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呢?明明是他将我打晕了过去,我怎会生病?”洪宁襄可没忘记那天在冰室里发生的事情,她想听柳青璃的遗言却被石定峰一掌劈晕,那个混蛋下手也不轻,这会儿后颈还有点酸麻呢。
“娘,九爷只是点了你的穴道。”重琉璃叹了口气,“你在那间冰室里待了十六天,没有运功抵御寒气,你的身体早就受不住了!可偏偏你又不听劝,不肯放开爹爹,不肯离开冰室,九爷没办法,只能那么做。吴行说,要是再晚一点救你,你很可能会被冻死。直到今天早上,你才退了烧,九爷见你已无大碍,交代了吴行一些事情就走了。”
洪宁襄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拿起了妆台上的铜镜。
早在冰室里她就知道自己的头发变白了,是以做好了思想准备,然而,看到镜中白发苍苍的女人,她还是受到了惊吓,尖叫了一声,抬手将镜子扔了出去。
“娘!”重琉璃生怕她伤到自己,试图靠近她,洪宁襄却摆了摆手,往后退了几步,她颤抖着双手,捧起了自己的头发。
这一世养了几十年的头发,原本乌黑柔亮,如今却如银白的雪,这雪白的光芒瞬间刺痛了她的心。
半晌,她才回过神,捂住了自己的头,嘶喊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陡然想起来,因为柳青冥死了,因为她失去了他。
洪宁襄心如刀割,起身冲出了房间,冲到了寝宫外的大殿里。
重琉璃追了出去,望着她白发飞扬的背影,大声道:“娘!即使爹爹离开了你,不是还有我吗?你振作起来,不要为了爹爹的死继续消沉!”
“哈哈哈——”洪宁襄伸手挽起身前的白发,又哭又笑,“琉璃,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像个老太婆一样,又老又丑?!”
“娘,你这样也好看。”重琉璃走上前,紧紧抱住她,深吸一口气道,“娘,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孩儿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琉璃,幸好娘还有你。”洪宁襄知道他是在哄自己,抵着他的额头,看着他那张酷似柳青冥的眼,“也只有看到你,娘心里才会有一些安慰。”
重琉璃知道她的苦楚,娘亲当年为何执意养大他,为何待他如亲生,仅仅是因为偿还爹爹复活她的恩情吗?或许不尽然,娘也是想要弥补前生对爹爹的亏欠,娘想要为爹爹留下他这条血脉,哪怕九爷再痛恨他的存在,哪怕九爷为此事与她有了隔阂,她也在所不惜。
现在爹爹走了,他要代替爹爹,成为她的寄托和支柱!
重琉璃不愿她沉浸在悲伤里,拍了拍洪宁襄的肩道,“娘,过去的事别再想了。我这里有一封信,是姑姑临走时让我转交给你的,看看她说了什么。”
第五百零五章 相信他
洪宁襄拆开了重琉璃递来的信,信上柳青璃只字未提柳青冥,都是叮嘱她保重身体、照顾好琉璃之类的话。
“你姑姑待我还是那样好。”洪宁襄吸了吸鼻子,她何尝看不出柳青璃的心思,她不希望她因为柳青冥的死灰心丧气,希望她带着琉璃好好活着。若是她继续这般意志消沉,不止辜负了她的心意,也辜负了琉璃的关心。
“娘,姑姑没有说许幽芳的事,但我还是想说给你听。泉宫里有两个下人莫名失踪,我们调查过,他们是服侍过爹爹和许幽芳的人,他们为何失踪?他们是不是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许幽芳怀的孩子究竟是谁的,这件事无法找爹爹对质,我只能让卓文豫去彻查此事。离开泉宫时,我和姑姑已经把所有宫苑封锁,也叮嘱了卓文豫,派些人抓住许幽芳,在事情查清之前,暂时保证她和孩子的安全。”
重琉璃说这些无非是想要替爹爹辩白,想要减轻这件事对自家娘亲造成的伤害。
“琉璃,你也相信你爹吗?”洪宁襄挨着他坐下来,靠在他的肩头,感觉好像柳青冥就在身边,这让她的悲伤减轻了不少。
“嗯。”重琉璃温润的眸子看着她,“娘,答应我,在事情未查明之前,我们姑且相信爹爹,好吗?”
洪宁襄点了下头,“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即使他不这么请求,她潜意识里还是相信柳青冥的。
从前她总是把他想得很坏,她以为他会利用琉璃去实现他的野心,但最后他放弃了修成天魔融婴术,放弃了把琉璃变成他的分身。
他和她一样,把琉璃视为儿子来疼爱。
得知他和许幽芳即将大婚,她才发现她舍不得他,不愿他的爱被别的女人分走,她想霸占他的心,她鼓起勇气向他坦言,可他拒绝了她,他还是娶了许幽芳。
那个时候她心灰意冷,对他失望透顶。
然而,从南许都逃出来后,她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在他成婚后的第二天,他起兵攻占了南许都,他和许幽芳从夫妻变成了仇人,他还去了冥泉复活。
她才知道,原来他是拿自己的婚姻去换一次复仇的机会。
在他是叶钦的那一世,他替她报复石定峰。
在他和琉璃一同重返魔界后,他替她报复许幽芳。
他待她情深义重,怎会背叛她?他又怎会让那个算计过她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儿?
是的,她相信他!
即使看到了许幽芳脑海中那些不堪的记忆,她还是愿意相信,他是清白的。
她不能再像前世一样,轻易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骗。
她也曾看到石定峰和谢骊君欢好的场面,可这一世她查到了真相,却居然是一场骗局,是谢骊君故意设计,让她看到那一幕。
倘若前生的她对石定峰多一些信任,倘若她多一分自信,何至于被算计到立地成魔的地步?
