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条门缝。
从门缝里看到门边的快递箱子,她抬头看了对面紧闭的门一眼,表情还有些紧张,见对面真的没什么动静了,立马打开门把箱子拖进了屋,又马上关上门,反锁。
做完这些,她长呼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力气。
又暗自庆幸,还好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像小松鼠搬运冬粮时的谨慎模样,尽数落在她对门人的眼里。
季初桐猫着腰,贴在门上,通过猫眼,观察对面的动静。
对面的门先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确保安全后又迅速地打开,黑衣服小姑娘终于舍得从门里走出,吃力地把快递箱拖进门,又毫不留恋地把门关得紧紧的。
快得他都没怎么看清她的脸。
季初桐为此惋惜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他在可惜什么?
不对……
季初桐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姿势,弯着腿半蹲着,双手撑着门趴在门上,嘴角还无意识上扬着……季初桐,你是痴汉么?
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季初桐抖了抖身子,捡起刚刚被他扔到地上的购物袋,看到湿淋淋的袋子,微微一怔,紧接着发出一声哀嚎。
“我的老冰棍儿!”
在季初桐为自己融化掉的老冰棍哀悼时,喻暖再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原因是十分钟前的一通电话。
是她妈打过来的,问她有没有收到快递。
就是现在躺在她脚下的这个害她今天胆颤心惊好久的箱子,其实是她妈妈寄过来的老家特产,几斤熏制的腊肉。
虽然说过很多次,她想吃什么可以上网买,不用费心寄这些东西过来,但喻妈妈还是执着地时不时给自家女儿寄东西。
比如现在的腊肉。
知道喻暖喜欢吃腊肉饭,喻妈妈特地做了些腊肉,打包寄给喻暖。
就在刚才,喻暖本来和自家母亲聊得挺好,却无意透露了快递小哥没有把快递直接送上楼,是对门新邻居帮她搬上来的事。
于是喻妈妈挂电话前可劲嘱咐,既然受了别人的帮助,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感谢一下,况且对方是新邻居,远亲不如近邻,更要打好关系。
喻妈妈也知道自家女儿的情况,因为两年前的那场恐吓事件,患上了恐男症,恐惧任何男人,即使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却没怎么好转。
她这样嘱咐的原因,就是想让喻暖自己去尝试着接受男人。
心理上的障碍,有时候并不是只依赖医生和药物就有作用,最重要的是喻暖本人在这件事上迈出第一步。
喻暖自是不知道自家母亲的良苦用心,她现在正窝在沙发上,边撸猫主子边苦恼,要不要去感谢对门那个男人。
她是有恐男症,但知恩图报这点她还是知道的,只是……
为什么偏偏是个男人……
“么么,”喻暖举起怀里的英短猫,与它对视,“要是他和你一样是女生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绝对不会这么为难这么纠结。
“喵~”
小猫像是知道她意思一样,歪着头应和地嗷呜了一声。
乖巧的模样,萌得喻暖心肝发颤儿,“么么你怎么这么可爱,么么么么啾!”
她把脸贴在小猫身上,一阵猛蹭,丝毫没注意小猫在她变神经质的瞬间,摆出冷漠脸。
被自家猫主子治愈了,喻暖最终作出决定,跑去卧室,拿着便签本开始“奋笔疾书”,写感谢信。
谢谢你帮我搬箱子上楼……
非常感谢你帮我把箱子搬上楼……
便签纸撕了一张又一张,却是连一张满意的感谢信都没有。
喻暖苦恼地挠了挠头,目光瞥见旁边绘本上她平时打发时间的简笔画,脑中灵光一闪,把新写的那张便签纸再次撕掉,重新在干净的纸上写写画画。
可是拿着便签纸走到客厅时,她又犹豫了。
就用这一张纸去谢谢人家,会不会显得太没诚意?
他帮自己搬了这么重的东西上楼,自己还误会他是劫匪,就用张纸去感谢道歉,确实很没诚意吧?
