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不必客气了,坐吧。这屋子里头也没什么外人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便都只说吧。”皇后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因为她这一层尊贵的身份,到底还是和家里人隔了一层了。
别说是自己的哥哥嫂嫂了,即便是父母,见到自己和孩子们也要恭敬地行礼,在君臣关系之前,他们那些便都算不得什么了。
云紫姑姑扶了人坐了,屋子里头的其他宫人也都退下了。
谢四太太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可看到了的温和和有礼,心中的忐忑倒是少了几分了。
“谢娘娘恩典。”但君臣之礼不可废,该有的礼数也总该有的。
“这次叫了嫂嫂过来,我也是知道了一些嫂嫂的想法的,不如嫂嫂就和我直说吧,这样我也好安排一些。”皇后的语气十分的柔和,倒是让谢四太太又放松了不少。
她来之前,府里头的三位嫂嫂和母亲已经交代过了,说为人十分的和顺,对谢家人也好,让她不用担心。
经她这么一观察,还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
“不瞒娘娘,臣妇是有个不情之请。”谢四太太又跪下来了,深深地给皇后磕了一个头。
要知道,这给公主伴驾,可是无上的荣耀,她却还不识好歹,想要辞了,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只怕是要龙颜震怒的。
“嫂嫂知道的我大概也知晓了,这事儿我放在心上了,只是我想知晓,哥哥和嫂嫂是怎么打算的,可有选好的人家了?”皇后到底是谢家人,也有女儿,能够体谅谢四太太的一片用心良苦。
谢四太太一听这话有些愣住了,原本设想了千万种的可能,如今却没想过皇后这般爽快地就答应了。
“如今,已经考虑了林家二公子和萧家三公子,两家人都有这个意思,我们也与老太太在商量着。不知道娘娘,有没有什么旨意?”谢四太太回过神来了,便恭恭敬敬地问了皇后。
其实,这也是谢家人的意思,皇后身在宫中,这陪伴在皇上身边,也总该知晓的多些。若能得了皇后的赐婚,那怕是更好不过了。
“嗯,林家和萧家,倒是都不错,只是如今槿儿到底年纪还小,也不用太着急定下来了。以后,怕是有更好的。”
皇后想着,这林家虽好,但谢家已经嫁了一个女儿过去了,而萧家却又远在南边了,且大没有从前那般繁荣了。谢清槿是四哥和四嫂唯一的嫡女,从小捧着疼的,想必是想挑个称心一些的女婿。
其实,谢四太太虽是萧家人,但真要让她把女儿给嫁过去,还真是有些不舍的。至于林家,谢清槿与林家二公子也不是打小就一块玩的,连面都见得很少,自然谈不得什么两小无猜了。
是以,这两门亲事她都不满意,无奈,家中长辈的意思却是不得反驳的。可没想到,竟这般为她顾虑着。
想到这里,谢四太太的双眸中不由得多含了一丝的感激,轻快地应声道:“娘娘说的是。”
两人又话了几句家常的,谢四太太这才离宫了,走的时候心情却是很好的,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怎么也得松快不少了。
不日,未央宫那边便收到了消息了。
宫未央的脸色有些铁青的,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是不是宫长乐给皇后出的主意,因为谢清槿一直陪着自己,所以她有些不高兴了,才想让谢清槿回谢家去。
当即,宫未央便拉着谢清槿去栖凤宫找了,可是皇后却没见她,只让云紫告诉她,这是已经定下来的事情了,让她不要闹了。
但是,这哪里拦得住宫未央呢,于是她便一路拉着谢清槿,强硬地闯了进去了。
皇后虎着一张脸出来了,见她胡闹还拉着谢清槿一块,便沉了声音,道:“如今年岁大了,怎么越发不懂事了!”
皇后心中知晓,若是宫未央问谢清槿的意思,她多半是会愿意留下的。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四嫂已求到了她这边来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了。
“母后,不要让槿儿离开好吗?”宫未央眼角的泪水说着便流了下来了,但等到她跪下来的时候,却瞧见了宫长乐也来了。
“是不是因为长姐!母后,是不是长姐说让槿儿离开的!长姐她就知道考虑她自己,从来都不为我着想。母后,现在连你也要偏心长姐了吗?”宫未央一见她,便是满心的怒火都上来了,直接就当面吼了起来了。
皇后有些头疼,气得颤颤的,宫未央从前和宫长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如今怎么瞧着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这还是她的那个活泼天真的女儿吗?
