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闻言眼角一眯,嘴角不自觉的压下三分,没有立即回答秦公公的话。
他在权衡,亦是在为难。
一边是他的亲外孙女,一边是他的长媳,两边硬要分出个高低轻重,着实有些难为人。
按理来说,外孙女总归不该有儿媳妇亲近,可他却不得不衡量外孙女背后所牵扯的那些势力。
二皇子府、威后、李家,哪一个都不好轻易得罪。
可是,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错伏地,他也是万般不愿的!
更何况,要他对着秦公公这个狗仗人势的老阉奴做小伏低,他更加不愿!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胶着。
赵光不表态,秦公公却自认为占理咄咄逼人,洛文嫣和李氏都昏迷不醒,真可谓混乱不堪!
就在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二皇子墨凛突然而至。
众人回过头去,就见墨凛一身红衣,风风火火地走进了这条胡同。
大家终于如梦方醒,齐齐行礼问安。
墨凛威严地摆摆手,让大家不必拘礼。
然后也没有理会秦公公,而是先走到赵光面前,抱拳道:“府上下人不懂事,让赵大人为难了,还请赵大人看在本皇子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赵光此时也不敢托大,忙还了一礼,顺着墨凛的话应了,“殿下太客气了,是下官治家不严,扰了殿下大婚,殿下没有怪罪,已是下官全家莫大的福气了,殿下这样客气,实在让下官汗颜。”
他这话倒也不全然是恭维而说,也有多半是出自真心。
今日毕竟是二皇子大婚,这么大的喜事,被李氏搅合了,他心中也是十分忐忑。
所幸二皇子通情达理并未怪罪,否则的话,一旦闹到了皇上那里,皇上治李氏个藐视皇家之罪,都是极有可能的。
治罪李氏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牵连了整个尚书府,可就糟了。
“赵大人客气了,”墨凛将赵光扶了起来,“您家里的事情,本皇子也都知道,赵夫人痛失爱女,悲伤过度也是人之常情,本皇子不会不理解的。”
“殿下,这,他们可是将您的大婚都毁了啊,您就这么饶过他们了?皇子妃可,可都破了相啦!”秦公公见墨凛不仅没有怪罪赵家人,还反过来安慰人家,当下就急了。
墨凛眸色一闪,暗暗出了口气,侧过头去看向秦公公,“赵夫人的爱女没了,秦公公难道还要本皇子为难她么?”
“这......”秦公公被墨凛问得一愣,一时间没能找出话来反驳,急的细长的柳叶眉都皱到了一起。
墨凛没有再理会秦公公,兀自对赵光说:“闹成这样,本皇子虽不怪罪赵大人一家,可是...”说到这里,墨凛长长的叹了口气,尔后才又接着道,“可是本皇子的皇子妃也成了这副模样,赵大人是否先将赵夫人带回去,让本皇子也将人都带走呢?百姓们也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了,实在有失体面。”
墨凛的口气透着些许无奈,似乎这已是他眼下所能想到的,最有利最得体的解决办法了。
赵光本来也觉得理亏,听了这话哪还有不应的。
于是对墨凛又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殿下英明大义,下官这就将人带走,改日,改日下官一定登门赔罪,感谢殿下的宽宏大量!”
“赵大人多虑了。”墨凛唇角微勾,温文得体的笑了一声。
赵光又行了一礼,然后走向儿子,拽了拽儿子的肩头,小声说:“快回家去吧,今日这人也丢够了!”
其实他心里真的不埋怨李氏吗?怎么可能!
若非李氏闹这一出,他又何必舍下老脸来给二皇子赔罪?
李氏不管不顾的闹成这样,自己豁出去的痛快了,却将尚书府的脸面丢了个干净,他一世的英明,今日算是毁于一旦了!
他怎能不怨?
赵光心里又怨又气,赵乾呢?他怕是比之父亲赵光更加的郁结万分!
如花似玉的女儿一遭突然没了,好好的发妻疯疯癫癫了,他身为人父人夫,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是赵家的嫡长子,身上肩负着赵家的兴衰成败,他跟在父亲身边经营多年,安能不知这些?
赵乾既生气又无奈,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屈服于强权的淫威之下......
赵家父子带着李氏走了,那群受雇的大汉见李氏走了,自然也抬着灵柩跟着走了。
秦公公咽不下这口气,想要阻拦,但是被墨凛一个冷眼扫射,到口的话还是没敢说出来,只得又吞了回去。
墨凛极少发怒,也极少会用这样的眼神瞧他。
如今墨凛得威后欢心,又有右相的支持,身份地位早就不可同日而语,秦公公一向善于见风使舵,因而便暗暗留了个心眼。
第六百二十八章:真疯假癫,达成共识(加更三)
赵家父子带着闹事的李氏走了,墨凛才腾开功夫“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子妃。
半晌后,墨凛对自己的近卫低声吩咐道:“让喜婆们将她弄到轿子里去。”
近卫听命去交代喜婆们了,墨凛才又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秦公公一眼,道:“回府。”
秦公公缩了缩脖子,小心地提醒说:“殿下,吉时已过,是不是......”
墨凛打断了秦公公的话,“秦总管想说什么?难道你还能让时辰倒流不成?”
