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妾身想往嘉园院子里移栽几株红梅,您看着如何?”
沈从正叼了一根烟管,半眯着眼睛,斜躺在软榻上,懒洋洋的在房檐下晒着太阳。听着庞氏的声音,他微微睁开了眼睛:“这后宅的事情你看着办就行,凡事不用来向我请指使的。”
庞氏微微蹙了下眉头,看着沈从这一副软骨头的模样,她冷声道:“老爷说这话是同意了的意思?那妾身可就着手去安排了。毕竟嘉园也是正经的嫡女,所居住的娇兰苑竟比沈梦园所在的佘水苑还要萧瑟,也委实有些太不像话了。”
沈从淡淡的掀了掀眼皮:“这种事儿不是一直是你在做主吗?”
一句话,噎的庞氏立马掉头就走了出来。
沈从这意思是她故意忽略了她们的女儿吗?他可知,为了这个家,她付出了多少?凭什么他到现在了却依旧摆出一副“都怨她”的姿态来?
沈嘉园年纪轻,不明白她的苦心就算了。沈从是她的夫君,他怎么能这般怼她?
庞氏心里气哼哼的,一直回到了福新苑中,都是绷着了一张脸。只不过,到底也是想要补偿几分沈嘉园的,当日下午,便有人朝着娇兰苑中搬去了两大株用大型花盆栽种着的红梅。
红梅开的正旺盛,红艳艳的,霎时间便为整个娇兰苑增添了不少光彩。
沈嘉园冷笑着看着下头的人忙活着,她则转身坐在了书桌跟前,仿佛没事人似的,该看书看书,该作画作画。
庞氏是傍晚时分过来的,彼时,夕阳残照,晚霞铺满天,红梅在那橘红色光芒下,越发显得娇艳若滴,色泽鲜艳起来。
庞氏赞叹道:“果真还是院子里有两株红梅喜气,嘉园,你可喜欢?”
沈嘉园把手中捧着的书放下,淡笑着望向了庞氏:“母亲这又是何必呢?不是说府中都已经是捉襟见肘的了吗?现如今倒是愿意破费往我这院子里搬红梅了。这么两大株红梅,怕是需要不少银子呢吧?祖母会不心疼?”
庞氏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讪然,双手拢在袖笼里,她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随即笑着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道:“今日不同往日了,你祖母巴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放在你这娇兰苑中呢,又如何会再说些什么?”
沈嘉园冷笑一声:“这红梅有什么稀奇的,若祖母真是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不是该把那绿梅都搬了过来的?”她其实也并非是想要那两株绿梅的,就是觉得庞氏这样,让她很不习惯,说话间自然而然的也就带了几分讽刺。
见她真要吩咐人去移栽绿梅,沈嘉园连忙制止住了:“嘉园不过是在说笑而已,母亲倒是还当真了。”她微微扯了扯嘴角,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的望着了庞氏,道:“母亲为了能够说服我选秀进宫,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呢。”
这又是准备了最好的嫁妆,又是不辞幸苦的在这过年的紧要关头为她装点院子的,她当真是有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庞氏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道:“先前是母亲的疏忽,现如今你这娇兰苑才该是这伯府中风景独美的这个的。母亲这般做,也是你祖母和你父亲的意思。”她伸手捧过沉香折进来的梅花枝,轻嗅了一下,点头道:“嗯,看着赏心悦目的,闻着,也是沁人心脾的。插起来吧,让你家姑娘闻着花香,心情也会好一些,脑子也清醒一些。”
沈嘉园冷嗤一声,看着沉香把那红梅插到上好的瓷瓶当中,她道:“祖母知道母亲您把小库房中的所有值钱东西都送这里来了吗?”
“自是知道的,母亲不是说了吗,这所有的事情都是请示过你祖母和你父亲的意思的。”她顿了顿,看着焕然一新的室内外,点了点头,“这才像是一个正经嫡女所住的居所了。”
伸手,她轻拉起了沈嘉园的手:“你若是觉得那里还有些不妥的,只管同母亲说来,母亲自会差人为您布置妥当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共商计策,躲避选秀
沈嘉园眉梢微微挑了挑,似笑非笑的轻摩挲了一下手心,问道:“现如今是年关,母亲不忙着府中诸项事宜吗?”
