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月红见着她写的字,哈哈笑了两声:“都是讨生活。要说辛苦,哪个不辛苦。非要说什么的话,当初选择回国不回国,真的有些后悔。最少,你们简老师,现在是公职人员,生活富余,有国家照顾,要比我好多了。”
国外的福利不是很好吗?
朱月红道:“我是拿到了国外的户籍,但是我妈妈没有。老人家一生病很麻烦,这里没有的报销,都是需要钱。曾经想过把老人家送回国,可是,我妈妈在老家也没有人照顾了。”
说多了都是泪。朱月红把话转回来说:“要说辛苦,每个人都辛苦。比我辛苦的人也大有人在。想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该知足了。”
李薇薇点点头。
朱月红却看着她突然一笑:“怎么说,你还是个小姑娘,和你说这些七老八十的沧桑话,真是太不应该了。”
没有什么。李薇薇摇摇头。人生不都是这样。她也不年轻了。
朱月红不敢相信:“我教的学生,有些年纪跟你差不多而已。她们天天说的是,圣诞节要到了,给谁送巧克力,今年要对几个男生表白,要去哪个地方聚会倒计时。感觉,完全都没有长大。我根本不敢和她们说什么柴米油盐的事情,怕被她们群殴。”
李薇薇微微地笑了笑。
朱月红看着她笑,点点头:“对了,你电话里,说要问我什么。”
乔大爷在旁边拿出了一张纸条,解释着:“有个朋友,委托我们给她的朋友是送鞋子,说是老人家在国外穿国外的鞋子不习惯,在国内专门制作的鞋子。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地址在哪里。”
“我看看。”朱月红提拉起镜框,仔细地研究着纸条上的英文字母,“这个肯定是马路名字上的英文字母写错了,最少写错了个x和s,以及y和u。他是抄错了吧。”
以张师傅那双老花眼和不会写英文,抄错是分分钟钟的事情。李薇薇和乔大爷无奈地对了下眼睛。
朱月红把字母重新写过,撸好顺序,照着念了一遍,感觉没有问题了,说:“这个地方不在维也纳。”
不在维也纳?李薇薇和乔大爷同时吃惊了一下。张师傅明明听人家说是维也纳,莫非地址又写错了。
“不不不,我想他没有写错。只是,此维也纳非彼维也纳。怎么说好呢?这是荷兰的鹿特丹,同样是欧洲非常著名的一个音乐圣地。他之所以误以为是维也纳,可能是人家一说是音乐圣地,他以为是维也纳。”
这是很有可能的。听不懂什么叫做鹿特丹的张师傅,鹿特丹的知名度在国内和维也纳相比,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是天差地别的。最少张师傅八成听不懂鹿特丹。
鞋子的主人去到了鹿特丹。难怪他们到了维也纳打电话也打不通,是另一个国家的电话了。乔大爷琢磨来琢磨去,要么自己亲自去鹿特丹一趟,要么只能委托虎子去一趟了。只是,他们对于这位大脚丫老太太有点好奇罢了。
回头说到这回李薇薇过来维也纳,很想见到的那个人。
“谭老师是吧。”朱月红说,“她是在维也纳没有错。每年年底,临近新年音乐会,只要没有什么大事缠身,她都会过来。主要是她一些老朋友在维也纳,而且,维也纳音乐协会,对于她十分尊敬,经常邀请她过来。谭老师最大的成就在于和她丈夫一起,做了许多结合古典与现代的工作。这个你或许不知道,现在整个欧洲音乐圈里,对于美国音乐剧对于古典歌剧的冲击以及现在在流行乐坛的统治地位,一直是有担忧在心头上的。古典音乐怎么与时俱进,怎么保留欧洲音乐发祥地的地位,这都是欧洲音乐大师们深思的问题。谭老师,刚好不是美国派。”
言外之意,谭老师和她丈夫是中立人士,这种中立人士,刚好在音乐圈子里是各大派别争先恐后想要拉拢的人,尤其是这两人真的有能力。谭老师和她丈夫的作品,大多数并不是他们自己在舞台上演出,而是在幕后贡献着力量。说到任何一种伟大的音乐作品的诞生,舞台上的表演者很重要,但是,幕后的力量才是决定性的力量。
比如被誉为美国音乐剧之父的韦伯,如果不是韦伯写出了好几部经典的音乐剧名作,哪里来的美国音乐剧在国际乐坛上的大放光彩,甚至使得现代人对音乐剧的观影人数与观看歌剧的人数媲美。同样的,古典歌剧之所以出名,依赖的不也是那些大师们的作品。
可惜,现在是,要出一部名作越来越艰难的时代。不知道是人们越来越挑剔,或是说真的天才越来越少了。
233.和他说了
“现在媒体动不动就炒作出一个天才。可真正的天才,真不是炒作能炒作出来的东西。那些大师们现在看到媒体就烦,但是,不能不和他们打交道,因为艺术创作者向来都是很贫瘠的。”说到贫瘠两个字,朱月红不由笑了下,“我们是圈内人,所以说起这个大家彼此都能懂。要是说到外面给人家听,人家压根不信,说哪个谁谁谁明星,一部戏赚多少钱,会贫瘠!?”