想到那个快递箱,喻暖又有了主意,把写好的便签纸往卫衣兜里一塞,就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回卧室拿开快递箱的剪刀。
从写感谢信到把便签纸放到季初桐家门口,喻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其中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了她的各种纠结上。
像做贼一样把东西放在对门门口,又立刻回了家反锁门。
喻暖叹了口气,颓废地看着沙发上蜷着身子小憩的猫咪,重新陷入最初的死循环。
“为什么偏偏是男人……”
“要是他和么么一样,是女生就好了……”
“阿、阿嚏——”
季初桐揉了揉鼻子,一脸茫然,他是谁?他在哪?谁在念他?
看到电视里在播的综艺节目,他的大脑才渐渐反应过来。
原来是看电视看到睡着了。
瞥了眼电视里夸张地笑着的明星嘉宾,季初桐露出嫌弃的表情,国内的娱乐圈,真是越来越浮躁了。
歌手去演戏,演员去综艺,说得好听点是多栖,说得难听点,是为了人气和酬金什么行程都接,真正认真做音乐的人所剩无几。
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整,正是他灵感爆发的时候。
但那只是以前。
季初桐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两下脖子,就要起身去洗个澡继续睡觉,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季初桐接下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声。
“听说你今天困电梯了?”
季初桐哟了一声,“顾大明星人没来,消息倒挺快。”
“今天物业打电话给我了,”顾曲假装没听见他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再过两天我就回b市,到时候一起聚聚。”
季初桐不甚在意,“把我骗回国搁b市撂着,你以为一顿饭就能打发得了我?”
本来就是条废鱼,被b市这太阳晒的热风吹的,他都快变成风干的咸鱼了!
忽然想起什么,季初桐顿了顿,冷不丁问了一句:“老顾,问你个事儿,我长得很凶么?很像土匪?”
“并没有,”顾曲如实回答,“比起土匪,你应该更像流氓。”
季初桐:“……这两个有区别么?”
“当然有,”顾曲一本正经道:“你没有土匪的霸气,但比流氓还流里流气。”
季初桐:“……”
“顾老师,导演那边在喊了!”
季初桐还没来得及骂他,那边就有人来催顾曲挂电话。
顾曲应了一声,加快语速朝电话这边的人说:“老季,你在国外颓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找回写歌的感觉了,多出去走走,找点灵感。”
季初桐不胜其烦,直接挂断电话。
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边去拿衣服洗澡,边扯着嗓子唱着完全走调的歌:“灵感不是你想来,想来就能来……”
一夜好眠。
季初桐愉悦地哼着歌洗漱,他昨晚做了个不错的梦。
虽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记不清了,但他就记得他当时在梦里,心情爽歪歪,所以现在也美滋滋。
在洗漱台镜子前刮干净夜里冒出来的青色胡渣,季初桐随意扒拉了两下头发,一脸严肃地冲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嗯,帅气。”
被自己帅了一脸,季初桐美滋滋地换了衣服,准备去晨跑。
就算是条咸鱼,也要是条有腹肌的咸鱼,不求八块的完美,只要别堕落到一块就行。
然而他刚打开门,就被门外把手上挂的一块腊肉吓了一跳。
“我次奥……什么鬼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男女主定情信物——腊肉 :)
女主不单单恐男,其实是有心理阴影,至于因为什么,我就不剧透啦,另外,国庆假期结束,让我们一起期待元旦的到来:)
第3章 第三顿
季初桐盯着门外的那一块腊肉,沉默了许久。
他是和谁结仇了,所以才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报复他?还是被谁看上了,要用这种奇葩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爱慕?
季初桐嫌弃地用一根食指去把那串腊肉提下来,意外地发现腊肉上还贴着张正方形的粉色便签纸。
上面画着一个土下座跪着的黑衣服小姑娘,旁边用可爱的圆形字体写着“谢谢和对不起”,还打了三个加粗的感叹号,夸张得让季初桐忍不住笑出声。
他下意识抬头看下对面的门,仍然紧紧关着,仿佛就算是现在地震,也不会把里面的人逼出来。
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走过去,按响了门铃。
彼时喻暖正在画画,她昨晚卡某个情节卡了很久,怎么画都不满意,搞得晚上做梦都一直在想那个情节。
今天早上从梦中惊醒,也不知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思路一下捋顺了,爬起床就打开了电脑和绘板,一直画到现在。
正给这篇收尾,冷不防听到门铃声,吓得她差点从电脑椅上摔下来。
门铃不急不缓地响着,一声一声的,落入喻暖耳里,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铃。
可她要是一直不去,门铃就一直响。
喻暖磨磨蹭蹭地挪着步子挪到了玄关处,趴在门上通过猫眼看门外的动静。
是对门那个男人!