“你住口!”皇后气的脸色有些发白了,幸好身后的云紫姑姑扶了一把,才勉强没有摔倒。
宫未央在地上跪得笔直,脸上的泪水不断地流着,可却没有半点要低头认错的意思,而她身后的谢清槿也跟着跪着,但却还是一脸的茫然。
第九十六章 :风波(上)
宫长乐这会儿也是刚好到了栖凤宫的门前,就瞧见了这么一幕。
当然了,刚才的那些话她也是听见了的,她早就猜到宫未央知晓了会不高兴,却没想到宫未央竟会闹得这么大。
这到底是她对自己的心结与不满积存已久了,还是她和谢清槿的关系真的好到超过了自己了,或许,这两种情况都有吧。
皇后也看到了后面的宫长乐,脸色更白了白,幸亏云紫姑姑一直都在后头扶着。
宫未央扭头,泪痕满脸,但旋即却又别扭而坚决地转了过去,很显然是不想看见宫长乐,只重重地给皇后磕了头,道:“母后,求您了,槿儿在我这里过得很开心,您让她再陪陪我好吗?”
谢清槿跟着跪在地上,还有一脸的茫然,但旋即又想起来那天谢清梓隐约和自己提过,说是父亲和母亲想念自己了。
谢家四房人丁单薄,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但因为两人感情很好,谢家其他房子嗣也算兴旺,便没有人强迫了父亲纳妾了。
她说要到宫里来的时候,母亲总是忧心忡忡的,甚至还嘱咐了她很多的东西,尽管宫里头皇后和宫未央姐妹俩都待她很好,但这毕竟不是家里,一步步都得揣着小心的。
或许,谢清梓是话中有话的,会不会是母亲求到了皇后这里了?
“未央,是槿儿想念家里人了,所以母亲才会求了的,您不要误会大表姐了。”谢清槿说完了便跪着磕了一个头,一直低在地上,不敢再看宫未央的眼睛。
宫未央脸上的神色微微僵住了,为什么槿儿有这样的想法不跟自己说呢,难道,她从来都没把自己当作真正的朋友么?
她看了一眼谢清槿,却发现谢清槿一点也不敢看着自己,而宫长乐和皇后的神色也都有些微白,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宫未央起身便跑出了栖凤宫。
此时,天气已经很寒冷了,仿佛那泪水在脸上被风干了,就染上了室外的温度,冰凉冰凉的,更叫人清醒。可宫未央只觉得那边才冰凉一下,眼中的泪水便如决堤一般,热滚滚地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仿佛是这些日子的委屈和别扭都在一瞬间被冲突,要寻找一个发泄的突破口,让眼泪肆虐,让内心的情绪得到宣泄。
宫未央也不知道自己往什么方向跑了,只觉得耳边的风还是呼呼地响着,气息也越来越重了,好半晌,她才停了下来。
这时,她才发觉,周围已没了什么人的踪迹,只是不知哪里竟传来淡淡的檀香味道。她走了几步,发现竟到了小佛堂了。
用帕子把脸上勉强擦干净了,宫未央抬了步子,这才准备进去待会儿。
守着门的宫人原本在廊下没风的地方躲着,两只手都揣在了袖子中,想要更暖和一些。
这个天气,变脸实在太快了,早晨还能见着点太阳的影子,中午一下子就能冷到哈出的气都要结冰了。
见屋子的门关着,宫未央便上前去推了推,却发现是门是关着的,她就这铜绿色的门把扣了两下。
里头的人听到了动静就开始咕哝了,这段时间如香殿的那位小主可是成日里的过来,而柔妃娘娘却再也没来过几次了,他们的油水也少了许多了,不由得就对里头那位有些不满了。
但今日,里头那位还在跪着,这个时候,难不成是柔妃娘娘过来了。
一想到这个,宫人赶紧殷勤地去开了门,打开之后才发现是个眼生的女子。
宫未央见有人开了门,也不说话,只很自然地走了进去,那个小太监却没反应过来,硬生生地看着她进去了,才有些恍惚。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这么无礼?”小太监因为是刚来的,自然没有见过宫未央了,只是看她年纪不大,身上的服色也粉嫩的,还以为是哪里新来的毛丫头呢。
宫未央有些愣神,扭了头,四处看看,无人,这才知晓这小太监是在跟自己说话呢,便愣愣地停下了脚步了。
小太监瞧着她的形容尚小,但是这五官却清秀,肤色极白,脸上仿佛还带着泪痕,可身边却无丫头伺候着,多半是新来的小宫女被主子惩罚了,来这里哭诉了。
“说得就是你,还不停下来,里头可是有答应小主在呢,若是惊了她的驾,我看你可怎么办!”小太监见她年纪小,形容又可怜,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了,于是说着便上前拉了她一把。
宫未央还在持续惊讶之中就被他拉着到了廊下了,还把旁边的暖炉给塞在了她的手里了,一边碎碎念着,“饿了吧,我给你找些吃的啊。在这宫里啊,被主子打了骂了都是常有的事情,你年纪还小,难免觉得委屈……”
宫未央木然地接受着这些东西,又听着那小太监碎碎念着,这回才反应过来了,原来他是把自己给当成了受了委屈的小宫女了。
原本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手中的暖炉传来的温度却让她闭了嘴巴。