李薇薇点着头表示懂。确实如此,好比科学家一样,真正做音乐的人,是很穷的,因为不会迎合市场去炒作,只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诚心地做自己的作品,那么难免最终有可能是死后才被人认同,而活着的时候要一直饱受不理解与金钱的折磨。
“听说你在国内一张唱片卖了一个亿,本来感觉不太像是同道中人,但是,你简老师又说你不是。”
鱼与熊掌,向来不能兼得。但是,真的会有兼得的人。比如莫扎特,比如韦伯,不都是吗?
想通了这点的话,朱月红打量着李薇薇这张年轻的脸,像是在考究李薇薇底下那些所谓的潜力,是否真如人们所想的那般。
“你是想见谭老师吗?”朱月红问。
见谭老师。见一位在世界乐坛上备受尊敬的前辈,李薇薇当然想。一如她能在简辛那里学习很多一样,她也想,从这位老前辈那里学到什么东西。可是,以什么理由去见,这是个大问题。
她李薇薇或许有一点点出名了,可是人家大师更出名,能看得上她吗?
“说实话吧。谭老师她那人,喜欢清净,不爱被打扰,不喜欢见陌生人,这是所有熟知她的人都知道的。我可以帮你去说说看。只是貌似近期她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怎么回事?李薇薇问。
“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朱月红说,“对了,她搬了家,现在她住在哪儿我都不知道了。而且,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和她本人并不太熟悉,最多只能说是认识。我去她那儿,都还是他人带着我一块去的。去的时候都是谈工作。她偶尔会受协会邀请,做一些格外的免费指导的任务。”
那么要见她,还有什么机会吗?李薇薇边问,边掏出了简辛让她带来到那个大信封。
朱月红拿过信封,打开来看里面简辛给她写的信,看了一遍后,她提拉眼镜框又仔细地浏览了第二遍。
李薇薇不清楚简辛在里面是写了什么,她原以为,简辛是写给谭老师的,可现在看来不像是。
“你简老师为你想了很多。确实,这样私下见面很难,但是,你简老师写的法子,却好像可以通行。问题是,你的嗓子受了伤不能唱歌吗?”朱月红说道。
李薇薇用眼神请教着其中的含义。
“现在不是临近新年音乐会了吗?有很多节目要开始编排了。整个城市,除了著名的爱乐乐团表演以外,其它的音乐节目也会呈现上来。在这里,有着复制大师作品的演出之外,现在也音乐协会很着重去培养一些新人,希望给新人更多的机会,并且挖掘人才出来。当然更渴望是能看到一些天才。在这样的情况下,协会会在这个月中,举办多次的互相引荐讨论会,对于人们推荐的年青音乐家,给以适当的考核和面试,最终确定是否在新年音乐会中让这些新人出现在舞台上。这里面,包括舞台表演者,也包括了一些幕后的剧作家音乐监制等等。”
这样的讨论会,显然,谭老师会被受邀加入,并且充当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正确地来说,哪怕不能出场,但是,如果能被引荐加入这样的讨论会,与大师们一起座谈音乐,也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朱月红道,“只是,以我的资格,恐怕不足以担当你的推荐人。不过,不是听说,你认识谁吗?”
