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观哭丧着脸,他实在没什么办法,也不知道那片奇怪的红云是如何来的,这些年来。他也从未遇到过这怪异的情况,所以才视其为大凶之兆。
“皇上,老衲以为,既然寿宴不能取消,那么至少不能兴乐。如此一来,应该可以避免大凶。”
“不能兴乐。”庆隆帝沉吟片刻,吩咐德泉:“召守藏史进宫。”
德泉得令,立马派人传唤凌善道。
此时已经天黑,凌善道本来等的快放弃,却在最后关头,终于等来了宫中的旨意,庆隆帝召他立马进宫。
凌善道本来着急,可看到送旨的太监比他还急,满心疑惑。去的路上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监哪儿能乱说,只不停的催促马车快些,安慰他道:“凌大人进宫后就知道了,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心里却暗自腹诽,凶兆都不是坏事,那什么才是坏事呢。
在御书房见了庆隆帝,后者见他就道:“明日安排的所有戏曲乐曲,统统取消。”
凌善道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取消?国乐也取消?”
“全都取消。明日全国上下,不得兴乐,违令者斩。”庆隆帝愤愤道。
好端端的寿宴,现在却因为天兆而弄的他心惶惶。又担心只是禁止兴乐还不能解决问题,补充道:“城内所有歌舞作坊,全都关门,明日朕若是听了哪儿有一点音乐,连坐处罚。”
凌善道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从庆隆帝的口气。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见国师也在,心道待会儿一定要好生问问。
离宫后,凌善道果真追着承观而去。
承观正要上马车,见凌善道也跟在后面,不禁问道:“凌大人要搭顺风车?”
凌善道摆手笑道:“只是有些问题不懂,想问问国师。”
承观知道他要问什么,可国将有大灾难来临的话,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的,当即就否决道:“凌大人若是有什么疑问,还是去问皇上的好,老衲也只是按皇上的吩咐办事。”
凌善道怔了怔,有些尴尬,旋即拱手:“既然如此,国师慢走。”
等承观走远之后,他才坐上自己的马车回府。
虽然现在还摸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明日八音国不用演奏国乐了。
回府之后,凌善道立马派人送信去八音国,并且将“歌舞乐坊明日不得开业”的话传播出去。
因为手段得当,再加上凌府的影响势力不小,只一个晚上,城内几乎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
于是原本准备大型表演的人,都不得不收起一切。心中虽然不痛快,但谁又敢说什么呢。
国乐的事解决了,凌善道大大的松了口气,正好他托人带的花种到了,就亲自带着花种去兰阁。
凌依正从路笑天的口中听说了宫内的事情,丫鬟通传后,路笑天迅速从天窗跳出去。
“浮生,还没睡吧。”凌善道笑呵呵的走进屋。
凌依赶紧起身行礼,笑道:“看父亲这样,肯定是有好事了。”
凌善道一面将花种放在桌上,一面高兴道:“虽然不知道你这丫头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可皇上刚刚召为父进宫,明日全国禁乐。”
“这是好事。”凌依让织羽将花种收下,又道:“明日砚台还是由宫伯父的人送进宫吧。”
凌善道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道:“宝嗣人机灵又老实,等这几天过了,我准备向欲德将他要过来。”
“机灵就好。”凌依微微一笑,“明日可有的父亲忙了,您快回去早些歇息吧。”
心中一旦放松,人就疲累起来,凌善道再嘱咐凌依几句早起早睡的话,就起身回去了。
第二日,不仅是凌家,整个京城,都起了个大早,当官的带着一家妻儿,坐着马车进宫。
摆摊儿做生意的,虽然不用进宫贺寿,可摊子上还是得绑上红布条以示吉利。
只唯一美中不足的,没有音乐之声。与以往相比,反倒是沉寂多了。
宫承焰与凌善道是一同出门的。
两家马车并驾而行,宫承焰拉开车帘,与凌善道面对面说话。
“今日路上听不到一点儿乐律。着实可惜,你可知道是何原因?”
