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恩图报啊!
方辞咬着牙,不应。
窨井盖底下又湿又冷,还恶心,她抱着肩膀,腿肚子都在抖,一只鞋子还不翼而飞了,模样儿别提多可怜了。
都这时候了还这么硬气——骆云廷无语。他本来也就是逗逗她,哪里想过要把她扔在这种地方?
他转身走了。
方辞以为他真的走了,哭了出来,这次也是吓得。可没过一会儿,他又意外地回来了,从上面放下了绳子,然后攀着绳子三两步跳了下来。因为跳得急了,底下又昏暗,不小心割伤了手。
方辞难得关心他一回:“你没事儿吧?”
手都蹭破一层皮了,他还跟她笑:“现在知道心疼我了?”
“滚!”方辞狠狠推了他一把,差点把他推进水里。
骆云廷有点郁闷,也不逗她了,想着就她这小身板和力道,拉着绳子肯定攀不上去,蹲下来,拍了拍肩膀说:“来,踩着我肩上去。”
方辞怔了一下,迟疑地说:“你行吗?”
但凡男人,最忌讳被问“行不行”,骆云廷扬了扬唇:“‘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得咧,白担心他了。就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担心他干嘛?
这么想,方辞毫不客气地踩上了他的肩,手里借着那绳子的拉力才堪堪站稳了。
“我要起来了,你站稳了?”
“嗯。”
不愧是专业人士,肩上站了她这么一个人,他起身时还是很轻松,而且下盘很稳,稳稳当当把她送上了顶。
方辞攀了上去,拍着胸口坐在井盖边缘喘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拿了绳子,回头就要去救他,可转念一想,又存了一点坏心,冲底下笑着说:“叫一声姑奶奶来听听。”
骆云廷都气笑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随你怎么说,怎么样,叫不叫?”
“叫,怎么不叫?”骆云廷嬉笑,这个时候还不忘调戏她一把,“美人儿,别说让我叫你姑奶奶,就是叫老祖宗,我都心甘情愿啊。”
第052章 身高差
方辞真是想不到,他都这样了,还不忘调戏她一把。
她很生气,但是,她也没有打算见死不救,何况方才他还救了他一把。她忍着那点憋屈,放下了绳子。
骆云廷身手矫健,很容易就攀了上来。可快上来时,方辞听到他“哎呦”叫了一声,然后绳子猛地晃动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好在他还是爬了上来,只是脸色有点难看。
“怎么了?”方辞担忧地望着他。
骆云廷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过了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被只不长眼的老鼠给咬了一口。”
方辞怔了两秒,拍着膝盖坐倒在地,哈哈大笑。
这就叫报应不爽啊!
后来,方辞还是很厚道地送他去了医院。那老鼠可能常年呆在底下,也不知道吃的什么长大的,咬了一口后,骆云廷那腿就感染了,还肿了起来。医生给他做了一系列检查和消毒工作,又打了几针育苗,还不让他走,把他关在了病房里。
骆云廷好说歹说,把证件都掏出来了,还扯谎说局里有任务。可那医生雷打不动,看了他的证件后,还说:“既然是解放军战士,那我们就更加需要对你的生命安全负责了。你至少需要留院观察一个月,如果到时候确认没事,我们会让同志你走的。至于你的上级,我们也会帮着打招呼的。”
骆云廷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当下就冷了脸,那股子干部子弟的骄矜习气都上来了,砸了吊瓶扯了针头:“爷要走,我看谁敢拦?”
护士和医生都吓了一跳,一股脑儿都退到了病房外。
骆云廷心里才舒坦了,扯了扯领口,走到外面过道上。这一出来,看见来人,他就尴尬了——方辞手里拎着保温桶,凉凉地看着他:“这位爷,您要上哪儿去?”
骆云廷闷了会儿,转身朝走廊另一边走去:“我去上厕所。”
所有人缄默。
后来回到病房里,就方辞和骆云廷两个人,多少有些尴尬。想起昨晚那件事,方辞还是别别扭扭地说:“谢谢。”
骆云廷有些受宠若惊,声音都放柔了:“谢什么?应该的。”
方辞觉得窘迫,拿出保温桶给他倒汤:“樊真做的,还多些,我给你也盛了点,你试试看。”
——还真实诚,一般人这会儿不该对救命恩人说,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吗?