李薇薇认识约翰韦克尼松。或许约翰韦克尼松愿意给她做这个推荐人。而且包维给她介绍的那位音乐教授,一样可以给她引荐。问题是,介绍她到维也纳的这两人,压根没有在电话里提及过这些,到了维也纳的学校后,学校方面到至今也未给她提及这些。是因为时间未到吗?
“这是不可能的。”朱月红说,“如果他们看好你,并且想让你在新年音乐会上有所表现,肯定是会在你到达维也纳后马上给你做安排的,毕竟离新年音乐会的时间真的不长了。”
即是存在着另一种最大的可能,那就是,本来真的人家都安排好了让她出演了,可是很倒霉的,临行前她嗓子受伤了,因此这些计划全部泡汤了。人家一样惋惜着,但是毫无办法。
李薇薇说来,对于是否到舞台上演出并不是十分地势在必行,而且她这个身体情况不适合也是明摆的事情。问题是,现在是,因为受到这个牵累,她似乎是被完全拒绝在这个圈子外面了。
这个才是致命的!人们对她抱有希望,是因为她的歌声。现在她的歌声没有了,人们暂时看不到她光辉的光芒,于是,对她不再那么的重视。等于说,她会逐渐逐渐的,消失殆尽。
人们的同情只能是一时,最终人们想看到的是成绩和光辉,而不是永远的同情。更何况,她的嗓子真的有可能永远不能恢复了。
好比一个舞蹈演员瘸了一条腿,再同情,都不可能再把最好的机会留给她。
她现在必须要做的是,让人们看到,除了她的嗓子,她同样有其它发光的才华。然而,这个入门槛,恐怕比她从头再来还要难。
说到这里的朱月红,感觉她已经都听明白了,是不好把话再往下说了。再往下说真的是很可怕的打击了。可能有些事情其导致的结果,远没有人一开始所想的那么局限。这些都是后续会慢慢展现出来的。
而李薇薇已经开始感受到了。在于她出发前,让人帮着给唐淑琴打的电话。唐淑琴应该是转告了包维的意思,让她到了国外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专家治疗嗓子。肯定包维一样是这么想的,她嗓子一没了的话,真的前途全没了。最少,从包维之前介绍的那个学院教授,到她来到学校后却没有亲自见她,其实都可以看出来了。
这么说,她是来到这里后有点掉以轻心了吗?所以,连那个别扭的尤金都使劲儿想刺激她,提醒她,她再不努力治疗嗓子,真的是完蛋了。
李薇薇的眸光闪了下,在纸上写着:这个靠不了医生的。
朱月红看着她写的东西,惊得全身一炸:“你不打算找医生治嗓子了吗?”
再找也一样。李薇薇很清楚,所以,功夫放在找医生这上面肯定不行的。医生不是神,不可能说什么样的伤病都给你治好。很多事情唯独只能靠自己了。这是多么无奈却必须面对的事实。确实是好在她连死亡都经历过了,再大的困难都没有比死去什么都不能做更糟糕了吧。
朱月红看着她默认的样子,脸色一沉,似乎都不想说话了。她是抱着希望过来的,希望李薇薇有什么东山再起的办法,或许这样的话,能给她朱月红一样点帮助和希望。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李薇薇连医生都不打算再找,不是要放弃吗?
之后,朱月红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所谓是雪中送炭的人,少有人做,却是人走茶凉的事情,是常有的。能在这个时候陪伴自己的,那是真爱无疑。
李薇薇感觉乔大爷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明显比她更揪心更伤心。
眼下,他是真恨不得,一辈子自己不能说话都要让她能重新唱歌。
李薇薇反握住乔大爷的手,心里再也知道憋不住了。再不说的话,她很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她后悔都来不及。
我要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乔峰看着自己的太太这样在纸上写着,他的浓眉竖起,伸出来的手似乎想阻止她写下去。很显然,他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很怕就此发生什么意外。
李薇薇不顾他阻拦,埋头拿笔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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