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书记快进来，都不用换鞋了。”她压下心里的困惑，接着沈平的话，然后就带着两人来到了客厅。
林珍和杜英也都起身了，五人正面对上，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一向温馨舒适的客厅，此刻的气氛却十分压抑、凝重。
“嗯，你们先聊，我打个电话。”最终，平安先开口了，说完这句话，她就从电视柜上拿了手机朝阳台走去。
客厅里坐着的四人，仍然沉默着。
空气里，只有平安打电话的声音，大家能清晰地听见她是在和苏焰说话，让苏焰开车注意安全别着急，不用担心她，她很好……
周恩听着她关心的话语，还有脸上露出的温柔笑容，心里很压抑，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半晌后，他才看着林珍艰难地问道：“阿珍，平安和我们……”
平安挂了电话，刚踏进客厅，就听见了周恩的问话，不自觉了暂停了脚步，盯着林珍，想知道她的答案。
“她，应该是我们女儿。”林珍看着周恩眼里浓浓的困惑，一咬牙，就说出了心中瞒了几十年的秘密。
周恩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脸上的神情像是震惊，又像是释然，慢慢地，他弓着腰，低下了头，双手扶着额头沉默着。
半晌后，他才抬头，双眼腥红地盯着林珍，沙哑道：“为什么？她怎么会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是就三个……”说到这里，他突然没了声音。
下一秒就死死盯着林珍，他的眼里都是震惊，然后就慢慢闭上眼，扬起了头，微微颤抖的睫毛上沾着一些水汽。
林珍本来心里就很难受，再看着这样的周恩，内心也更加煎熬了。
上一次他流泪是二十多年前，那时他接到消息回来后，看着那个孩子的小尸体失声痛哭，今天面对这件事，他再次红了眼。
平安听了二宝的转述后，咬着嘴唇望着周恩，没有吱声。
周恩沉默了一会，再次睁开眼，望着林珍，“如果她是我们的女儿，她怎么会到了下面的村子里？当年那个孩子又是谁？”
平安听到这里，慢慢走回了客厅，看着林珍认真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第299章 当年
原本气氛就很压抑的客厅，因为平安的这句话变得更加低沉，仿佛空气都瞬间凝固了起来。
林珍原本面对周恩难受的心情，在听见平安说话后，瞬间转了注意力，眼神呆愣地看着平安，心里慢慢的后悔和愧疚，张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杜英相比他们算是事外之人，所以她的情绪和理智一直都控制的很好。
这会听了平安的话，还有脸上的神色，她心里很意外，怎么感觉这丫头像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周恩听了平安的话，也觉得她很反常，没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激动或者恨意，反倒很平静，那句话更像是真的就好奇而已。
突然间，他想起一些事情来，之前平安对他们的排斥和关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他望着平安艰难地开口，出口的语气更是带着不敢相信。
林珍听了这话也慢慢回神，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平安，喃喃道：“怎么可能……”
平安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目光淡淡地看了看林珍和杜英，沉默了几秒后，才轻声应道：“是，我之前怀疑过自己可能是你们的女儿。”
她没有把话说得很肯定，免得引起大家疑惑，毕竟很多证据加在一起也只是可能，在世人眼里真正的确定，需要医学的鉴定。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周恩一听这话，下意识地激动开口。
说完，他才意识到什么，神色再次黯然下来。
平安从知道他也被蒙在鼓里开始，对他的态度就很复杂，这会听了一些话，也明白他其实很爱自己，望着他的目光也慢慢柔和了许多。
林珍此刻的心里想法和周恩差不多，第一反应是怎么不来找自己，第二反应就是她凭什么要来相认，当初是自己不要她的……
杜英要冷静许多，看着平安疑惑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因为什么会怀疑的？”
平安望着她沉默着，在脑子里梳理着一些情况。
半晌后，她才轻声应道：“大一暑假，我在水上乐园碰到了林阿姨，当时我妹妹小七也在，她说曾经见过林阿姨去我们那问过小孩，有没有哪家在河边捡了孩子……我又联想到杜阿姨曾说过的一些话，就有些怀疑，后来在周奶奶大寿时，大家又说我长得像周书记，我就更怀疑了……”
“天啊！呜……”林珍听了她的话，捂着嘴慢慢哭起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四年前，平安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这四年里，带着这样的秘密，她是怎么过来了的，每次见到自己和周家人，她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杜英听了这话也很吃惊，她以为就是那次寿宴才让她有些怀疑，没想到那么早……
周恩再次湿了眼眶，盯着平安，“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哽咽了，后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然，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孩子，还需要医学证明。”平安看着他们淡淡道。
周恩和林珍听了如此她平静的语气，都觉得心脏仿佛要窒息了一般，那么难受。
