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之闭上眼睛,他想起来老师对他的谆谆教导。
他知道老师从未向他要过任何回报......如果给傅兮一个安静的人生,是您要的。
那么做学生的,确实该成全您。
他回到了太子府,常常彻夜难眠。他与虞乐瑶,根本就是同床异梦。他知晓虞乐瑶性格嚣张跋扈,却在他面前装着一个大度的贤妻。
他不会揭穿,也懒得去揭穿。
反正他是太子,不可能和她一个人过到老......于是在隔年他就迎娶了一位侧妃——温婉瑜。
温婉瑜乃是温太医的女儿,那年去西宫避暑,温太医带着家人一同前来。西宫那边的天气偏凉,有好几株桃花等到了春末才开。
萧景之中不慎途染上了风寒,温太医一直叫温婉瑜彻夜守在床边照顾他。
病去如抽丝,他三天后撑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温婉瑜。
恍惚之间,他只记得温婉瑜的头上也好似带了一朵桃花。
也是挺美的姑娘,笑起来不知哪里,有点像她。
萧景之宠了温婉瑜很久,久到让虞乐瑶发狂的程度。
其实萧景之清楚的很,他身边这么多人,即便是得了病,哪儿还需要一个太医的女儿来照顾他。
无非是这温太医,想要把女儿送到他身边,来赌一个前程罢了。
可萧景之不在乎,反正今生也娶不到她。
那么娶一个像她的也行,哪怕是装的。
哪怕当时她头上的只是一枚粉红色的簪子。
不过后来温婉瑜有孕,萧景之还是开心了很久,不为其他,只因初为人父,自当欢喜。
可这份欢喜,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打破了他这个美梦的人就是虞乐瑶。
他早知道虞乐瑶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被虞家从小就惯坏了,眼里早就容不下其他人,他知晓她背地里没少欺负温婉瑜和其他的良娣,可是他还是敬着她是他的发妻,留着她的脸面。
事发以后,他真的是气疯了。
他给她留的脸面,最终是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萧景之那一霎那,想到了被害死的母妃,想到了他父皇的女人们,想到东宫院子里的女人们......
他不禁惨笑,这孩子终究还不是被他自己害死的么。
出事的时候,正好是东央国改朝换代的时候。他无法休了虞乐瑶,却决心让她一辈子都活在黑暗里。
永无天日才好。
自他登基以后,他又纳了更多的嫔妃。可是他却不想再独宠任何人,哪怕是丽妃,他也不会。他杀鸡儆猴,警告所有有心思或者没心思的人。
顺者昌,逆者亡,如果想要恩宠,那就做个聪明人。
一个糊涂的人最清醒,一个清醒的人最糊涂。
他原想着,会这样过一生。
用满腔的热血和抱负,来圆了自己的鸿鹄之志。
也夹带着遗憾和想念,来许个关于来世的愿。
日子照常转,登基后他多了许多设想。他想在东央国弘扬国学,想用儒家思想来治理天下。想在全国各地都设立国子监,设女学院。
于是他召见了傅太师来讨论各项事宜,却见自己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师那日总是笑意连连。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老师可是有什么喜事?”
傅太师嘴角带着藏都藏不住笑意,缓缓答道:“微臣谢皇上关心,微臣所幸之事,不是什么家国大事。只是家中小女的婚事大致是定下来了。”
话音一落,萧景之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突然僵在那里了。
面色无法抑制的沉了下来,仿佛耗着最后一丝耐心问了一句:“定下来了?是谁?”
傅太师也察觉出皇上的语气变了,他双手做礼,答道:“目前还没确定下来,只是平阳侯夫人上门提亲了。望小女嫁与平阳侯的嫡长子,宋承宇。”
傅太师能感觉到萧景之好似强压着怒火,他恍惚之中好像也明白为什么。
只不过他们谁都不想把话挑明。
时间过了很久,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萧景之面如寒冰,他死死的盯住面前的笔墨纸砚。心里念着,平阳侯嫡子,宋承宇。
怪不得,怪不得能叫老师如此欢喜。
平阳侯为人廉洁,身居高位,乃是刑部尚书。宋承宇不仅才貌双全,又是太师的学生。傅兮能嫁与他,也算是天作之合。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想替她开心。
他清楚的知道,他对于傅兮来说,只是当今的圣上,再无其他。可是他只要一想到惦记了那么多年的姑娘,要嫁做他人妇,心里某个位置就像被抽空了一样。
他自从做了这帝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凡是他想要的,他都能得到。
不过他也知道,什么都能得到,自然也包括现在的傅兮。
此刻的他若是退一步,傅兮这辈子就和他毫无关联。
若是以后见了他一面,应当叫自己一声皇上,称她自己为臣妇。
可反之呢,他如果违背了自己的初衷,自私一次呢?
再见了面,她会不会偷偷叫自己一声相公,称自己为臣妾呢?
也许是鬼迷心窍,也许是那一丝念想太过美好。
他还是选择毁了她这份姻缘,再卑鄙一次。
他背过身,不敢看傅太师的脸。
轻声道:“老师,如果我想让傅兮入宫,你可会怪我?”