凌善道摇头:“昨夜皇上深夜召我入宫,下旨所有人都不得奏乐。”
“国乐也不能?”宫承焰惊讶道:“那可是每年的惯例,这突然改了,恐怕会有人疑问吧。”
凌善道点头:“也不知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我们做臣子的,只有服从,我哪儿敢问是何理由。”
宫承焰从他脸上看不出异样,暗中咒骂,说的煞有介事,实际上心中高兴去了,演不了国乐,皇上无法发现柳琴损坏,他更无法推波助澜的将责任推到凌府头上,多巧啊。
可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早已经从海宁公主那里打听到,昨夜进宫的还有国师。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问问国师了。
凌依坐在后面的车马中,凌慧禁足,她则和织羽织扇伺候在兰氏旁边,四人坐同一辆车。
车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织扇好奇,掀开帘子,就看到骑着高大骏马的宫曦儒。
“大小姐-----”织扇朝凌依挤眼睛,让她往外看。
凌依只看了一眼,正与宫曦儒四目相对,彼此相视一笑。再转开视线,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兰氏眼尖,笑道:“浮生与长彦的关系,还不错吧。”
凌依不承认也不否认。温声道:“见过几次。”
兰氏笑吟吟的看着宫曦儒骑着大马跑到前面去,心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继宫曦儒之后,是同样骑着高大骏马的宫云瑞。
织扇此时并未将车帘放下,宫云瑞从马车旁经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凌依,虽然只是个侧面。可这样的她,看着依旧美丽,只不过棱角分明的脸颊,像是瘦了很多。
自从海宁公主来北秦后,宫承焰就让他将目标转移到海宁公主。
这段期间,他全副心思都花在如何吸引海宁公主这件事上。
海宁公主并未受到宫规限制,时常能出宫,但凡这种时候,宫云瑞得到消息,总会第一时间出现,两人几个往来也就认识了。
如今,宫云瑞和海宁公主成了好友的关系。
这是个好开头,想到自己曾经吸引凌依的时候,经常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似乎自己做什么,后者都不在意。
他没注意到自己马的速度已经被减慢,盯着车内人的侧面,不急不缓的跟着。
织扇本来与凌依和织羽说笑话,眼角余光瞥见宫云瑞的身影,知道自家小姐看他不顺眼,哼了哼,将车帘重新放下。
“你不看热闹了?”织羽调侃她。
织扇嘿嘿一笑:“不看了,外面除了马路,什么都没有,没意思。”
凌依淡淡一笑,继续对兰氏道:“之前我以为路大夫真的是孤身一人,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心里早有心上人了,只不过那人却嫁作他人妇。路大夫有情有义,这么多年都还没忘记过。”
兰氏对这样的结果很是诧异,又被提起兴趣,追问道:“想不到他还是如此痴情之人,那姑娘是哪家人?”
凌依摇摇头:“兴许是老家的吧,不过既然他有这么一出往事,若是我们还强行介绍,恐怕让他为难,到时候反倒好心办坏事。”
兰氏想想,觉得有道理,一面点头一面道:“你说的对,起初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那给他找亲事这件事,得缓一缓,免得无故上了别人的心。”
“祖母说的是,我看路大夫也是不好意思拒绝,这才没有说。”凌依笑道。
偌大的宫门,近在咫尺。
☆、第118章 宴会求情
皇室的日常用品,都是从宫外选择御用商家,定期往宫内运送物资,墨观是曲阳最大的一家砚台商,每年都会在夏冬两季送大批的上好砚台进宫。
今年亦是如此。
虽然今日是庆隆帝的寿诞,可这也不影响往宫内送货,砚台是送去内务府,并未走皇宫大门,而是走的运货专用通道。
付子欣两手推着手推车,东张西望,显得很兴奋。
“原来这就是皇宫,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
走在他旁边的正是宫承焰介绍过来的宝嗣。
宝嗣笑道:“我也是头一回见,还真是繁华。”
两人虽然见面时间不长,不过关系已经很好,付子欣继续道:“今天凑巧,是皇上寿辰,内务府应该都去宫内帮忙,我们去的时候,人不多,若是能四处转转----”
宝嗣看着他向往的模样,打击道:“你想都别想,皇宫是什么地方,岂能让你说转就转的,被人发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付子欣嘿嘿一笑:“我知道,我也就是想想而已。”
走在前面的凌文停下来,转身走进右边的小巷子。
付子欣和宝嗣急忙推着手推车跟上,身后还有十多人,挑着担子或抬着箱子,陆陆续续走进去。