庞氏轻笑着摇了摇头:“你祖母说了,所有的事情都不若你的事情大。只要你明年能够雀屏中选,便是咱们阖府的好东西都送过来这里,也是值当的。”
听她再度老话重提起来,沈嘉园烦躁不已的站起了身,踱步到了那两株红梅树下,仰头,她看了一下,道:“那只怕嘉园要辜负祖母和母亲的一番好意了。嘉园还是那句话,嘉园不想入宫,更不想陪王伴驾!”
她伸手折了一根红梅,顺手扔到了地上:“嘉园不是惜花之人,也不懂花,把这东西放我这里,还真是糟蹋了它们。”她转身,碧青色的裙摆划过红艳艳的梅花,不留一丝儿的痕迹,飘然便进了屋子里头。
看着摆放在书桌上的两瓶红梅,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沉香,去把这花瓶都扔了去,我这里不需要那么花花绿绿的!”
月桂在一旁不解的蹙了眉头:“可是姑娘先前不是还觉得挺好看的吗?”她印象中,姑娘似是也挺喜欢红梅的呀。
沉香冲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听姑娘的吧。”姑娘这又是和夫人呕上小性子了呗。
只是,两人这般,也不知到底会是谁先让一步的?
夜幕渐渐降临,沈嘉园却是百无聊赖的托腮坐在了桌子跟前。梅花清香阵阵随风飘来,本是最让人舒心的气味,她这会儿却只觉得心烦意燥,伸手,把桌子上的画作胡乱的一推,她偏头望向一旁的沉香和月桂:“你们说,我要如何做,才能断绝了母亲送我入宫的心思呢?”
她都用了千百种方法了,硬的,软的,甜言蜜语的,耍赖犯犟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可母亲怎么就铁了心的非要让她入宫呢!
沈嘉园气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母亲到底为什么非要这般逼迫于我!”
沉香和月桂面面对视了一眼,无语。
良久,还是沉香斟酌着开口劝道:“夫人怕是也希望姑娘能够入宫当娘娘,享荣华富贵的吧?毕竟,咱们伯府被人嗤笑的久了,许是夫人觉得那样,姑娘会活的恣意快活一些的。”
“呵呵,进宫会恣意快活?去那里恣意快活去,和皇上吗?他都多大了,那可是玉柔的父皇,玉柔是他最小的女儿吧?她都要比我大上两岁呢!”提起玉柔公主来,沈嘉园的眼睛猛地一亮,仿若是逮着了老鼠的猫似的,她眼睛贼亮贼亮的盯着沉香,问道:“话说,沉香,你明儿个出府一趟,和玉柔公主身旁的喜儿联系一下呗。”
沉香明了的掀了掀眼皮:“姑娘是想要求助公主了?”
沈嘉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现如今只能想着求助于她了呀。不然,依着母亲和祖母这固执劲儿,我怕真要进宫去当她的庶母了。”
她说着突地笑了起来,连忙抬手轻掩了一下唇,道:“我估摸着玉柔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定然也是非常不高兴的,所以,她肯定是会帮我一把的。”她朝着沉香招了招手,“你赶紧的来给我研磨,我要修书一封,赶紧的把我现如今的境况告知她一声。”
不想,沈嘉园的书信送出去没多久,玉柔便亲自上门拜访来了,美名其曰:来伯府欣赏绿梅傲然姿态的。
伯府里的众人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好一阵儿,只把佘水苑和兰倩苑里都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又浪费银子又浪费人力物力的好好准备了一番,准备迎接公主尊驾亲自到访的。
却不想,玉柔进门来一句:“我只不过是随口邹了一个借口,就是想要来看看嘉园,和她,陆英一道儿说说话的。”便彻底的把伯府内的众人打发走了。
老太君坐在福东园内捶胸蹈足了好一会儿,心肝都疼了起来:“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跟流水似的,一转眼,就全没了。”本来是想要让公主对伯府留下个好印象的,可不想,她们的一切准备都是多余的,人家压根连看一眼都没有,直接就进了娇兰苑里,对着那两株红梅谈笑风生去了。
庞氏的脸色也有些不好,虽说早已经知晓公主与沈嘉园交好,可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她过来,她心头只掠过一道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些事儿怕是要不好了。但具体不好在那儿,她却一时半会的也没有琢磨出来。
而此时,又有下人来报,说是定北侯嫡女陆英也过来了。庞氏也顾不得揣摩玉柔公主的心思,连忙又带人迎了陆英过来。
看着沉香关上了娇兰苑的大门,玉柔公主带来的人马守候在院门两侧,庞氏的眉心便只跳跳,伸手搭着在一旁的赵嬷嬷手上,庞氏蹙眉问道:“赵嬷嬷,你说她们过来找嘉园会是什么事情?”
