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喧闹声不止。
大家都在高声喝酒,高声畅谈。
这是老王爷们的意思。
既然是喜事,就该热热闹闹的。
有新郎官陪着新娘子就好,其余人啊,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务必把这气氛给搞热了才好。
不够喜庆的话,哪里来的冲喜?
而且,听见大家高高兴兴的声音,说不定新娘子一激动,就睁开眼了呢。
所以所有人在这一刻就尽量让自己欢笑起来,而不是一味的感伤。
可是即便如此,待到夜深人静,等到大家散去,她依然没有醒来。
卿则的心跌到了谷底。
程利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临走前,程利微醺着叹道:“她啊,也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怎么咱们什么招式都使出来了,她还不醒呢?真该让她急一急,气一气。体会一下咱们这样的心情,也就醒过来了。还有你。”
他定定看着卿则,“你也想开点。你尽力了,那就问心无愧。”
说完话,一直没有落泪的程利,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话说多了,眼睛里也泛起了红色。
卿则让人送他出去,而后坐在床边,静静想着程利最后那些话。
许久后,卿则握了她的手,和她说了很多。
他说,我们既是夫妻,那就同生同死。
他说,既然你没醒,那我活着也没意思。我现在便去找赵太保,自寻死路去。
他还说,我知道你能听见。也知道你在努力。可是,我已经用遍了法子,还是没能叫醒你。这是我没本事。如今我要去找赵岳,出了这个屋子,我就再也回不来了。刚好一两日后和你同葬。你看如何?
说罢,卿则大步而出,砰地关上门。
脚步重重地走远后,放轻脚步,折转回来,把窗户捅开一点点往里看。
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暗暗叹气。
不过,他舍不得离开,就站在廊檐下,窗户边,透过那一点点的小孔,看着她。
鸡鸣声响起。
天开始微微发亮。
就在他开始彻底绝望的时候,突然,她手指轻微动了下。而后,一行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卿则不敢置信,愣了好半晌,方才快步走到门口。边推门边喊:“太医!快去请太医!王妃,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继续惊喜^_^
☆、第九十七章
全身酸疼, 君兰昏昏沉沉的, 仿佛置身于世外飘忽虚空一般, 不知今夕何夕。
只感觉到身上有冰和火在交替, 让她身上一阵发热一阵发寒,难受得几乎吐出来。
这般不知时日的过了很久, 她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说什么死不死的, 还说要去找姓赵的什么人。
她努力去想, 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知说话的人是谁, 不知那声音提到的话语是谁。
但是,那清冷声音说出的简短的几句话,却不住在她脑海中回荡。让她不由得升腾起了阵阵痛彻心扉的难过。
她想睁开眼睛。
试了很久,结果眼泪先流了出来。全身挣扎着想要挪动一下,也只手指微微颤动了而已。
……
真正清醒,是因了药香。
那药显然很苦, 她沉沉睡着,都能闻到那股子味道。虽然药汁还没入口,嗓子眼儿里却冒出了和那味道相称的苦涩。
被熏得实在受不了, 君兰努力睁开眼。
初时视线模糊, 适应了很久方才熟悉这屋里的光亮。只是看到的事物依然不甚清晰。
朦胧间,有至为熟悉的人出现。只是他面上不见了平素的淡然和清冷, 取而代之的是焦灼与欣喜。
“怎么样?好点了吗?还不舒服吗?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一连串的问话下,君兰的思绪有片刻的停顿。然后开口回答。可嗓子太过干哑,她动了动唇, 依然没发出太多音节,只能简单的“嗯”“啊”几声。
卿则握了她的手,还欲再言。
帮忙守着汤药的太医看不过去了,劝道:“王爷,王妃既是已经醒了,那就没甚大碍。只是需要好好调养着。您若是再这样一直打扰王妃休息,怕是原本能够好十成的,也只能好个七八成了。”
卿则忧心至极,欢喜至极。但听太医的话语后,他不敢拿着她的身体开玩笑。欲言又止半晌,终是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仔细地给她掖了掖被角,静默地坐在了床边。
君兰半眯着眼,努力了好半晌方才把视线定住,看清了床畔之人。
她记得自己好似听到了“王妃”二字,打算仔细想清楚的时候,倦意来袭,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跌入了黑沉梦乡。
这一日,她在睡睡醒醒中度过。偶尔喝一点水喝一点药都会耗去她太多的精力和体力。然后她就合眼继续睡去。
彻底醒来,是第二天的晌午。
许是前一天咽了不少药汤的缘故,这回醒来,不再头晕脑胀。反而有种休息彻底后的清醒。
君兰茫然地看着头顶上的陌生帐幔,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怎么会是大红色的。
瞧着可有点眼生。
她正暗自思量着是谁给她换了床上的物品,侧头打量四周的时候方才发现,竟然四周居然都是大红色。
艳艳的浓烈的,最喜庆的色彩。
君兰想要起身,挣扎了下,才发现虽然意识清醒许多,可身体上的疲累与虚弱还是与昨儿一样。身体的这点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着她坐起来。刚把身体抬高了些,突然力竭,重新跌了回去。
她醒来的这短暂时候中,没有人发现她的苏醒。她刚一跌躺回去,因着身体和床铺轻微的撞击声,反而屋内有人发现了她的动静。
高大身影瞬间站起,一下子到了床前。
“怎么样?”君兰的手被紧紧握住,“可好些了?”
