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齐添一摊手,一本正经的严肃脸说道:“齐国的国事又不只有我能处理,我养那么多大臣们是吃白饭的?”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秦泽根本不是这样的,这个齐添一定不是他的转世,祁柒自我催眠。
最终,祁柒还是在齐添的陪同下一起去了相国寺,时隔许久,了缘方丈在看到他们时,重重的叹气。
“七公主,老身很抱歉,竟然让那种事发生了。”
祁柒无所谓地摊手,“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知道的,对我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我这次来打扰,希望你能护我,直到我把孩子生下来。”
“您终于下定决心了吗?”了缘方丈有些欣喜。
祁柒点点头,她等不下去了,早点把孩子生下来,两边都解脱了,她也不用在面临反噬的折磨,她很懊恼,为什么现在才想通。
了缘方丈虽然很高兴她这个决定,但有件事他觉得自己还得提醒祁柒,“七公主,您既然不打算现在回九重天,又要将孩子生下来,那有想过给他安排个什么身份吗?”
什么身份?祁柒以前想过,等她和秦逸寒在一起后,总能名正言顺的将孩子生下来,可现在明显不行了,而且她还成了齐添的妃子,这……就很麻烦了。
“我怀孕了。”
“噗!”齐添刚喝进去的茶就这么不文雅的喷了出来,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祁柒,就像要把她看透似的,而对方依然很淡定。
他试图酝酿一下自己的思绪再开口说话,却发现无论自己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又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好半天,齐添的脑海里已经自觉脑补了很多个情节,到最后都化为不能理解的无奈。
“秦逸寒的?”
祁柒顿了一下:“……大概……是的。”
齐添惆怅地拍了一下脑门,“我说,你怎么这么诚实?”
“……”
“你好歹骗我一下啊?”齐添哭笑不得:“看你的肚子,月份不大,你完全可以在以后骗我说这是我们俩的孩子。”
祁柒摇了摇头,非常诚恳地回答:“这样其实很没意思的。”
“你若是在意,这次正好可以将我留在这里,随便找个借口说我死了都行,你回去齐国之后,我们……”
“就再无瓜葛了对吗?”齐添打断了她的话,很严肃地问她:“祁柒,你就一定非他不可吗?”
非秦逸寒不可吗?祁柒仔细想了想,应该不是的,她要的那个人只是清寒而已。
坦白讲,她这个人是有感情洁癖的,而且非常懒,千万年只遇到了一个清寒,她也懒得再去找别人,太麻烦。
于她而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其实非常容易,像她曾经喜欢过秦泽,在上一世结束后清寒找到她,她也并没想过与他重新开始,在人界那一世说到底不算真正的自己,而过去的都已经过去。
她现在之所以这么执着,可能就是因为懒,所以不想去想别的,只想顺其自然。
见她一直不说话,齐添已经得到了答案,他的心情也变得很复杂,怎么说,这个时候他竟不是愤怒,无奈和心疼更多一些。
“祁柒,你这绿帽给我带的,未免也太不愧疚了吧?”
“我把你当朋友,齐添。”祁柒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我不想在这件事上骗你。”
这件事与他坦白之后,祁柒的心情轻松了很多,老实说,她并不想以一种利用的心态与齐添长期相处,就像她说的,她不愿接受除了秦逸寒以外的任何人,所以也不想给他希望。
在祁柒安心养胎的日子,齐添有一个星期都未在出现,就在她以为齐添会这样离开回到齐国的时候,对方出现了,像很多个平常的午后,笑意盈盈地来看她。
祁柒的表现很惊讶,齐添倒是很自然地做到了她的身边,看了眼她的肚子:“干嘛这么奇怪?以为我走了吗?”