“这...”秦公公眼瞳一紧,颔首答道,“老奴不敢。”
“那就回府吧。”墨凛没有再理会他,径自上了骏马,拉着缰绳慢慢地向前方走去。
围观的百姓早在见到墨凛来到的时候,就大都歇了声。
墨凛毕竟是皇子,皇子这个身份,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大家能闹腾秦公公,但是轻易没人敢招惹皇子,高高在上的皇族子弟,岂是他们一介平头老百姓招惹得起的?
况且方才赵家来人将李氏也带走了,人家当事双方都不计较不追究了,他们一群看热闹的还跟着起什么哄呢?
所以,一群百姓就在禁卫军的劝阻下渐渐地退开了。
喜乐再次奏响,迎亲的队伍却不再绕街,一行人跟着墨凛,直接向二皇子府的方向走去。
墨凛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面色沉静,远远望去,喜怒难辨。
这时候,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人问他是何感想,接下来又该如何办?
皇上不重视这门亲,连二皇子大婚都未曾露面,不过他倒是让威后到场主持婚礼,也算是给墨凛稍稍留了几分面子。
从这场婚事开始直到现在,墨凛很多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反正该丢的脸面也丢净了,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忍受的呢?
骏马规律而有条不紊的迈动着脚步,发出哒哒的声音,墨凛忽然失神的想到,要是洛文嫣真的破相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对啊,自己不是一直在琢磨怎么让她空有一个皇子妃的名头,却享受不到皇子妃该有的荣耀和权利么?
今日这件事,虽然丢脸,可是焉知不是一个契机?
洛文嫣破相了,也许还受了惊吓以致于精神不正常,这样的皇子妃,是应该留在深宅内院“好生将养”才是啊!
这一刻,墨凛不仅不怪罪李氏闹事,反而有些“感激”她,要不是她不管不顾的闹这一回,他还真的难以找到这么“得体”的借口,安排洛文嫣呢!
很快,一行人便回了皇子府。
威后早等的不耐烦了,但是当着众位宾客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这会儿见到墨凛回来之后,便使了个眼色,让墨凛跟她到后堂去一趟。
墨凛让近卫带着人直接将洛文嫣的轿子抬到后院去,先将她跟秀妍看管起来,然后才跟随威后的脚步,到后堂去了。
“怎么回事?赵家那位夫人又闹什么?”无人的后堂内,威后再绷不住脸色,黑脸皱眉问道。
墨凛拘了一礼,然后才靠近了威后一些,将方才的事情跟威后说了一遍。
末了,他才面色颓然,语气沉痛地道:“母后有所不知,儿臣的皇子妃,只怕是被她舅母吓得神志不清了,且她又破了相,这样的皇子妃,儿臣该如何安排啊?”
威后闻言柳眉一竖,“怎么安排?娶她这样一个不贞洁的东西进门来已是实属无奈,她还想真享受皇子妃该有的待遇不成?这件事还不好办,她不是疯了又破相了么,你就将她拘在后院,找人看管起来,对外就说她被她舅母吓得疯了,不便见人,只能静养,正愁着没有合适的借口收拾这个下贱坯子呢,赵家夫人就将机会送到我们面前了!真是赶巧了!”
墨凛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尔后才又一脸恍然地看着威后,赞道:“母后英明!”
威后轻哼一声,意味不明地笑了,“少拍马屁,要不是你惹下这烂摊子,还用本宫如此费心!”
“母后教训得极是,儿臣受教了,”墨凛躬身拜道,然后又犹豫问道,“不过,父皇那边......”
威后摆摆手,“这个你不必担心,你父皇那边,本宫亲自去说,你还真当皇上中意这门亲事呢?皇上心里有数,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还是母后善察父皇心意。”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你到前头招待宾客去吧,今日是你大婚,哪有将事情都交给你外祖和舅舅的?本宫亲自去看看那个女人,放心,该安排的,本宫自会安排。”威后的话,点到即止。
有些事情,不戳穿揭破不代表她分毫不知。
她在宫里经营多年,但凡跟女人扯得上关系的事情,她就没有不清楚的,墨凛说洛文嫣疯了,照她看来,也未必是真的。
不过这件事即便不是真的,她也要将它变成真的!
她现在跟墨凛是一条船上的,往后的荣辱兴衰都牵扯到一起,她就不得不为将来打算好。
这个洛文嫣,别看年纪轻轻,心计可不少,这样的人,她才不会放心让她成为墨凛的枕边人呢!
万一以后她撺掇着墨凛算计自己,岂不是防不胜防?
她在宫里斗了大半辈子,连皇后的位置都是用手段谋来的,又怎么会容许有人在背后算计她!
墨凛知道威后的话中暗藏的意思,所以他也不再动小心思,既然二人达成共识,他也就放心将后面的事情交给威后了。
深深吸了口气,墨凛步履从容地向前厅走去。
那里,有一群等着看他笑话的朝臣,他不能失了气度,让他们看扁了自己!
威后带着一干心腹去了后院的喜房,墨凛的近卫守在门边,见了她忙行礼问安。
威后摆摆手,让他们平身,尔后问道:“她醒了没有?”
近卫答说:“启禀皇后娘娘,皇子妃一直未醒。”
威后点点头,道:“将门打开。”
近卫不敢阻拦,只得按她吩咐将房门打开,威后带着一干心腹进去了。
两名近卫看着关紧的房门,十分担心地对视一眼,有些摸不准是否该去向墨凛报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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