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并非不要你,而是希望你有更好的前程。你陪伴本宫已有一年之久,你的武功造诣,并非等闲之辈所能比拟,他日必会得到父皇的器重。”
语罢,她坐在软椅上不动。又是过了好一阵,才听见十七的声音再度响起。
“若是没有主子相救,十七早已死在李公公的棍棒之下,哪里来的什么前程,什么未来。”他静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景绣前程,荣华富贵,十七不需要,也不在乎。十七这辈子,只愿伺候听从主子一人。”
第045章 十七抗旨
不在乎吗……
赵清颜心里琢磨着他刚刚的话,又见他一脸肃然,像是在等她一个说法。
“你或许不在乎,或许不需要。可是十七,你可曾想过,命你加入御林军的人是谁?他是当今圣上,他说的话,一言九鼎。你可知道,抗旨,该当何罪?”
赵清颜说完,细细观察着十七脸上的表情,像是想要从中找到些什么。却发现十七从头到尾神色平淡,就连那漆黑的眼底也是一片波澜不惊。
“十七可以亲自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赵清颜挑眉,笑了笑。“收回成命?你以为凭你一个区区公主府管家,就可以改变父皇的决定?”
十七听完,低垂下头,握紧双拳,似乎被赵清颜的话说动了。
“本宫在这里劝你,也是为了你好。若你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早些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本宫也不会亏待你,若是你离府时,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
“十七宁死不从!”
他一下子又抬起头来,沉声开口。
那声音固执、坚定,竟堵得赵清颜说不出话来。
“若是皇上不愿收回成命,十七愿意以死谢罪。”
十七定定地盯着她,赵清颜从他的眼神里,知道,此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心里纵然有千百种强迫他接下圣旨的方式,喉间一哽,嘴巴想动,却发现一句说服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就这么喜欢伺候本宫,一辈子甘心只当个奴仆?”
“是。”
“哪怕本宫心情不顺,打你骂你,你也愿意?”
“是。”
……
十七背脊依旧挺直,硬撅撅的,和他的性子一样。
赵清颜深深地望着他,许久,忽然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你就留下吧。”
“主子……?”
十七错愕,为她忽然转变的态度。然后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站起身来,将圣旨塞入里衣,躬身一揖。“十七这就去皇宫大殿一趟。”
“你去那做甚?”
“请求皇上收回这道圣旨。”十七抬起头,蹙拢眉头,望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沉与郑重。“若是十七今夜没有回府,恐怕十七日后无福继续侍候主子,希望主子能多加爱惜身体。”
他的眼神黯然,双眸却是牢牢锁住她,目光扫过她清丽的瓜子脸,秀气的柳叶眉,灿若繁星的明眸……动作缓慢,像是要把她的模样一点一点刻入血骨之中。
他这是准备……以死谢罪去了?
赵清颜惊愣地看着他,眼见他沉着一张脸,像是做了什么极其艰难的决定一般,转身就准备推门而出。她终是忍不住,唤了他的名字。
而那边的十七,不知在想些什么,竟失神到没听见赵清颜的声音。
他已是行到门边,那门轻微“吱呀”一声,开了门缝。赵清颜没有犹豫,翻身下了软椅,大步迈向十七,拽住了他的衣袖。
赵清颜的动作太过突然,再加上一瞬间的冲力,那高大的身躯竟真的被她转了个个儿。
十七一震,险些站不稳脚。
“本宫话还未说完,你——”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间却没说下去。
赵清颜神色怔忡,朱红檀口因惊讶忘记合上。
十七的脸离她不过几公分的距离,近的,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口鼻间的吐息。
只见他面色发白,下颚紧绷,薄唇死抿。那双眸子,黑得发亮,而那眼眶却不从知何时开始,不自然地泛红。
他……哭了?
赵清颜惊愕得不能自已。
还记得最初见到他时,他被李公公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也没见他流下过一滴眼泪。十七的遭遇,让他比平常男子刚毅更多,她以为,他是绝对不会哭的。
“十七以后见不到主子了,主子可是会偶尔想起十七?”
十七终于忍不住,将几次压抑于嘴边的话,问了出口。
一瞬间,赵清颜什么都懂了,眼前的男人不是惧怕皇命,也不是畏惧生死,竟是害怕从今往后,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今后也再也见不到她……
心口一下子变得柔软异常,赵清颜唇角浅浅地漾出笑意,在他微愣的注视下,她轻声骂道:
“呆子。”
“主子?”