“祁柒,我考虑好了,咱们的儿子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在齐添的一生中,他做过无数的决定,而或许当他最后闭上眼睛回望过去时,自己做过最困难的决定也就是这个了。
他想留下祁柒,很单纯的,就是想给她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愿意护她一生周全。
可能上辈子欠了她很多,这辈子就是要来还的,齐添有时候也会这么自嘲,他对祁柒不是没有别的想法,但他更不愿意强迫。
他是齐国的君主,一生都将会有无数个女人,用这样的感情去束缚祁柒,他都觉得是一种玷污,所以不如以朋友的身份陪着她,胜过一切。
而最重要的一个秘密是,他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子嗣。
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齐添能在皇权的争斗中脱颖而出,这只是他付出的代价之一。
与其未来还要从贵族中挑选一个满意的孩子继承他的位子,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培养,一个他很期待的孩子。
至于血缘关系什么的,他并不在意,对外说是他和祁柒的,也没人会怀疑,只不过秦逸寒那边……齐添猜他现在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未来能不能发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么想着,他又意识到一件很有趣的事,这个孩子身上流着秦国皇室的血脉,又要做他齐国未来的君主,想想就很激动。
他越发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了,继祁柒之后,又会有一个人将带给他浓浓的兴趣,让他的生命不再那么单调。
祁柒在相国寺安心地养了好几个月的胎,算好了时间,当孩子早产,出生那一日,她选择以人的形态将孩子生下来。
就是苦了自己,太痛了,好委屈,她的眼中强忍着泪水,双手扯着床单,下唇都被她咬出了血,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娘娘,用力啊,孩子就快出来了!”一旁产婆们在大声地给她加油鼓劲,可是祁柒却还是觉得好累。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么多罪,好好的呆在九重天上不好吗?生个蛋也不过就一瞬间的事,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哪里像现在。
她想大叫出自己的委屈,却感觉有人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陛下,您不能进来啊!”
齐添在外等的焦急,终于在听不到祁柒的叫喊之后,忍不住冲了进来,跪在她的床边:“祁柒,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祁柒听到他的声音的瞬间,眼泪就再也抑制不住,如拧开了的水龙头,她不是因为感动,只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就很难受,自己身边的人为什么不是清寒。
生这个孩子,是她万年岁月里的第一次,也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这么重要的时刻,她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不在她的身边。
委屈让她愤怒,怒气让她涌上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啊!”随着她一声长长的嘶吼,“哇、哇!”孩子呱呱落地了。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个健康的皇子。”
……
这一年冬天,齐国太子齐冉降生了。冉冉升起的太阳,寓意希望。
容妃生下皇子有功,被齐王升为了皇贵妃,恩宠有加,在齐国后宫可谓一人独大。
同一年的冬天,秦国太上皇驾崩,举国哀悼,而在秦王宫里,刚登基不久的新秦王醉的不省人事。
皇后将他扶到床上时,在他嘴边听到了他不断重复喃喃自语的一个名字,“阿七……”
☆、娘娘在等待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再回首,已过去十数个春秋。
又一年飘雪的冬天,在盛开的红梅树下,站着一名披着红色棉袄的女子,金色长发散落于身后。
祁柒站在树下,望着树上的红梅,心里默数着日子,这是她离开秦逸寒的第4728天,他没有找过她。
自欺欺人是什么?就是像她这样,也不知究竟在执着什么,在祁柒上万年的岁月里,她也从未这般等过一个人。
她是一个惫懒的人,自然不爱做无用功,可是自从遇见秦逸寒起,她做的无用之事已多到数不清,并且可能以后也会继续做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说实话,祁柒早就想回九重天了,想带她的儿子一起回去,可齐冉的力量却还不够到达能去九重天的地步,强行飞升,只会自损他的身体。
也怪她,齐冉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收了不少罪,还不是以他们族人的方式出生,少了许多天然的庇佑,所以即便他血统再好,没有个几十年也是无法飞升的。
这十三年里,祁柒留下来,一方面是为了陪齐冉长大,另一方面就是想等秦逸寒来找她。
过了这么多年,她始终无法完全死心,可能这个念想让她觉得自己还没有被抛弃,能过得心里更好受一些。
“娘娘,陛下宣您去养心殿。”身后有宫女上前对她说。
对于祁柒的不死心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唯一心里有数的就只有齐添了。
这些年里,他也曾很多次试探过她,是不是可以放下秦逸寒了,但到最后,他再也不曾试图问过这个问题,何必自取其辱呢?