骆云廷心里郁闷,脸上还是一派感激:“谢谢你。”
两人聊了点闲话,气氛就有点冷场了。
这时,病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了开来,人还没进来,嗓门就大得传遍整个病房了:“老大,你病了怎么不通知兄弟们啊?我跟你讲,这几天的任务还真他妈的……”
看清屋里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时,这兵蛋子的话就愣住了,舌头像打了结,脸躁得通红。平日他们一帮糙老爷们在一起,说话当然百无禁忌了,可到了有女人的地方,他们又会不好意思起来。
可是,他也就不好意思了一会儿,眼睛就亮了起来:“这是嫂子吗?可真漂亮啊?”
话音未落,后脑勺就被人从后面狠狠抽了一记:“嫂你个头啊!瞎他妈乱叫什么呢?”
这兵怒冲冲回头一看,发现打他的是小罗,人就焉了,缩着脖子说:“连长,我又说错什么了呀?”
小罗也不好当着骆云廷的面说,也不敢,不由分说,拖了他后领子就出了门。出去后,还把门给关了。
到了外面——
“知道为什么抽你吗?”
小赵摇头:“罗哥,兄弟智商不高,您给说明白点啊。”
小罗哼了一声,装腔作势地抽了根烟出来,摆足了前辈的架势。小赵见了,忙掏出打火机,一脸狗腿地给他点着了火,舔着脸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小罗慢条斯理抽了口烟,这才望向他,嘿嘿一笑说:“知道刚才屋里那个美女是谁吗?”
小赵又摇头。
小罗吐了个烟圈,得意地说:“那可是咱方大团长的女朋友!”
“啊?”小赵头脑简单,脱口就来,“三角恋啊?这么刺激?”
小罗提脚就要去踢他:“瞎说什么呢?什么叫三角恋啊?就算你们骆团长对这位美女有意思,我告诉你,她喜欢的可是咱们老大!”
小罗气势汹汹追出了几米,像是见了鬼似的停住了脚步。
小赵不解,回头看他。
然后,他的表情也和见了鬼没两样了。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走廊尽头,方戒北拎着一篮水果,正朝他们走过来。
小罗在心里面默念了一百遍“阿门”,结果还是卵用没有,方戒北走近了,第一句就是:“你刚刚说你们骆团长喜欢谁了?”
……
方辞和骆云廷坐在病房里喝了汤,又聊了天,扯来扯去,感情还真好了不少,也熟络了。方辞这人也是个自来熟,消除了那几分芥蒂后,也不拿有色的眼睛处处挤兑他了,还开起了玩笑:“听咱们院里的人说,你这人的小花边可是远近闻名的,前段日子还把上了李政委家的闺女,人家都订婚了,后来这婚事都吹了,硬是非你不嫁呢。”
骆云廷难得老脸一红,恼道:“瞎说什么呢?哪个大嘴巴到处嚼舌根?我跟你讲,这是污蔑,我跟那姑娘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是燕京大学医学院的学生,那次去交流中心参加一个医学材料交流会,因为中央有几个首长也要过去视察调研,我跟卫戍区那帮人一块儿去联合执勤,路上碰到,就说了两句话,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李姗姗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仗着自个儿爹,老是在内院里横行霸道,穿得花枝招展到处招摇,生怕男孩子们不凑上去,可要是那帮混小子围上去了,她又装腔作势地把人给骂走,摆足了架子。
要不是碍着家里父辈的那点儿交情,骆云廷会搭理她?
这女人惯会自作多情,忒叫人受不了。
方辞见他这样不以为然,也不拿这个事儿逗他了。谁知他还非得跟她表明了:“我也就小时候浑过一段日子。这都是陈年旧事了,你就别拿这些来寒碜我了。”
“倒不全是这些。”方辞说,“主要是,我瞧你这人看着就不大正经啊。”
骆云廷胸口一堵。
看他吃瘪,方辞就开心,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她笑得这么开怀,骆云廷也笑了。
方戒北敲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发手把门碰上:“你们聊得挺投缘的。”
方辞和骆云廷脸上的笑容一固。
方戒北走过来,弯腰把水果篮放到了桌面上,正儿八经横在他们面前。偌大的果篮,就这么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吃啊。”方戒北说,修长的手指像弹琴似的,在那竹质的篮柄上敲了敲,“怎么不吃?”
