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说风凉话就好了。”乔钰保留着对他们这对兄弟嘴巴的警惕性,转回头道。
“我刚才说风凉话了吗?”段安瞪起眼,都不知道自己惹了这个小妮子什么。
段启冷冷地出声:“安静下来,表演要开始了。”
表演是要开始了。全场观众席静声。不管怎样不满和嘲讽,出于对世界最顶级交响乐团的尊重,在人家表演的时候必须表现出相对的素养,那就是安静地听和观看。
观众席的安静,显然给舞台上的李薇薇他们争取到了一丝喘息调整的时间。反正刘爱菲是在暗中拼命换气。虽然观众席中大多数非议声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李薇薇,但是同样给了她不小的压力。
换完气,刘爱菲正想着问李薇薇:准备好了吗?
转头一看,李薇薇那个神色比她更沉静更自若。刘爱菲呆了:这个小姑娘不得了!比她还不怕!
指挥棒举起,乐团奏乐。先是来一段,非专业音乐人士极少能听到的歌剧片段,一段女声二重唱《船歌》。《船歌》出自著名的歌剧《霍尔曼的故事》,描述的是威尼斯河上迷人的夜色。由女中音和抒情女高音组成。女中音部分由刘爱菲表演,抒情女高音部分由李薇薇来表演。
这样抒情的音乐必须很仔细地聆听,因为曲子很宁静和很平静,一般人可能都听不出味道来。但正是这样,更考验了乐团演奏和歌唱家对细节的把控能力。
乔钰紧张到发汗了出来,转头看自己大哥那张严肃的表情。她平常对音乐不像自己大哥和爷爷是发烧友,了解的不多。真的是听这样的曲子听不出什么门道来。
她的大嫂唱得是好是坏。
舞台上,李薇薇站在那里距离有点远,乔钰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知道全场观众席更宁静了,宁静到仿佛一个月光泼洒下的海平面,完全看不出底下有什么波涛汹涌。
不敢问自己大哥,乔钰回头问起段安:“段二哥,怎样,你听出什么了吗?”
段安没有回答前,段启先说:“你问他等于问个聋子哑巴。”
“你说什么?”段安对自己兄弟这话很不满意,虽然,他确实不像乔峰和潘耀城懂音乐。
乔钰见状只好转回头。
她背后段启说:“听不懂没有关系,看其他人反应就知道了。”
其他人的反应?乔钰想起了听说坐在他们前面三排的,都是来自什么音乐协会的老头子和学校里的教授。他们的反应应该是能说明什么吧。乔钰眺目望过去,看见那三排专业人士的表情都很严肃,和她大哥一样严肃。
曲子结束了,毕竟这首二重唱本身就很短。
观众席上响起了中规中矩的掌声,不特别热烈也不砸场子。
乔钰跟着其他人拍掌,焦虑得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背后的段家两兄弟说:“是都在等什么吧?”
等什么?对!听众是显然对这么短的唱曲不满足。曲子太短了,使得他们或许刚听出某种美妙,又很快地刹车而止,让人有种牙痒痒的感觉。
而这,恰是总指挥的精妙安排,不能让观众一下子吃上大餐,总得先来一盘前菜吊吊胃口。这样一说,应该说李薇薇和刘爱菲的二重唱是成功的了。
“表演女中音的刘爱菲老师,确实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我听过她多场演出,这是她最好的一场,应该是因为有全世界最著名交响乐团伴奏的关系。”
“可能不仅如此吧。”
乔钰听见了前面两个观众不同的议论,眼睛眨了下:不止如此?
果然是,指挥家准备给观众上大餐了。这回是女声独唱。
“会是刘爱菲老师表演吗?”
“我看不是,刘爱菲老师站到一边去了。”
“我的天,约翰韦克尼松真敢这么做!”
“你没有听说过吗?他是划时代的年轻指挥家,代表了新世纪年轻人对于传统的一种撕裂和继承。他看人的目光听说很毒!”
“毒?是准吧!”
嘭!
