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白胖的裴师直勾勾盯着抬起头的小斐,眼眶慢慢地红了。
一只颤抖地手伸到小斐眼前,“孩子,你今年多大啦?”
“十六。”小斐声如蚊呐。
“好,好,你母亲右耳后可是有颗红痣的?”裴师的声音也颤抖了。
小斐错愕了,“您,您是如何得知的?”
裴师一把揽过小斐失声大哭,“我苦命的孩儿啊,我苦命的月娘啊!”
赵默成最先反应过来,扶起跪地大哭的裴师,茗华拽起小斐,萧水生愣在原地,心想我是要娶媳妇的,不是让你们父女相认的。
看来今天不宜商讨结亲事宜了。
裴师本名无涯当年痴迷武功,远赴西北求学,却不慎走火入魔,病卧他乡。等休养好返回家乡时,已是战火□□,饿殍遍野,月娘母女不知所踪。裴无涯以为母女二人已返极乐,再无留恋一心向武,多年苦心孤诣,终成波芙神功第十三代掌门。
今日得见小斐,宛如月娘在世,冒昧追问,居然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月娘当初带着小斐走投无路,卖身为奴进入蔺家,被刁难折磨之际,被茗华的生身母亲绣姨娘救下。
月娘不识字,依稀记得裴字,错认成了斐字,故而给女儿改名做小斐,一叫多年。
饭毕,哭罢。
裴无涯要求小斐跟他回波芙山波芙洞以补偿多年对女儿的亏欠。
小斐虽然欢喜,能与父亲相认,却不愿回去,一是不舍茗华,二是难舍水生。
“女大不中留,不回也行,让他娶了你我就让你留下。”白胖的裴无涯很开明,虚手一指。
小斐一张粉脸顿时红得淌血,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萧水生也不好意思地别转了头。
赵默成惊愕地睁大了双眼,先无声地摆了摆两手,然后虚虚地伸手把师父的手指推向另一个方向。
不是我!是水生!师父你不要乱指好不好!
“师父,不是赵大哥,是萧大哥。”茗华说话了。
“饭可以乱吃,师父不能乱认,谁是你‘师父’?”原来不是所有白胖老头都和蔼的,“我还没有老糊涂,就是让赵默成娶我女儿。”
赵默成两只手摆的风扇一般,裴无涯一巴掌呼过去,“臭小子,我女儿哪里配不上你啦,你还不愿意了?就这么定了!”
萧水生欲哭无泪,原地扣头,师父啊,徒儿错了……
茗华暗道,该,让你不听我的,非要禀告师父,要是先斩后奏多好。
小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瞅我这傻丫头高兴的。”裴无涯乐呵呵地抱起宝贝女儿。
谁高兴了?这满屋子只有您老人家一人高兴好嘛。
第43章 新官到任
小斐醒来后不吃不喝,茗华得知后去劝导。
“傻丫头,得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和亲爹去闹啊。”
小斐哇地一声哭出来,“萧大哥为啥去找的他……他咋会不知道……还,还……”
“你先吃点儿东西,我去找你爹说明白,这里有误会也说不定。”茗华安慰道。
一双乞盼的泪眼把硬着头皮的茗华送进裴老的房里。
茗华堆出一脸谄媚的笑,心想白胖老头不好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裴老伯……”
“我老吗?”白胖老头全没了初见时的威严,蹲在太师椅上。
“裴……叔叔?”
白胖老头一吹白胡子,居然撅了嘴。
他是怎么当上一大帮派的掌门的?他这没正形的样子他手下知道吗?
这人为了自己练武,扔下小斐孤儿寡母艰难生存,此刻相认不想着如何补偿女儿让她幸福,反而乱点鸳鸯,让有情人双双痛苦,算什么父亲!
茗华生气了,忘了应有的敬畏,嗓门不觉高了:“您又不让叫师父,老伯不行,叔叔也不行,那就只能叫大哥了,裴大哥!”