赵嬷嬷笑着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她抬头望了一眼紧锁眉头的庞氏一眼,轻声道:“不过,奴婢觉得并不会是什么坏事。左右,公主和陆英都是极其尊贵之人,她们不惜屈尊降贵的来找四姑娘,可见,和四姑娘的关系是极好的。不管四姑娘将来的路途如何,有这两人在一旁护着,也定然不会被旁人轻看了去的。”
毕竟,谁也没有胆子和圣上最喜欢的小女儿,玉柔公主过意不去啊!
庞氏一想,也是这个理,便松了一口气,抬眼望着从墙头露出来的朵朵红梅,暗自有些庆幸,她提前就翻修了一遍娇兰苑的!
眼见着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庞氏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看着依旧紧闭着的娇兰苑大门,抬脚便赶忙的去了厨房,亲自监督着一众人等做起了午膳。
而此刻,大门紧闭的娇兰苑中,沈嘉园则是有气无力的轻趴在了桌子上,眼皮耷拉着,她望一眼玉柔,没好气的道:“你还笑呢,还不赶紧的给我想个办法出来,难不成你还真准备喊我一声庶母的吗?”
玉柔抿唇只笑:“就你,这还比我小呢,还妄想着我喊你一声庶母,你可别做美梦了呢。”她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一番好意,觉得你伯府里也太窘迫了一些,便想着到父皇跟前美言两句,让他直接赏你一些实在的东西的。谁料想,父皇竟是直接赏了你一匣子的金元宝。也无怪乎,你家中人都觉得父皇对你有意了。毕竟,父皇可是圣明君王,这修改书院的奖励制度,可是他登基以来,这破天荒的头一遭呢!”
陆英听得直翻白眼:“要我说,你父皇这也太宠你了一些吧?这书院的规章制度他也随意更改的,白白的让嘉园受了这么多罪,还被软禁了呢。好可怜。”陆英抬手摸了摸沈嘉园的脑袋,“嘉园,你可千万要抵抗住威压,千万不能进宫啊。”
她要是真进宫去了,她哥哥可是一点戏都没有了的。
眼见着这两人都已经渐渐生了情愫,这么一茬事情闹出来,可真是要人命的事情。得亏了沈嘉园激灵,还知晓送封书信出去求助。
陆英一边想着,还一脸愤愤的瞪了玉柔公主一眼:“你父皇这都多大年纪了,还选秀,这不是白白糟蹋人家好好的闺女吗?”
因着几人在一块熟悉了,彼此也都知晓什么性子,玉柔听陆英这么说,倒也没有生太大的气,只是有些无奈的望了她一眼,随手拿了一本书在她头顶敲了一下,佯装了恼意的道:“我父皇虽然年纪大些,配嘉园有些老牛吃嫩草了,可好歹他也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圣上好吗?多说人家盼着把好好的女儿往我父皇的龙榻上塞去呢!你再这么说,小心我给你甩脸子!”
陆英吐了吐舌头:“你这公主谱摆出来,还真是让人怕怕。”她拍了拍胸口,微微嘟了一下唇,偏头,又拉着沈嘉园的胳膊晃了两下,“嘉园,那你想要怎么办啊?”
沈嘉园趴在桌子上,像是一只没有骨头的软趴虾似的,下巴搁置在交叠的双手上,她掀了眼皮望向玉柔道:“我要是能想出法子来,还叫你们过来干什么?”她眼睛轻眨了一下,颇有几分耍赖的道:“我不管,这事儿是公主您给我招来的,您得想法的给我解决了。”
玉柔哭笑不得的瞪沈嘉园一眼:“那敢情我这是好心办坏事,惹火烧身了呗。”
陆英笑哈哈的:“活该,谁让你提前不和嘉园商量一下的,这会儿出事了,你是公主你最大的,你不兜着点,谁兜着?”陆英伸手去拽拽玉柔公主的衣袖,另一手伸出手指指了沈嘉园,“公主,您就赶紧的想个法子吧。你看看,嘉园都快要愁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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