这声音太过熟悉。饶是君兰因为刚才起身的动作而耗尽了力气,现在没有丁点儿的气力侧头去看,也依然认出了来人是谁,忍不住泪盈于睫。
“九叔叔……”
她嗫喏着轻唤,眼泪越积越多。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刚才醒来时候忧心慌张,都没有哭。可是听到他声音的刹那,她却好似支撑不住一样忍不住想要哭泣。
“我在。我在。”卿则喃喃说着,动作轻柔地轻轻揽住了她,“我一直都在。”
轻声哄了她几句,他又忍不住自责,“先前我不小心睡着了,竟是没有发现你醒。”
前些天他彻夜不眠,不吃不喝。直到昨日她醒来烧退,方才有了胃口,也有了倦意。稍微喝了点粥,随意歇息了会儿。
只是她没有好彻底,他终是无法完全放心下来。守在了床边,不眠不休。
刚才的时候,可能因为思绪太过放松,他竟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直到响声响起,他才惊醒过来。
卿则心里愧疚。
君兰却觉得九叔叔已经做得够好了。
她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也模模糊糊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在这样的状况下,九叔叔能够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发现,说明他太过关心她爱护她。
“没发现就对了。”君兰拉着九叔叔的手,轻声道:“我更希望九叔叔能多睡会儿,歇息够了再陪着我。”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不过刚刚醒来的短暂时刻里,能够恢复成这样,已然难得。
卿则正欲再说些什么,蒋夫人端着水盆进了屋。
君兰笑着喊了她一声。
声音不大,而且音调平平。
可是这哑然中带着点熟悉的声音,却让蒋夫人瞬间听了脚步,猛地看了过来。
“王……妃?”蒋夫人不敢置信地道:“您醒了?”
说罢,不等君兰回答,她已经欣喜地跑出屋去,赶紧把好消息告诉每个人。
“王妃彻底醒了。”蒋夫人的声音从外头飘来,“王妃好起来了!”
欢喜的声音飘进屋中。
君兰怔了一怔方才反应过来,蒋夫人的称呼好似有些问题。
如果是旁人说这一声“王妃”,君兰肯定要纠正对方,你弄错了。
可是说这话的是蒋夫人。
蒋夫人一定不会拿她随意开玩笑,也不好把这种称呼随意挂在嘴边。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是事实。
君兰错愕不已,拉着卿则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定亲了?
可定亲也不至于会叫一声“王妃”吧。
那只可能是——
“九、九叔叔。”她慌张地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们、们……难道,难道……”
“是。就是这样没错。”卿则眉目柔和,凝视着她,唇边带着浅淡笑意,“在你昏睡的时候,我们成亲了。”
他执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如今,你是我的王妃。”
这一定是幻觉。
君兰觉得,自己肯定是还没醒。
再或者,醒了还不如没醒。
*
君兰苏醒的消息昨儿已经传遍了京城,惊动了宫里的贵人们,各自赏了物品至清王府。
如今君兰苏醒,能够喝水能够吃饭,甚至于还能被清王爷抱着去外头晒太阳了。宫里的贵人们更是高兴不已,赏赐源源不断地送进清王府中,在院子里堆成了山。
沐浴过后,君兰神清气爽。窝在院子里,身上盖着薄被,躺在躺椅上闲闲地翻看赏赐。
说来也怪,这次的赏赐大都是衣料和首饰。
首饰就罢了,女儿家需要的首饰本就多,而男子并不需要太多配饰。赏赐下来的基本上都是女子所用饰物,她还能稍微想得通一点。
为甚那些布料也都是女子合穿的颜色?
看那些鲜亮的光彩,分明没有男子可用的。
君兰“咦”了一声继续翻看。
紧挨着她坐的卿则把手中书卷放下,微笑道:“怎么了?可是有甚不妥?”
她想要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他就陪着她。
此时君兰坐摇椅,卿则就在她身边的石凳上落了座。
现下听闻她这声疑惑,他就望了过来。看她一时间没有作答,他自顾自道:“莫非是这些东西?”看君兰点了头,他笑意愈深,“陛下他们担心的是你,又不是我。如今你醒了,自然是赏赐你,东西也适当地择了你喜欢的。这些与我何干?”
君兰横了他一眼,没见过旁人能够偏心成这样的。更何况,清王爷是太后她们最疼爱的人。现下抛了清王爷不理会,只赏她,怎么可能。
“你信我。我没和她们提起什么,是她们自己想要送了你。”
卿则说着,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舍不得离开。
君兰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
卿则不退反进,把她搂得更紧,想她耳边低笑:“现下你身子还弱,我不和你计较。等你康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灼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颈侧。
毕竟已经是夫妻,他说的“收拾”指的什么,一目了然。
君兰脸腾地下红透。
卿则看后愈发喜欢,俯身在她唇上辗转轻吻。
君兰想要推开他,手都已经撑到他的胸膛了,却忽然反应过来,如今两人是夫妻,做什么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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