方辞的目光落在他还带着雪白手套的手指上,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在他平静的眼底感觉了一种漠离的意气。
像一团冰冷的火。无关痛痒的、不愿意搭理的,甚至有一些厌弃。
他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不生气,不着恼,但由内而外散发一种疏离感。
方辞收回目光,好一会儿没说话。
后来又聊了会儿话,聊着聊着,骆云廷也觉得气氛古怪,借口自己要休息,把他们送出了病房。
两人走到外面,绕过广场,沿着行道树走了短路,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医院门口的停车场满了,来的时候,方戒北就把车停到了对面的老社区。
等待的时候,方戒北忽然问她:“骆云廷怎么伤的?”
方辞怔了一下:“……老鼠咬的。”
“……”可能是他实在难以想象,又问了一句,“怎么会被老鼠咬了?”
这种丢脸的事儿怎么能说?没得把自己的老底也给揭了。方辞有点儿烦,哼哼唧唧起来:“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方戒北冷不防嗤了一声:“烦我啊?”
语气是挺清淡的,方辞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回答:“没。”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方辞下意识站直了,眨巴了两下眼睛,站姿笔挺,像小学生似的,挺无辜的。方戒北盯着她看了会儿,隔着白手套顺了顺她的脑袋,然后将掌心覆在她的额头,比划了一下两人间的身高差。
方辞没明白,望着他:“怎么了?”
方戒北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你这些年不但没长高,好像还矮了。”
方辞:“……”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损呢?
可要说他过分吧,那张英俊的脸平静安详,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好像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她心里那团冒上来的火气,莫名其妙又熄灭了。
方辞别提多憋屈了,恨恨道:“你这样,以后会讨不到老婆的!”
方戒北脸色如常,却语出惊人:“我的老婆,不就是你吗?”
绿灯亮了。
在车来人往的人行道前,方辞脑筋短路,呆愣当场。
第053章 醋坛子
方戒北停车的社区距离医院不远, 就在人行道对面。过了马路, 两人往东走了段路, 方辞跟他摆手:“我先回去了。”
方戒北没什么表示, 低头查看车轮胎。
方辞尴尬地在原地站了几秒,又朝他背影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下一秒,手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连人带包一块儿拽到了怀里。
“哐当”一声,是她手里的保温桶掉在了地上。
方戒北轻易就扣住了她的腰, 圈在了怀里, 又慢慢掰正了她的脸,让她仰视他日光下的眼睛。琥珀色, 还是那么通透,比常人要淡漠,要通透。
不轻易显露情绪。
可到了那一个点儿上, 情感也比常人要更加强烈。
他问她:“你跟骆云廷在搞什么?”
方辞被他弄蒙了, 隔了会儿才明白,挣了两下:“放开!”
方戒北说:“那你先给我交代了,你跟骆云廷是什么关系。”
方辞也火了:“半毛钱关系都没!”
方戒北这才松开了她, 低头捡起了那个保温桶。
他开了车门, 下巴冲里面扬了扬。方辞没上去,还质问他:“干嘛?”
“送你回去。”他又补了一句, “听说你那车因为严重违章多次,已经被交警大队给扣留了。”
他的声音里, 分明是含着几分笑意的。
方辞的脸色黑如锅底,大声辩解:“是你那好哥们儿害我!”
吼完,她气呼呼地打开车门,一屁股坐上了副驾驶座,还很不客气地踢了踢车身:“快点儿,开车!”
车子发动了,她又指挥他:“我不要回家。”
方戒北好脾气地问她:“那你要去哪儿?”
方辞别扭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去交警大队——提车!”
方戒北弯了弯嘴角,过红绿灯口的时候,打了个转向灯,车子朝左边的大道驰去了。
到了交警大队,一个李姓的警官接待了他们。办了一系列手续后,才允许他们把车提走了,路上还不忘教育方辞:“这两年,车子越来越多,交通事故也比前两年更频繁了。小姑娘,别看只是停错车,也很有可能引发一系列的连环撞车事故,这是不对的,对你自己、对他人的生命安全都是极大的威胁,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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