宝嗣推的手麻,忍不住抱怨:“之前没见到有这么多砚台要送进宫啊。”
付子欣听后,笑道:“掌事说了,今年的数量比往年都大,这里面还有些是存货。”
宝嗣哦了一声,继续推着走。
巷子的尽头,豁然明亮起来,偌大的一个庭院,大门上写了内务府三个大字。
凌文对身后两人道:“你们先等着。”然后自己先进去禀报。
内务府早就知道今日墨观要送砚台进宫,特意留了十多人点货入库。
小太监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抬着砚台就往仓库走。
等点好数量入好库。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忙完了当然要撤,付子欣要与宝嗣一起先行离开,凌文则留下来,说是有事要与内务府商量。
“掌事身边无人。不如小的就跟在你身边伺候着,有什么事也能帮忙。”宝嗣似不愿那么早走。
不等凌文回答,付子欣就攀着宝嗣肩膀,“掌事要谈事情,你跟着反而不方便。今日没什么事了,咱们出宫好好喝杯酒,我知道有一家酒馆,饭菜特别好吃,酒也好喝,关键还便宜。”
凌文摸出一串铜钱递给二人:“行,放你们一天假,去吃些好吃好喝的,别等我了,我还要去见见朋友。”
宝嗣知道再说无意。只能跟着付子欣出宫。
内务府的太监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压低声音在凌文耳边道:“请文掌事跟奴才走,有人要见你。”
*
皇宫大院内,一片热闹氛围,虽说没有音乐的衬托,但这丝毫不影响众人的情绪。
每个人都送上自己最得意的寿礼,什么如意玉寿星、万寿古铜鼎、万年松根笔、长寿玉瓶等等,皆是寓意极好又极稀贵之物。
皇上每人都会夸赞几句,回赏些真金白银绫罗绸缎。
与这些华贵之物比起来,凌善道送的新产洮河砚。就显得有些寒掺。
庆隆帝虽然面上并无不悦,可心中已经有些不满了。
凌家也并未清贫之家,这样重要的日子却只送了这个砚台做寿礼,明显有着不重视的意思。
凌善道将礼呈上。笑道:“皇上,此砚台石质细腻,纹理如丝,气色秀润,发墨细快,并且保温利笔。是今年出产的第一块洮河砚。今年的砚台,也都以此砚为基准,必然比往年更好。”
庆隆帝认真看了看,确实是好砚,心中的不快才稍稍消了些。
凌善道继续道:“洮河砚产自洮河深水处,看其材质质地,当知比往年好,这说明洮河水质比往年好,洮州也比去年发展的好,以此类推,今年北秦,定能越发的国泰民安。”
庆隆帝昨夜才得知北秦有大凶之兆,现在又听凌善道如此一说,心中不免有些偏向他的意思,毕竟人都喜欢朝好的方向想。
遂笑道:“确实是好砚,凌爱卿有心了,来人,赏黄金五十两。”
凌善道连连摆手:“多谢皇上隆恩,不过砚台并非微臣所产,若要赏赐,也该赏给在洮州的那些工匠,相信他们得到皇上的福泽,定会越发感恩戴德。”
庆隆帝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便吩咐福泉将黄金暂时收下,事后送去洮州。
凌善道重新回到位置上,表情如旧。
凌依忍不住憋笑,虽说父亲不喜欢趋炎附势,可看出庆隆帝的不悦之后,还是说了些好听的话,成功安抚了后者的心绪,说起来,他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
继凌善道之后,接下来的都是大同小异的珍贵物品,只到了邹霸天的时候,后者得意洋洋的让人抬出一方木台,木台上面用红布挡住,神秘兮兮。
庆隆帝很是好奇,“爱卿这又是什么?”
邹霸天先不揭开红布,而是恭敬笑道:“峄阳孙枝匠成雅器,一听秋堂,三月忘味,故号忘味。为一代绝品。下官之礼,乃是传说中汉德帝亲手所做的极品乐器——雷威琴。”
庆隆帝也是爱琴之人,一听是雷威琴,顿时激动的站起来。
福泉轻咳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立马坐下,压下心头的激动,道:“当真是传说中的雷威琴,朕听说当年汉德帝将其赠给了宫外一位美貌女子,从此这把琴就流落民间。”
邹霸天肯定道:“下官怎敢欺骗皇上,此琴也是下官走访了几大州,辗转多次才拿到手,已经找人鉴定,确实是雷威琴不错。”
庆隆帝当即就笑起来,“快呈上来。”
太监将琴呈至庆隆帝跟前。
庆隆帝双手捧琴,样子陶醉,大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兰氏悄声对凌依道:“这雷威琴我听过,确实失踪多年,想不到真被他找到了。”
凌依陷入沉思,邹霸天不惜花费巨力找到雷威琴,来讨庆隆帝欢心,他的用意,一定不简单。
果然,庆隆帝把玩了片刻,笑道:“合雅大乐,成文正音,徽弦一泛,山水俱深。确实是雷威琴,爱卿找到如此好琴,实在难得,说吧,你要什么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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