“这里有水吗?”宫未央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小太监愣了下,这才停住了嘴巴,反应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宫未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吐槽,难怪被派到这么个地方来守门了,原来是不够机灵,也难怪不讨宫中主子欢喜了。可是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淡淡的,许久都未曾散去。
小太监的手脚倒是麻利的,很快就打了一盆清水过来,他还特意找了膳房的宫女要了一些热水,上头还浮了一层层袅娜的白雾。
宫未央就着水洗了一把脸,果然觉得脸上舒服了许多了,小太监跟着就递给了她一小盒子东西,见宫未央愣住了,这才说道:“拿着啊,这可是我从膳房碧桃姐姐那里求得,可是好东西。”
宫未央接了,打开之后发现是一小瓶已经见底的固体状的霜膏,闻着还有些涩涩的味道,她平日里用得都是上好的羊油,这样的东西自然是没用过的。
可是见那小太监殷切而带着关心的眼神,却还是稍稍用了一些了。
小太监见她神色好了不少,脸上也带了笑意了,像个长辈一般地说道;“你看看,这样多好看呐,刚才怎么就这么狼狈了呢。这新来的,被主子打骂两句总是正常的,日后你就好多了。”
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宫未央不由得带着笑意微微地点了点头,瞧着他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大约也进宫没多久吧。这小佛堂来的主子自然很少的,平日里能够使唤他的也就是一些大太监和大宫女了吧。
“你叫什么啊?”宫未央不由得问了一句,就凭着他这副热心肠,到时候把他要去了自己宫中,倒是也算个好去处了。
那小太监一边利索地收拾着东西,一边笑眯眯地答道:“我叫小路子,你叫什么呀?”
那边宫未央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路子便已开始捧着那水盆走了几步了,准备倒掉。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藏蓝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就从旁边的灌木丛那边出来了,好巧不巧,小路子的那盆水刚好倒了出去,尽数泼在了他的衣服上,当即便湿了一大片。
宫未央一脸惊讶,而那小路子只瞧了一眼那服色,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了,手中的水盆此时早已是在地上叮当作响几个来回了。
“小路子该是,冲撞了海公公,请海公公恕罪。”海公公脸上的怒容未消,刚准备出声打骂,就见小路子一副乖孙子的模样。
他的火气倒是下了不少,但可不代表不生气了,径直便踹了小路子一脚,让他一个踉跄,在地上滚了一下,又接着回来磕头道歉。
“真是晦气!”那海公公啐了一句,方才他听着这边有说话的声音,便想着过来看看,却不想就还没出现就受了这么一份大礼。
“住手。”海公公仿佛还觉得不解气还想要说些什么,再踹小路子两脚才觉得痛快,可是一个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传来,那里头却含着几分慑人的威势,叫他不由得真的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了。
宫未央走了几步过来,仿佛没看见海公公一般,径直过去问了小路子的情况。虽然这小路子很感动,可此时却是一脸的担忧。
她不过是个小宫女啊,可海公公却在宫中十几二十年了,若是海公公因此记恨上了她,那她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么。
“海公公恕罪,这是奴才的同乡,她年纪小,初来宫中还不懂事,您海涵……”小路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就继续地跪着磕头。
可是此时,那海公公早已是惊得双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小了,随着宫未央一步步地走近了,他便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了。
“奴才该死,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主子,是奴才该死……”他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惊恐与哭腔了,不停地跪着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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