“臭丫头,要不是看在你娘救了月娘的面子上,我……”裴无涯作势起掌。
“打我呀!我娘是救了小斐娘俩儿,但我从来没拿小斐当丫鬟,我当她亲姐妹,不像大哥你!”茗华豁出去了。
裴无涯收回掌,一脸无辜:“我怎么了我?”
“您自问可有拿她当女儿?”
“我当然!我怎么没拿她当女儿了?”怒目圆睁。
茗华此刻反倒丝毫不怕了,“您知道您女儿心有所属吗?”
“这……她年纪小,不知道何为良人……”裴无涯声势渐弱。
“您就是想让小斐嫁个当官的,都不顾自己女儿的心意。”茗华乘胜追击。
“我怎么不为她想了?默成踏实,总好过跟着水生过我们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裴无涯突然沉默,再抬头时则盯紧了茗华的眼睛,“你这妒妇,不让自己夫君纳新,容不得人不是?亏你刚才还口口声声‘姐妹’,哼!”
这小老头,反复无常不说,居然想让自己女儿做小。
茗华准备放弃沟通了,“我有无私心天地可证,我是真心为小斐好,至于您老的私心我就不探究了,茗华告退。”
毕竟人家是小斐的父亲,吵得太僵也不是事儿。
赵默成和萧水生再进房看师父时,就看到裴老呆坐在太师椅上,入定一般。
见二人守候多时,裴无涯开了口:“水生,你可怨为师?”
萧水生单膝跪地,“徒儿不敢。”
“不敢……不是不怨,有人问为师可有私心……”裴无涯看着爱徒,重重点头,“私心是有的,我属意你继任掌门,不想你为凡事所累。况且你知道我门绝学,须得童男之身方得大成。”
萧水生膝行于前:“师父,若是为了门派传承,赵师兄亦可。”
裴无涯抬眼看向赵默成,“他……”
“师父可还记得徒儿说过的,如何认出他是我门人来的?”
裴无涯认真回忆起萧水生说过,赵默成运用波芙绝学接骨大法救人之事,行此功法需纯阳护体方能达到最佳疗效,那被救治之人不及月旬便行动如常,只有童男才能有此等功效。
“那他孩儿从何而来?莫不是跟水生一样路边捡来的?”裴无涯简直不知道该问这两人哪个好了。
赵默成艰难地点了点头,回道:“姜儿确非默成所生,但她不是孤儿,她是我二哥的亲骨肉。”
白胖老头脑子不够使了。
“你……你果然是妻嫂之命。”
赵默成拱手作揖,痛苦道:“师父神人,铁口直断,屡试不爽。”
“屡试……那你这婆娘……”裴无涯想起,赵姜是他二哥的骨肉,那之前那个跟自己顶嘴的臭丫头又是……
赵默成陷入痛苦回忆:“她是我义兄心上之人。”
裴无涯一拳重锤落到赵默成肩头,他默默地接了。
“你这小子,唉!”裴无涯摩挲着自己的拳头思索,猛然又一拳打在赵默成另一肩头,“你二人不能再在一起,我看你似有动情之意,你乃童男之身,而她却是妇人,你二人不般配。”
心上人而已,哪个说是“妇人”了?
赵默成待要分辨,突然身后门开了,一个声音闯了进来,“是不般配,明明是我吃亏的事,却让徒弟嫌了师父又嫌,您老放心,您眼里的宝贝疙瘩我还看不上,我嫁猫嫁狗也不会嫁他!”
