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煦有点难受,蹲下来抱着膝盖开始哭,江河看着夏煦哭花的脸厌弃的说:“丑死了!”招招手找来保安把她扔了出去,路过的宾客对着她指指点点,夏煦哭的更加厉害。
哭着哭着夏煦就醒了,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后怕的抓起手机想打给江河。但一想到自己还在云原就泄了气,夏煦放下手机安慰自己:这都是梦,梦里都是假的,骗人的,都是骗人的,骗人的……慢慢的一颗心终于恢复了正常频率,但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亮。
白天,夏煦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拿着相机在各个班级拍摄。罗静和张宇去了附近的村庄采访,李飞则去了乡镇和县城走访当地的父母官,考虑今天早晨夏煦的状态大家一致决定让夏煦留在小学。
夏煦拍摄了各个教室的上课状态后就抱着相机趴在老师办公室的桌子上补觉,哎,一夜都没睡真的很困啊!
夏煦睡的迷迷糊糊听到了急促的跑动声和桌椅倒地的哐哐声还有嘈杂的吵闹声、哭喊声。夏煦蹭了蹭脑袋艰难的睁开眼睛,抬了抬手,嘶!整个胳膊跟触了电一样又疼又麻,又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啧,这感觉真是…酸爽啊!
夏煦只好静坐着,顺便让大脑从睡眠模式调整到工作模式。这期间屋外的嘈杂没有停止过,但都是方言夏煦又听不懂,心里急的跟猫挠一般。好不容易血脉通畅了夏煦抱着相机就冲了出去。
在学校的庭院里,一个估摸着40岁、穿着泛黄且有补丁的白色背心的黝黑男人一脸怒气的拿着凳子挥舞着要向着志愿者的方向砸去。男人身边有闻讯赶来的村民架着他的胳膊往后拉,嘴里嚷嚷着什么,夏煦听不太清,但应该是劝阻他的话。他们周围都是一脸紧张和恐慌的孩子们,还有胆子小的已经吓得哇哇大哭,现场一片混乱。
夏煦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快速扫视全场在不太显眼的角落里看到了志愿者青青,她正蹲在一个小女孩面前给她擦眼泪,那女孩枯黄的头发乱糟糟的堆在脑袋上,左边脸颊肿得老高,眉尾的位置还有一大块的青乌,身上的衣服不仅破破烂烂还沾满了泥土和灰尘,暴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被抽打的血痕…
夏煦快步跑了过去,蹲在青青身边,离近了这才发现女孩是四年级这几天都没来上学的园园。她焦急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青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园园擦拭血糊糊的胳膊一边心疼的说:“园园的爸爸前些日子给园园找了门亲事,园园不愿意,她爸爸就把她关起来打。今天早上,园园趁她爸爸不注意撬开了房间的门逃来了学校,还没一会儿,她爸爸追来了。”
虽然看过不少山区里女生早早嫁人的新闻,但是夏煦此刻还是震惊了:“为什么啊,园园才12岁!园园,你妈妈呢?她也同意?”
园园哭的直打嗝,含糊不清的说:“我妈妈早就走了,家里只有我跟爸爸。老师,我不要嫁人,那个男的比我大好多好多岁,我怕!我想读书,我想去城里,老师救我,我不要,我不要…”
夏煦看着园园哭得直抽抽心里特别难受:“好好好,老师帮你,帮你,园园你别哭别哭。”
园园好似并没有听到夏煦的话:“老师救我,我不要,我不要,我宁愿死我也不要!”
夏煦看着几乎要失控的园园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这要怎么办,怎么办?
“张老来了!都别吵了!”
是李华!夏煦激动的站起身,看到李华搀着位头发花白面容威严的老人走进了人群,周围的村民和那个男人都停止了争执,恭敬的向老人问好,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不知说了什么,男人连连点头。
这个张老是整个宁村,甚至是云原乡最受尊敬的老者。当村里发生争吵的时候都会找张老主持公道,张老的话大家都会听个七七八八。
夏煦刚来不久就去采访过他:张老是个老秀才了,当年因为某些原因没能继续考取功名,回到宁村老家一直做私塾先生虽赚不到什么钱,但却莫名其妙在村里建立了威望。后来办了希望小学,张老提议孩子们去读书,村里人也就都把孩子送来了。
李华扶着老人向志愿者们介绍道:“这是张老。”
“张老好!”
“好好好,走,进去说吧!”老人有些吃力的说着普通话。
大家应声将老人迎进了办公室,老人坐在凳子上,园园躲在青青和夏煦身后,男人站在张老对面。其他志愿者都站在一边。
张老看着男人缓缓开口:“铁柱啊,事情我也都听说了,你这么做实在不应该啊!”