傅太师抬头看向了景熙帝的背影,久久未语。
他已然知晓,面前的这位,再不是仅仅是那个称自己为老师的翩翩少年。
他不是曾经那个闲散王爷,不是未登大宝的太子,他是真真正正手握实权的帝王。
他知道,当景熙帝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容不得任何人拒绝了。
6. 相见
“小女福薄,自幼没了亲娘。能入了皇上的眼,自然是她的幸事。”
景熙帝知道,太师是一定会答应他的,也知道老师这句自幼没了亲娘是什么意思,他懂。
景熙帝转过身,看着半跪在身前的傅太师,突然间眼眶有些红,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定要做到这一步。
他走上前去,扶起傅太师。
“老师,我知道你定会怨我。但,朕以天子之名许诺。傅兮入宫,哪怕她今后把这后宫捅个窟窿出来,朕也会给她补上。”
话说到这份上,傅太师已经知道,他这女儿是定要入宫了。不过能得皇上这样的许诺,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微臣和小女何德何能能得皇上如此厚爱,臣只有这一个女儿,臣只求她今后能够克己复礼,为皇上分忧。”
......
今时今日,他确实如愿,让她成了他的惜婕妤。
沁心湖的池水,到了夏末,总是有些许的微凉。
他一个人站在了沁心湖旁许久。从这个角度望向灵惜殿,就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的他,
也是站在太师府的一个清水池旁,也是像这样,望着她的方向。
只不过当时的他,只是在看一个不属于他的姑娘。而如今,他是在等他的嫔妃。
又晚了些,到了各宫都开始休息的时间。他看到远处的一盏灯,缓缓向他靠近。
从一点星光,变成一位楚楚动人的姑娘。
傅兮跟着盛公公来到了沁心湖,她知道皇上就在那儿等她。
她暗暗下定决心,不论结果如何。今天她一定要问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问问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臣妾拜见皇上。”傅兮微微福礼,她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容纱裙,外面套着一件缎面的青绿色的窄袖襦衣,发式是一个简单的白合髻。
从傅兮走过来,景熙帝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
“朕听说,是你要见朕?”
只见她脸颊绯红,眸中含水,洁白的贝齿咬着粉唇,呼吸因紧张而变得有些急促。
“是,是臣妾想要见您。”
景熙帝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禁莞尔,可还是绷住了脸回了一句:“你可知道,宫妃任何人都不得私自使用手段见朕,嗯?”
傅兮听到这句话,心下不由得一惊。讲实在话,她对帝王这个身份还是十分忌惮的,尤其是这上扬的尾音,她怎么听,都听出了一股不满的味道。
她心里不禁惴惴不安,不过她站在这里唯一的底气就是,如果这位皇上真的怒了,应该就不会来见她了吧......
思及此,她微微抬起头,借着湖边明亮的月光,才看清楚了景熙帝的脸。没想到古人诚不欺她,这景熙帝,当真是长得好看。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不又在不经意之间,对上了他的眼。
他的眼睛,深邃又有些冷漠。
傅兮缓缓低下头,手指并拢,握紧拳头,一脸豁出去的表情道:“臣妾性子直,有什么想问的便直接说了,若有错处,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这样甚好,你说。”
“近日来,灵惜殿上上下下受的赏赐,臣妾数了数,已逾十次。臣妾为人愚钝,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值得让皇上这样看重臣妾。家父以前时常教导臣妾,无功不受禄,皇上这样做,让臣妾实在寝食难安。”
语毕,景熙帝则看了她好一会,也不回答,也不反驳。
傅兮暗呼一声,拜托啊,您倒是说句话啊,要不然真的很尴尬啊。
景熙帝仿佛也看出了傅兮的窘迫,又过了好一会,他开口道:“惜婕妤这是在怪朕?”
傅兮闭了闭眼睛,心想着就是怪你啊......可是她不敢讲。
她一想到那些正午门斩首的那些事,她就腿软,就头皮发麻。
一番心里斗争后,她弯弯腿,跪在了地上。
真诚地回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知道缘由。”
“朕想做什么,还从未有人敢问过朕缘由。如果惜婕妤觉得这赏赐承受不起,那朕就宣你明日侍寝。可好?”
这下傅兮彻底懵了,她怎么感觉,她自己颠颠儿地跑到了狼嘴里?
景熙帝看着她慌张的小白兔模样,甚是喜欢,可惜,她今日来说的这番话,却并不中听。听了傅兮这番话,不禁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作多情。
景熙帝突然起身,走上前去,一手扶她起身,另一只手勾起了她的下巴,强制让她和自己对视。
他目光幽深,却十分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就像一匹狼在盯着他的猎物。
他实在是等了太久,想要的不行。
景熙帝一把搂过她的细腰,手指缓缓向上移动,指尖好似碰到了那鼓鼓的蜜桃处。景熙不禁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一股男性的气息在她耳畔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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