茗华倚靠在门框上,一脸愤愤,身旁跟着畏畏缩缩的小斐。
屋里一跪一立的两人惊讶回头,萧水生忍不住问小斐几时来的?想知道师徒三人的谈话被听去了多少。
还好小斐的口型是“刚刚”。
茗华推一把小斐进屋,“您老还是听听自己女儿的想法再决定的好。”关门回身走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欢喜的备嫁了:婚房现成,众人齐动手装饰布置;嫁衣绣好、嫁妆备齐。难掩喜悦又娇羞的小斐扫去了茗华心头的阴郁,毕竟和人家的父亲当面顶撞过,怪尴尬的。
好在裴老个性随意,在对茗华的种种误会消失后还是容易相处的。
这日,元宝上门送来贺礼,一看就是出自五色坊的精品。
在蓝色布上拔出白色花纹图案,纹饰精美,茗华怎么看怎么眼熟,难道崔严发明出了——
蜡染?
叫过元宝细细询问,果然是崔严误打误撞发现工人在挑灯绘图时,不小心滴落蜡油在染布上,然后开始在白布上用溶蜡描绘出花纹,再放入蓝靛染色,最后去掉腊色,花纹就绘出来了。
果然聪明,难怪不长头发呢。
恰好赵有才来回报,地已挖好,水已入坑,请示下一步工作。
茗华全盘托出了自己的打算,最低洼的地深挖成鱼塘,水往低处流,高处的农田可以耕作了,鱼塘里既养鱼又供给附近田地的灌溉。坡度大不适宜耕作的地方可以种种蔬菜和果树,等有收成了以后还要在鱼塘上搭建猪舍和鸭舍,让猪、鸭的粪掉到鱼池里面喂鱼,混有自然肥料的水再行灌溉。
茗华眼前晃动着生态农业的生机盎然。
赵有才并不懂这些,但几次小事已经让他对聪明的夫人言听计从了,得令后匆匆去布置了。
听得一头雾水的元宝也七七八八地学给了崔严听,崔严对农事并不上心,但对茗华置地的事却格外关注。
据说大华指派的陇嵩州牧不日即将到任,自己此刻手中还没有赵默成的把柄,莫不如从他夫人身上下手。
转眼到了小斐和萧水生的婚期,孟大虫一班人将气氛整的热闹喜庆非常,众人大醉。
茗华与小斐相拥而泣,赵姜和乌云开心在一旁劝。
小斐说:“夫人不让我哭,自己倒哭个没完,我又不出去过日子。”
茗华说:“谁哭你了,我是哭我自己……”
赵姜急忙拽着不明所以的乌云开心出去玩儿了,没见过华族人结婚的乌云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发誓就是为了这漂亮的婚礼也要嫁个大华的男儿。
酒醉的裴无涯第二天还微醺着就来找茗华了,对她说:“丫头,你拐带了我两个好徒儿,快点生孩儿出来赔我。”
茗华哭笑不得,“您这话应该是对小斐和水生说才对吧。”
老头高兴糊涂了,不理茗华接着说:“我不管,反正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收了带走。我把水生和小斐借你三年,安顿好了回东北接位。”
众人刚送走裴老爷子,就接到了陇嵩州牧到任的讯息。
大华此次派往陇嵩的州牧叫卢海钰,是当今皇后的亲叔叔,因惧高山民风彪悍,新战不稳,将陇嵩州衙设在了陇西郡,因而赵默成须得远赴陇西迎待上峰。
赵默成收拾停当就急忙上路了,原来赵青天也要拍马屁,茗华很小人地想。
等他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整个高山郡守府都被低气压笼罩着,拍马蹄子上了一定是。
第二天,茗华找不到管家时才知道赵有才去请他爹了,之后青天大老爷也不见踪影了,连最近热衷的断案也放下了。
为了给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放婚假,茗华晃到了五色坊,现在工匠师傅们都对这个编外东家尊敬有加,但兴趣缺缺的茗华发现连崔严都不在高山郡内。
一个新任州牧的到来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只剩下躁动的红云和渐渐转凉的天气。
闲来无事的茗华开始频频为五色坊设计新染样打发日子,这天却听说五色坊关门歇业一天,急忙命人打听。
原来崔严受到了卢大人的申斥,闭门思过。
与此同时,多日不见的郭缠虎带着马队高调登门了,茗华终于找到了红云焦躁的原因,他的战友们近在眼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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