他他他怎么找上门了?
喻暖一着急紧张,又不自觉地开始掐自己的嘴唇。
怎么办?她要不要开门?
开门?可是她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那不开?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对了!她可以假装自己不在家呀!
喻暖忽地想出这个主意,她想着,就假装自己不在家,那个男人见没人回应,肯定过一会儿就会走。
开心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猫着腰踮起脚,转身准备偷偷回去。
但她没想到,家里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门铃引过来,蹲在她身后,她转身时不小心用脚踢了它一下,惹得它愤怒地叫了一声。
“么么!”
喻暖下意识惊呼一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蹲下身子去查看它的情况。
倒是没受伤,只是生她气了,扭头就跑了。
喻暖虽然有些委屈,但见它没事,暂时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就因为门外男人的声音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喻暖?你在家吧?”
听见门那边的惊呼,季初桐不由得担心了一下,按门铃的手改为轻叩门板,边用言语询问。
哪知屋里传来小姑娘结结巴巴的回答:“不、不在!”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回答让季初桐不禁笑出声,里面的人似乎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回答很蠢,又弱弱地问了一句:“你、你有什么事?”
声音同昨日在电梯里大小无异,很容易就让人忽略。
但季初桐相信她绝对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问出这句话,因为今天还隔着一层严实的门。
似乎知道她会从猫眼里看外面的情况,季初桐提了提手里的那串腊肉,“这是你送给我的吧?”
听起来像疑问句,却是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的。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还会有谁送这种东西给他。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腊肉应该就是昨天那个快递箱子里的东西。
听到他的问话,喻暖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到,于是只得再次开口:“那、那是给你的……”
一时想不到该用什么词语,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完那句话,“……回报。”
季初桐被她的形容逗笑,也不知出自什么样的心情,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又或者只是想引她出来,好好见她一面。
他笑道:“感谢别人这种事不是应该当面说吗?你怎么偷偷摸摸地做?”
我没有偷偷摸摸……
喻暖默默在心里反驳,可转念一想,昨天她去放腊肉到他门口的时候,确实挺偷偷摸摸的。
她想着现在应该怎么办,门外的人却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你是想感谢我,还送了一串腊肉,但是我家里还没买齐东西,要不你帮我把这腊肉直接做成腊肉饭再送给我?是不是显得你更有诚意,我也能真正收到回报?”
听起来好有道理……
喻暖使劲点头,这下都没去注意到外面的人根本不能看到自己的反应。
而季初桐仿佛像是能感知到她的想法一样,微微一笑,循循诱哄:“是不是觉得我的提议不错?那要不要开门,把这串肉拿去做腊肉饭?”
说罢,他斜靠在门边,等着屋里的人开门。
他嘴角微勾,满脑的心思都是在猜测这门到底会不会开,丝毫没有发现,他这副模样,就像是只等着小白兔上钩的大灰狼。
门果然开了,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从一条手指头大小的缝隙,艰难地、缓慢地,拉大到拳头大小的缝隙,然后停住,一分一毫都不再打开。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缝隙,但也足够季初桐看清屋里人的模样。
她今天倒没有穿那身黑黢黢的衣服,粉红色的短T,显得她皮肤特别地白。
及腰的黑色长发一部分沿着她的肩膀垂落,发尾带一点点卷。
似乎是没睡好,刘海下的那双眼睛微微发红,眼睑处也有明显的青黑色,带上那怯生生的眼神,倒真像只敏感的小白兔。
小白兔从门缝里伸出一只小爪子,糯糯地开口:“给我吧……”
季初桐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串腊肉,于是把手里的腊肉递给她。
喻暖小心翼翼地接过腊肉,就要关门,门框却被一只手抓住,吓得她连忙抓紧门,还差点把腊肉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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