她望了他一会儿,最终,似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本宫既然说了让你留下,自是不会让你平白送死。本宫不能说自己有多大能力,但仅仅保住你一人,还是绰绰有余。”
**
那日下午,赵清颜亲自去了皇帝寝宫,请求皇帝留十七在锦绣阁内。任凭皇帝多么欣赏十七,却抵不上对待平阳公主的喜爱。更何况又听说十七曾屡次救赵清颜脱离危险,当下便允了。
十七抗旨的消息一传到长安城里,立马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十七不知好歹,心高气傲。也有人敬佩十七作为公主府的总管,对主子忠心不二,经得起诱惑。
第046章 学画
次日,旭日初升,十七如往常一样早早起来。
虽然锦绣阁四处有护卫看守,十七却习惯了替赵清颜守夜。每日到了后半夜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匆匆睡上三四个时辰。
这时的十七刚刚练好剑,用井水冲了个凉,随意擦拭了两下便回了房。他准备稍微收拾一下,就去后院帮忙。
刚把衣袍套上,门忽然被人推开,十七愣了愣。
那人逆着光,看不清脸。但那绣了牡丹花样的素色罗衫,这全公主府上下仅有一人会穿。
“主子?”
赵清颜款款步入房内,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挑了张椅,优雅地坐下。
“怎么这么早来这里。”
十七不自觉皱起了眉。
好些天未曾降雨,今日空气愈发干燥。十七给赵清颜倒了杯茶,让她润润嗓子。
“整个锦绣阁都是本宫的,本宫现在出现在这里。怎么,你有意见?”
赵清颜喝了口茶,睨了他一眼。
今日的十七与往日相比,不太一样。
印象中的十七自从做了锦绣阁主管之后,总是将自己打点得一丝不苟。
他似乎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来不及束起,发梢带着些水珠随意披散于肩背。衣衫也略微显得有些凌乱,一大片紧致结实的肌理从衣襟处暴露在外。
十七顺着她打量的目光,也注意到自己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急忙背过身去,将身上迅速收拾稳妥。
赵清颜倒是面不改色,垂眸,又喝了一口茶。
“主子大清早来找十七,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仅仅一口茶的间隙,十七就已把衣衫打理整齐,一头墨色黑发也用皮绳束在脑后,仍隐隐泛着水气。
赵清颜望了他一会儿,开口道:“本宫过来,自然是来检查你是否偷懒了。”
十七有一瞬的疑惑。
“那画,你可有好好练习?”她出言提醒。
十七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被他藏在衣袋内的画像,心下有几分窘迫。
昨日主子替她向皇上请求收回圣旨,并吩咐他留在府内哪也别去。他心里不安,便一直候在门口,直到主子回来,确定他能继续留着,他才稍稍安心下来。
昨夜他回房的时间比别日更晚,但他记得赵清颜给他布置的“课业”,所以硬是挑着灯,画了大半个时辰,只是那成品就……
见立在面前之人突然噤了声,赵清颜眯起了眼,却是料定了十七必然忘记了那张画像。
实际上赵清颜并不在意十七有没有按照自己的吩咐去练习那人像,只是如今见了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要逗弄他一番。
“本宫就知道你未曾练习。十七,你作为本宫府里的下人,违背本宫的命令,该当何罪?”
“十七并未违背。”
“恩?”
“画了……”
说完,十七转身走向床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他回到原位,将一张折得有些皱巴巴的纸递给了她。
带着几分兴味儿,赵清颜挑了挑眉,往那纸上一瞧。一下子,她差点忍不住嗤笑出声。
“你确定这是临摹本宫的画作?”
那纸上,满是杂乱无章的墨水印。下笔又重又钝,可见用笔之人并不清楚如何控制力道。只有那隐约可见的轮廓,模糊看得出来他似乎在认真模仿些什么。
“是。”
赵清颜乐了,甚至是有些佩服拿出这等“大作”之后,十七仍能挺直腰背站在她面前,神色镇定地任她嘲笑。她笑着叩了叩旁边的桌子,道:
“去拿纸墨来,就坐在本宫身侧,本宫指点指点你。”
十七没说什么,只是顺从地应了一声,按照她的吩咐取来文房四宝。又顺手收拾了一下桌面,便端正坐下。
“这作画,讲究明暗、轮廓、质感。执笔讲究灵活,可直掌可横卧。执笔略高一些,才可灵活转动笔尖。你用力过猛,手腕要更放松些,结合手肘发力……”
“是。”
十七按照她的说法又试了一次,右手握着笔轻轻一划,却仍是留下了一道并不优美的印记。
见十七拧起眉,怎么也控制不好力度。赵清颜叹了口气,索性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弯下腰手把手教他。
“不要用手指发力,要懂得利用手腕的巧劲儿,你看,这样……”
熟悉的幽香忽然沁入鼻息,即便是已经知道赵清颜喜欢做出一些引人遐想的事情。他未曾防备,软玉温香一靠过来,仍是忍不住浑身一僵。
“啧,你乱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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