乐团的声音开始澎湃响起。
对于立在舞台中间准备独唱的李薇薇,人们惊讶地望着她那年轻的面孔和身影,实在很难以相信顶级交响乐团弃了刘爱菲这样的资深歌唱家,而选择了这样一个素未听闻的年轻人上台演绎整场演出的高潮。
歌剧《魔笛》里的《夜后的咏叹调》!
人们再次震惊。夜后的咏叹调又被叫做复仇的火焰。谁不知道,唱歌剧,除了美声技巧以外,伴随歌剧歌词和情节表演出来的表情,同样是观众观赏歌剧的精华所在。
一个年纪仅二十的小姑娘能演出夜后的复仇怒火?
真不知道约翰韦克尼松是怎么想的,是把李薇薇推向充满鲜花和掌声的舞台,还是说把李薇薇推向了火坑!
李薇薇在前奏之后张开了歌喉。
对于流行歌手来说,美声唱法或许不是他们必备的技能,毕竟他们有些只唱为他们特别订制的流行歌曲一辈子,但是也有这样一些流行歌手,实际上音乐的功底完全不亚于专业人士,什么歌唱技巧都学都具有。即使如此,一个仅二十岁的歌手,据说还是出自流行乐坛,真的能唱歌剧里的花腔女高音吗。这个答案,很快流露在所有听众的脸上。
听众们惊讶着,惊奇着,瞪大着他们的眼珠。
李薇薇饱满的美声嗓音,加上她剧烈准确的肢体动作,以及她脸上那彰显了愤怒的火焰以及那双高贵高傲的王后眼神,人们听着看着,仿佛看到她身上穿的红色礼服化身成为了团团火焰。
整个舞台在燃烧!
80.卷入舆论风暴
乔钰后来发现,自己看呆了。自己四周的人全部和她一样,足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她的大嫂,此刻在舞台上的演绎怎么看都不像只有二十岁。观众们直接忘记了李薇薇本身年龄的年轻,这是作为李薇薇的缺点所在被大多观众所诟病的。李薇薇之所以能做到这点,恰好是一个好的充满表演技巧的歌剧歌唱家所展现的优秀技能,让观众忘记现实进入到歌剧所呈现的魔幻化的现实主义世界里面去。
站在旁边合唱团里面的刘爱菲,由于更靠近李薇薇的近距离因此更清楚地感受到李薇薇此时此刻呈现出来的爆发力。
她不禁想着:这个小姑娘真大胆,比起练习那会儿简直是可以说更上一个台阶!不过,怎么说呢?一开始,约翰韦克尼松决定由李薇薇来担当高潮曲目演唱以及决定魔笛复仇火焰这首曲目的时候,她刘爱菲和其他人一样都深感不可思议!
如今照这个演出效果来看,不得不说约翰韦克尼松是个火眼金睛的伯乐!一个出色的指挥家音乐家,划时代的具有卓越成就音乐领军人物,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质疑这点,相信在今晚之后,所有媒体会争先恐后报道这个事件,赞美之声将向暴风雨一般降落到约翰韦克尼松头上。
是,谁能想到,这场演出很符合李薇薇,貌似是为李薇薇量身打造的曲目!而通常,夜后这个角色及其歌曲,都是由生活阅历经验丰富的年纪大的歌唱家来演绎。因为夜后背后隐藏的角色复杂性,作为没有生活阅历的年轻歌唱家是很难去诠释出来的,哪怕表演出来,也会被听众很快听出装模作样而给予批判。
但李薇薇不是!
她歌声里每个音符像砂石一样充满了岁月的磨砺感,听者的耳膜就此受到强烈的刺激和无法想象的震动,内心深处不由留痕,这抹伤痕将永远让人们体会到一种疼,通过魔幻现实剧同意能感受到一种亲身体会过的现实疼痛,引起人们心灵深处的共鸣。
可以说,年轻的李薇薇做到了年龄大的歌唱家才能做到的这一切。
为什么?