男人恭敬的说道:“张老啊,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我们家情况您也知道,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张老紧盯着男人说道:“你要是不游手好闲不赌博,好好干活,园园她娘会跟别人跑了?你家会这样?!你现在要为了还赌债把丫头卖出去?!”
铁柱摇摇头:“张老啊,我怎么卖丫头啦,结婚收彩礼钱都是应该的。而且那个男的前面刚死了婆娘,家里有个儿子,丫头过去给他带带娃就行了,而且吃好的喝好的,我怎么害她了啊!”
张老急着说:“那个男的都能做园园爸爸了!而且他还有病啊!”
“那正好啊,又有个爸爸疼园园了,而且等他死了,丫头想干嘛就能干嘛了!”男人一脸无赖的说。
张老被气的不行:“铁柱你!我告诉你,这件事没门!”
“张老,你是村里的老人了,大家都敬重您,您的话也没谁不听的。但是您说句拍胸脯的话,我铁柱把(嫁)自己女儿哪错了?怎么就伤天害理了?!”男人有些急躁的开口。
“你不是我爸爸!不是!不是!张爷爷你救救我,他不是我爸爸,不是,不是!”一边一直哭不停的园园突然大喊道。
“嘿!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吃我的喝我的,现在不认老子了?你给我过来!”男人一边骂一边要去扯躲在夏煦身后的园园。一时间场面又有点失控。
张老拍着桌子厉声道:“行了,都别闹了,这件事儿我做主了,园园不嫁!”
原本正在跟志愿者们拉扯的男人一时慌了神:“张老,这可不能,八字已经算过了,彩礼钱我也收了,这丫头必须给人家去!”
在这云原乡里有个古老的规矩:双方成亲前测过八字基本上亲事就板上钉钉,容不得悔婚。但是一般测八字的日子都会大摆筵席,就如同城里的订婚一般,很少有人静悄悄的就测了八字。
张老气急败坏的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往男人身上砸去:“你个混账!就为了钱把园园八字都送出去了?!你配做人吗!”
水杯砸到男人身上又“砰”得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一时间空气都凝重起来,一直在角落的园园突然捡起一块碎片抵在脖子上:“我不嫁!我死都不嫁,你再逼我我就去死!”
“园园!放下来,你别激动!”夏煦和青青试图拿下她脖子上已经抵出血珠的碎片。
“别过来!老师,你们别过来!”园园声嘶力竭的喊着。
“好好好,不过去,不过去”夏煦紧忙说道。
“你死也没用,你死了我也要给你送过去!”男人恶狠狠的说。
“行了,别吵了,铁柱,这彩礼钱你还回去,八字的事情我去想办法,园园跟我回去!”张老说道。
男人有些急躁:“不可能,彩礼钱不可能还回去,八字都算过了,有媒婆作证,就算您张老也不能怎么样!”
“园园!跟张爷爷走!”张老起身向园园喊道,丝毫不理会身后的男人。
☆、都是骗子
男人对张老还是敬畏的,不敢前去夺人,看着张老牵着园园离开了学校,他恶狠狠的对着志愿者们说道:“你们给我等着!”说罢转身飞快离开了学校向村外跑去。
大家都松了口气,却依旧紧皱着眉头。李华指挥大家把学校收拾干净,安抚好受惊的学生们就匆匆赶去了张老家。
“张老,你看这怎么办?”李华看着对面不停抽着旱烟不说话的张老急着开口。
张老放下烟杆在桌腿上敲了敲:“李华啊,这件事恐怕不成,园园的八字都给人家了,板上钉钉了啊!”
李华紧接着问道:“这不能破例吗?张老你也不行吗?”
张老叹了口气:“这习俗都是老祖宗定下来的,大家都是慎之又慎,就算是嫁错了,那也会将错就错,谁也不敢跟越矩,我可能帮不了这小丫头了。”
李华喃喃道:“那怎么办,园园这就毁了啊?!”
张老拍了拍腿,深深哀叹道:“哎,李华啊!在这穷山坳坳里啊,这就是这丫头的命!”
李华看着面前一脸愁容的老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在这样落后的地方,对于口口相传下来的古老条例人人都是无比敬畏,谁也不敢越矩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而作为地位最高的老者更是如此,一旦带头打破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之后会有更多人效仿,而自己也会被拉下神坛,集体也可能会更混乱。而这,是万万不行的。
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子跨进屋子里:“张爷爷,是不是我还是要把(嫁)过去啊?”