然而，平安不给他们过多思考的机会，接着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恩看着她坚定的目光，也望向林珍，“说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珍慢慢止住了眼泪，看着周恩，再看着平安，最后才闭上眼轻轻开口：“平安出生后，是我和杜英一起把她给送到村子里去的。”
“为什么！”周恩立刻大声质问着，他不懂，自己好好的女儿为什么要送走。
林珍没有接话，咬着嘴唇，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流下来。
“因为她想要男孩。”平安淡淡开口了，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林珍睁开眼，看着平安愧疚地开口：“对不起，平安，不过这件事不怪你爸，他也不知道，是我，我当时也没有办法……”
平安不理会她的内疚，到了这一步，只想知道真相，“既然有个男婴的存在，就说明你们是早就计划好的，而且你是怎么瞒住其他人的？”
到了这会，林珍也不打算再隐瞒了，看着平安开口道：“当时我得知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一个女孩，就开始想办法了……”
她怀平安的时候，是90年代初，江市医院里还没有彩超，只有那种黑白B超，检查出来的图像不是很清晰，时常会弄错胎儿的性别。
所以，怀了平安后，林珍也没有刻意问过医生，这胎的性别。
直到怀孕中后期，肚子完全大了起来，林教授那边找了几个很有经验的接生婆看过，大家都说她这胎是女孩，她才知道。
然后她就和杜英开始想办法了。
杜英那时候还没结婚，经常跟在林珍身边作伴。
她提前打听了消息，知道市里面的医院每天都有一些死婴，等到傍晚医院就会集中一起拉到郊区的树林里埋了，当时那个男婴就是从那边找来的。
至于身边的人，根本不用刻意的支开。
那时，周恩只是一个区政府的小领导，年底的时候，经常和市里领导到下面乡镇四处跑，查看工作，经常一两天都不在家。
而周家老太太，那时候还是一个人住在军区大院，因为是第二胎，加上杜英在身边，林珍也没特意让她过来日夜照顾。
等到生产前，她甚至以不方便照顾为由，把四岁的周玥也送去了军区大院。
就这样，生产时，只有杜英在她身边，当看到平安真的是女孩后，两人就悄悄送走了，回来后林珍才通知周家老太太过来，说自己要生了，等老太太过来就见到了死掉的男婴，又立刻想办法联系了周恩……
平安听了她的话，低头沉默着，看不清神情。
周恩却很愤怒，冲着林珍质问道：“为什么？我从没有说过一定要一个男孩，这么多年，我对周玥的疼爱也不比周昊少。”
林珍经过刚刚的回忆，早已泣不成声，这会听了他的质问，抬起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却说不话来。
“周书记，你没有重男轻女，可是刘阿姨呢？她多看中周家的香火啊，她不在你面前多说，可是你不在的时候，她经常在珍姐面前念叨、祈祷那一胎是个男孩，还说第二胎的机会是好不容易才有的……”杜英看不下去了，帮着林珍解释道。
她口中的刘阿姨，就是周家的老太太。
周恩一怔，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传宗接代的旧思想，他整个人都因为这一冲击，瞬间萎靡了下来。
第300章 真相
客厅再次寂静下来，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沉重。
一直低头沉默的平安，缓缓抬起了脸，看着林珍讥讽道：“生孩子的是你，作为母亲，你真想要留住自己的孩子，她还能抢你的孩子去扔了？她只是言语上的压力而已，真正行动的是你，所以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要的孩子，所以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平安冷冷的声音飘荡着。
虽然开了空调，客厅里也很温暖，但是林珍却觉得自己的后背阵阵阴寒，平安冷冽的眼神，更是像一把利剑，狠狠地穿过她的心脏，几乎让人窒息。
“你恨我？是啊，你应该怨我的……”她看着平安，泪眼朦胧，双目失神，自顾地低声喃喃着。
平安看着她，要说此刻心里平静无波，那是假的，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继续冷淡开口：“你错了，我不恨你，因为对我而言，你不过就是我们市的市委书记的夫人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林珍听了她的话，眼神慢慢聚焦，然后望着她泣不成声。
对周恩而言，她的话也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击打在心上，骤痛不已，“丫头，对不起……”
杜英面对平安也很愧疚，当年的事她也参与了，但是看着林珍愧疚自责的模样，她又于心不忍。
看着平安，她小声解释道：“平安，当年也不能怪珍姐，你不知道那个年代，家里长辈都想要男孩，何况周家的情况比较特殊……”
周家老爷子当年支援友国，不幸身亡，周家二爷又没有成婚，周恩就是周家唯一的根苗。
所以，周奶奶对孙子的期望，可想而知。
林珍当初第一胎是个女孩，周奶奶倒没说什么，对周玥也是疼爱有加，因为周恩是烈士独生子女的身份，让他和林珍还有二胎的机会。
可是对于二胎，周奶奶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恨不得烧香拜佛求一个男孩，整日里把周恩是周家独苗的话挂在嘴上，说的林珍心里压力特别大……
平安一直安静地听着杜英的话，直到她说完这些，才慢慢抬头。
“这些就是她抛弃我的理由？周奶奶有说不是男孩就不要吗？而且生之前已经知道了是女孩，不打算要干嘛不打掉，非要生下来，然后再抛弃了？”她盯着杜英质问着。
对于林珍，她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以前是不明白她怎么做到掩人耳目的，现在是疑惑干嘛要生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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