李薇薇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是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吗?刘爱菲相信很多人和她一样的震惊,一样的深感匪夷所思,继而愿意去搜索李薇薇唱过的所有歌曲。因为这样带有年岁感的歌声,非一般歌唱家所能演绎,是直击人类内心的歌声,足以让人珍惜和徘徊。
观众席里的乔钰听着两个抽气声从自己座位后的段家兄弟发出。她再转头看自己身边的大哥。
乔峰目视舞台上的双眸呈现出一片深深的黑色,那里底部蕴藏着某种深沉的情绪无法自拔。
乔钰转回头低下脸不说话,是回想起在潘耀城那里遇到的那些长嘴妇人的场景,那些人如何说着她大嫂的坏话,完全不顾他人感受,用自己自身的骄傲去踩踏他人的自尊并享受这种优越感。
好人,坏人,那一天,乔钰感到了深刻的刺激。这在她往常的人生经历中几乎见不到的。不管怎样,她上有兄长,有祖父疼爱,可以说从小是真的无忧无虑。有人经常批评李薇薇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乔钰感受到的却是,她才是那朵温室里的花朵,面对那些长舌妇的刁难毫无反击之力。
她大嫂绝对不是,没有骄横跋扈,每一句话却都朴实实际到了极点,让那些无中生有以他人为乐的妇人知难而退。
李薇薇遭受的人生挫折究竟有多少,乔钰觉得自己大嫂身上的坎坷或许是外人所难以想象的。否则她大哥那晚上不会接到她的电话后如此慌乱,匆忙就说自己要先领证了。
记得,潘耀城说漏过嘴,说她大嫂怎么在家里被母亲无缘无故地打。
此时李薇薇演唱的这个曲目,不正好是那个时候的一个真实写照吗?她的母亲无论如何要逼着她做某种事情甚至打她。要换做以前,让她来唱这首歌,她可能真不能完全把控歌曲里面饱含的意义和情绪。可她现在能了,她因为是亲身经历者之一,受害者之一。
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呈现出那天她母亲愤怒仇恨她的那张张牙舞爪的面孔,真所谓是原形毕露,如同这首歌曲里所唱的那般。女儿是什么?女儿只能是母亲的木偶!没有听从她母亲的话,她母亲就拿和她一刀两断来威胁她恫吓她。
歌曲里的歌词是那样的现实主义,和她之前经历过的一模一样:你不遵从我的话去做,你就不要再叫我母亲!
孩子是本来是母亲的宝贝,然而一旦人内心深处的某种私欲不断地上升甚至超越了本该有的亲子关系时,就如莫扎特在歌剧里面呈现的这般,变成一种荒诞的残酷!
可笑吗?
李薇薇觉得,自己此刻能如此爆发出惊人的表演技能,还真得感谢那某个人。
她的母亲齐婉莹有没有在看这场演出,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无所谓了。或许她李薇薇已经感觉到了什么,然而毕竟是曾经抚养了她二十年她喊之为母亲坚信不疑的那个人,母女之间的感情,李薇薇相信,在之前那二十年你很难去否认它的存在。
歌曲结束的时候,全场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观众席后方,一个女人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墨镜下的眼睛盯着舞台上李薇薇身上穿的那身红色礼服,好像已经看瞎了一样,全世界只有那件礼服的存在,万事万物皆成了风云。
她身边的老人低声提醒她:“郑小姐,表演结束了,是要继续看安可,还是说提前离开?”
是应该提前离开的,在被媒体发现她到来之前。要知道,她这次秘密回国,媒体对她的关注度只会只高不低。
“是——”郑甘菊吐出的这个字似乎像是无可奈何的一声感叹调。
老人不太明白她此时的表情,其实一直对于她近来表现出的蹊跷行径深感疑惑。
“郑小姐对于这位新的艺人难道有什么特殊的看法?”
接到了身边人如此尖锐的疑问,郑甘菊戴着墨镜的眼睛转过来扫过老人的脸。
同时间,观众们反应过来了。剧烈的掌声淹没了舞台,淹没了整个演出大厅。所有人像打了鸡血的兴奋目光望着舞台中央。
在这个时候,当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了舞台中间那个女孩身上的时候,是撤退的最好时机了。郑甘菊起身,没有再做任何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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