祁柒这个人,太死心眼了,有时候就显得很无情。
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反正她也不会离开,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齐添这么安慰自己,还有齐冉也是,他的儿子,谁也夺不走。
很多年过去后,他们的心态都有了变化,但祁柒感激他的,不是这么多年他对齐冉一直视如己出,也不是他待自己始终如一,而是这么多年,她不愿意,齐添就从未跨越过雷池半步。
齐添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不逼迫,这是令祁柒最感动的地方。
只是可惜了,上一世遇见秦泽是生不逢时,他们相遇的最早却最后也没能走到一起,而这一世遇到齐添,同样的还是生不逢时,他们遇见的太晚,让她心里住了别人再不愿意接纳其他人。
“天冷了,以后别在外面待久了。”齐添嘱咐她。
祁柒笑笑回答他:“你也是,我站着就算了,你就别总是偷偷陪我了。”
祁柒这些年越发爱一个人站在树下,或站在池塘边发呆,常常一站就是一个上午、一天、一夜,每当她这样的时候,齐添又常常偷偷地站在她身后,陪着她发呆,直到她想起回头,发现他。
年纪大了,就是爱悲春伤秋,可祁柒的身子还好,齐添却是会受不住的,所以她后面严厉地制止了齐添这种行为。
“小冉什么时候回来?”
祁柒问他,齐冉十岁的时候就被祁柒送去了相国寺,交给了了缘方丈照顾,因为比起自己,齐冉跟在了缘方丈身边反而能学到更多。
在宫里,祁柒教他法术是很不方便的,被人发现就很危险,但相国寺就不同了,那里是了缘方丈的地盘,且他偶尔还能与权烨有个联系。
祁柒一直知道权烨有心在暗中帮她,也知道他一定会帮助齐冉,说不定下一次儿子再回来,祁柒就很有可能带着他一起回九重天了,说到底,她还是想念她的窝了。
“祁柒,你想见小冉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齐添对她说道:“不用为了我……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重重的咳了几声,像是要咳出血的样子,祁柒连忙上前给他顺了顺气,端着药给他喝。
这个样子的齐添,让她怎么能放心离开?
说起来,祁柒也很是不懂,明明上一世秦泽还能健康的活到最后,结果到这一世,才刚过四十,身体就要不行了。
祁柒也是后来才知道,齐添出生的就从娘胎里带了毒,年少的时候又被下过多次毒,还遭受过好几次的刺杀,身体内在早已亏空,能活到现在,还是用药一路吊着的。
难怪他会没有子嗣,祁柒想,她只觉得很心疼,想起她刚认识齐添的时候,这个人就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过自己的脆弱。
他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挺拔威严而又诙谐幽默的,就像他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但其实他内里承受了很多。
“祁柒,再陪我去个地方吧。”
很久之前,齐添就发现,祁柒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天,因为她最喜欢荷花,可是很多个秋天里,她对着满地的落叶和满树的红枫,总是显得更充满回忆。
他还发现,祁柒最喜欢清净,虽然她从不下水,但最是喜欢呆在湖边,一个人望着水面发呆。
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祁柒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是不能告诉他的,连秦逸寒也是不知道的。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觉得心里平衡一下,看吧,他终于也能有跟秦逸寒平起平坐的时候了。
他带着祁柒来到的是一处荒僻了很久的院子,院子连接着后宫的荷花池,这个地方祁柒是知道的,但从没来过,因为这里是齐国后宫的禁地。
“祁柒,从我登基那天起,我已经有二十年未踏足过这里了。”齐添说着,摸了摸院子里的建筑和围墙,似有感叹:“这里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齐添的童年没什么可说的,那就是一场噩梦,一个炼狱,庆幸的是最终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是他。
他带着祁柒一路走到了荷花池旁,他们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齐添开口:“可惜了现在是冬天,没法让你看见这满池盛开的荷花是有多漂亮。”
他转头,看向祁柒,笑容很无奈,“我知道你最喜欢荷花,可是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花吗?”
祁柒的心一颤。
“我最讨厌荷花。”齐添说着,手指向了已经结冰的水面,“当初,我就是从这里,被人推了下去,周围没有人来救我,我拼命的挣扎呼喊。”
齐添黑色的眼睛里没有光亮,他陷入了回忆:“后来是我的母妃赶来救我,可惜的是她也不习水性,托着我让我抓着荷花和荷叶爬到了岸边,自己却再没出来过。”
“你说一个荷花池,怎么就这么深呢?”齐添很努力想要表现出轻松的语气,可是祁柒却能听出他话里浓烈的悲伤。
“后来打捞我母妃的人说,她是被水下的枝节缠住了身子。”齐添抬起自己的双手捧在眼前,“我爬上岸时,两手都已沾满血。”
“这荷花池不仅水深,荷花的刺还很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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