淡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吧,我会给你阿哥一个交代。”
小吴顿了顿,摸不清宫承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按理说,作为父亲,听到这样的话,该是要大发雷霆的,可他这种沉默的态度,着实让小吴困惑。
“那草民就先告退了。”既然宫承焰说好了要给交代,那自己若是在一味追问,只怕真的要被轰出去。
小吴从宫府安全的走出来,让跟着他一同来的人都松了口气,大家都围上去问到底什么情况,因为来之前,小吴叫的急,也没说是什么事,大家只知道是要替良疋讨说法,可却不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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