张老看着失去生气的园园缓慢开口:“园园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这,就是你的命,谁也别怪。去了那边啊,好好过日子,别想着死不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他们家欺负你就回来找张爷爷,爷爷给你撑腰。”
园园就站在那不停的哭着:“张爷爷,我,我真的不想啊,真的不想。老师,老师你带我走吧,去城里,我什么都能干,真的,我什么都会,带我走吧,带我走吧,呜呜……”
李华闭着眼不敢看园园,他怕他会真的带走她,可是他一个学生怎么带着园园?园园这个年纪、这个家庭孤儿院不会收,要找合适的家庭收养也是无比困难。
城里,也没有你的家啊!李华在心里哀叹。
园园看着用手撑着桌子低着头的李华哭嚷着:“老师,你说话啊,你带我走吧!老师,老师!”
“园园,对不起,我,我,我带不了,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李华流着泪向园园道歉。
“张老!张老!铁柱带着一群人到学校去了!张老!”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男人急匆匆的跑进来嚷道:“我刚从外面回来,园园爹带着一群人在学校打人呐!”
张老和李华惊站起身,张老催促道:“走,走,快去看看!”
学校的空地上站着□□个大汉,手里都拿着各样的农具,凶神恶煞的。他们中间一个抱着婴儿的五六十岁的老人指着志愿者们骂道:“你们都是些什么杂碎,跑来这里骗人就算了,还管人家娶婆娘!快点,把丫头交出来!”
夏煦扶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明冲他们喊道:“你们这样是犯法的!要坐牢的!园园那么小个孩子你们都祸害!!”
那老人一副无赖样:“行啊!你找警察来啊!去找啊!呵!那小丫头已经跟我儿子算过八字了,板上钉钉的事儿,这老祖宗的规矩谁不知道!”
“是啊!怎么的,要不你们替那丫头把(嫁)给我们家来!”一个挥舞着农具的大汉嚷嚷道。
“是啊,你们这女的不是挺多的嘛,你们把(嫁)过来啊!”一个离青青最近的大汉一边说一边扯青青。
“你放开我,放开!”青青激动的嚷嚷着。
看到有人在扯青青,其他大汉也跑来扯其他女人。
李华一行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方纠缠扭打的情景。
“够了!都住手!住手!!”张老大喝一声。
大家应声停止了打斗,青青瑟瑟发抖抱住身边的夏煦激动的看着张老。
“哟,张老,您来啦!”老人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张老。
张老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老王家的,你们这是做什么?!”说罢看着狼狈不堪的志愿者们复说道:“你们从杨村跑来就是打我们宁村的客人的?!”
“哎呦,张老,你这什么话,我们呐是来找我儿媳妇的,结果这群人太不识相了。这不,都是粗人,就招呼起来了。”老人说道。
张老瞪着老人说:“丫头还没去你们家,叫什么儿媳妇!”
老人把手里的婴儿交给一边一直没说过话的男人:“呵!整个云原乡大伙都尊您句张老,给您几分面子。我老王家以前也是对您恭恭敬敬的,现在,您堵着我们家的好事又是怎么回事!”说完扯过张老身后吓得直发抖的园园:“这丫头跟我儿子测过八字了,就是我老王家的人了!”
“不!你们不能这样!”夏煦失声大喊,气得捏紧了拳头,一双好看的大眼睛跟簇了火一般。
老人一手拉着园园,看着夏煦:“怎么!那八字是你的?!啊?!”
“是!是夏老师的,那八字是夏老师的!”被老人扯着受伤的胳膊,疼的龇牙咧嘴的园园突然大声喊道。
夏煦瞪大眼睛看着园园惊愕道:“园园,你?”
“夏老师的,就是夏老师的,老师,就是你的,对不对,对不对?!”园园嚷嚷着想挣脱老人的桎梏。
“胡说!园园你胡说什么!”张老厉声训斥道。
老人突然笑着说:“那好啊,那既然八字是她的,那就把她带回去吧!”说罢看向身边的大汉“去,把咱王家人带回来!”
话落,大汉跑来拉扯跟青青抱在一起的夏煦,一时两方人又扭打了起来。
“胡闹!都住手!在我宁村的地盘还由得你们撒野了?!”张老喊道。
“行了,住手!呵,张老,您看您这什么话,别伤了和气。”老人虚虚的笑着。
张老皱着眉头看着对方:“一码归一码,这八字是园园的,你扯个外人做什么!”
“哈哈,既然张老也知道,这啊都是老祖宗的规矩,那张老就别拦着我把小丫头带回去!”老人越发咄咄逼人。
张老拉过园园道:“亲事也是有规矩的,没见过还没成亲就带人来闹事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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