今生,许幽芳让她看到,她和柳青冥欢好的场面,她不知道那个场面是真是假,但她相信自己的心,她相信柳青冥待她的情意不假,既然她信他,她怎能再像前世一样上当?
她要相信阿冥,也要相信自己。
即使阿冥走了,为了他曾经待她的好,她也应该好好地活下去,还要照顾好他和她的孩儿。
突然地,洪宁襄低头摸了摸肚子,怎么感觉有点饿?
“琉璃,有吃的吗?”
“诶?”重琉璃呆了一下,继而狂喜,“有!当然有!我这就给你拿点心!”
洪宁襄吃了琉璃拿来的点心,喝了几杯热茶,吃饱喝足,又回房睡了一觉,第二天再醒来,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重琉璃看到娘亲可以正常吃饭喝水睡觉了,知道她定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也就放宽了心,不再时刻盯着她,任由她在凤舟里随意走动。
洪宁襄这两天一直未见到石定峰,不免有点担心。
她才意识到,他到底是她的夫君,她不能因为柳青冥的离世,这般忽视他。
出了凌霄宫,回到露天的甲板上,果然看到了吴行,他穿着黑羽长衣,几乎快和夜色融为一体。
“琉璃说,九爷交代了你一些事情就走了,他去哪儿了?”洪宁襄吹着夜风,越发清醒了几分。
“夫人这会儿想起九爷了?”吴行看了她一眼。他为石定峰卖命,按理应该对洪宁襄这个夫人一样地尊敬,但出于对石定峰的一丝同情,他还是忍不住想替九爷质问她一句,这些日子她为了柳青冥和重琉璃东奔西走,她究竟置他的夫君于何地?
“吴行,回答我的问题。”洪宁襄听得出他的不满,他是石定峰最贴身的下属,他为石定峰抱不平她可以理解,但她没必要和他解释什么。
“夫人离开逸仙庄的这些日子,九爷一直在雪隐城和我共同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抽不开身。原本九爷怕夫人卷入魔宗内乱,就把方少云派过去,想让他把夫人带回来,岂料夫人在柳青冥成婚的那日,被抓去了南许都。后来方少云就离开天虹城,闯进了南许都救夫人,俞子方也跟了过去。恰逢柳许两方势力在南许都火拼,他二人联手破了不少机关阵,但后来他们的行踪被人发现,魔宗的三位族老怕他们闹事,将他们抓住,扣押在了魔宗,现在必须得九爷出面,他们才肯放人。”吴行叹了口气,“前几天夫人病得严重,九爷一直守着,直到夫人退了烧,他才匆匆离开,现下他去救方少云和俞子方了。”
“你们在雪隐城究竟办什么事,那么重要?”洪宁襄觉得吴行话里有话,但他似乎有难言之隐。
“这件事,恕我不能多言。我也是奉命行事。”吴行想到了九爷的叮嘱,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那就只能去问石定峰了。洪宁襄陡然想到她一直让石定峰追查朱宸风的下落,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瞧见洪宁襄一直吹着冷风不肯回房,吴行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远处不断倒退的山脉,低声道:“夫人早些回吧。如果天气好的话,明日我们就能抵达汀西城了,九爷让我们先回逸仙庄。”
第五百零六章 夺舍(上)
魔界难得放晴,这日早上凤舟踏着金灿灿的阳光,飞越一座座山脉,驰向前方的汀西城。
洪宁襄虽然没有心情打扮自己,但也知道自己如今是石定峰的夫人,等会若是回了逸仙庄,让梅秋等人看到她这副白发苍苍的模样,只怕要吓坏众人了。
为了不给石定峰丢脸,她也该稍微拾掇下。
找出一块黑纱头巾,将头发松松挽了个髻,用头巾把满头白发整个儿包住,这样看上去总比披着一头白发妥当。
拾掇完之后,她拿起镜子照了照,却在瞧见额角的一缕白发时,心头一痛,反手将镜子扔了出去。
心里没来由得一股火气,不该这样的,她不该为了男人患得患失,不该为了男人如此伤情。
即使她再在乎那两个男人,她的喜怒也不该被他们所左右。
洪宁襄起身,毫不迟疑地将头巾扯了下来,重新将头发简单束了一个髻。
她不过是头发变白了而已,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没必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娘!”
洪宁襄刚弄完头发,就看到重琉璃端着一个药碗走了进来,她立刻将头巾放回了袖中,动作虽然快,却还是没有逃过重琉璃的眼。
“娘,不要紧的。”重琉璃笑了一下。即使她白发苍苍,也无损于她的美丽。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洪宁襄故作不知地转过身。
重琉璃看到地上打翻的镜子,就明白娘在纠结什么。看样子娘今天的心情开朗一些了,不然她也不会想着拾掇自己,看着她那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他叹了口气,不忍说破她的心事,拿起了汤匙,在药碗里轻轻拨动,“娘,快把药趁热喝了。”
“我都好了,还喝什么药。”
洪宁襄推开他的手,走向门口,她想出去透透气。
重琉璃拦在她的前面,俊美的眼就那么定定瞧着她。
无论她怎么闪躲,他丝毫不肯让步。
“好吧,我喝!”
洪宁襄刚喝了一口就后悔了,这什么药太苦了!好像这几天一直在喝,都是被这小子强行灌进去的。
“娘,良药苦口。这是祛风寒的药,你体内的寒气尚未散尽,须得吃好为止。”
重琉璃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直到她闭着眼一口气把药喝完,他才笑道,“好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碗了。”
原来在冰室的那十六天,她病得那么严重!
洪宁襄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她不该自怨自伤,不该一蹶不振,她应该振作起来。嗯,就从练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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