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却并不以为意,“不准?父亲你觉得,我会罢休吗?”
听到这句话的武毅侯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沈煜却是继续道:“除非父亲把我和采薇都杀了,否则我总是要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骤然间听到这话,沈棣像是苍老了十岁一般,“你……”
“我知道父亲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皇帝,儿子所求不多,只是一个原因而已。”他不想再去揭采薇的旧伤疤,所以只能对自己的父亲下狠心。这是父亲欠她的,自己替她拿回来。
沈棣呆呆地坐了下来,他目光都是无神,似乎飘散了。
“我是看着长公主和皇上长大的,我岂会不知道,长公主有治国之才,并不输给当今圣上。可是她并非是先帝血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先帝……”
“怎么可能?”沈煜觉得荒唐,“她不是先帝血脉,这怎么可能?父亲你之前不是见过长公主吗?她,她难道和之前长得不一样?”可若是这样的话,早在九江府就可以揭穿了,为什么还要等到后来?
“是先皇后的一封信。”他十多年来奉长宁为主,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怀疑。要不是应湛无意中在储秀宫找到了先皇后的一封书信,他也不会知道,自己信奉的长公主其实并不是皇家血脉,而是先皇后与他人私通的孽种。
“那封信在哪里?”沈煜神色不再从容,他不相信,那封信肯定是人伪造的,自己肯定能从上面找到破绽的。
但凡是假的,他肯定能找出破绽。
沈棣摇了摇头,“那封信不在我这里。煜儿,我知道你喜欢长……你喜欢她,可是别再追问这件事了。当初我没能保住她,现在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她。”
信怎么可能会在父亲手里呢?沈煜觉得自己也真是魔怔了,只是他听到后面这一句,眉关却又是锁起,“父亲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当初没能保住她?
难道说那毒酒,还另有隐情吗?
“这件事你别再问了,你要的原因我已经给你了。”沈棣缓缓站起身来,“一味追查下去只会害了她,也会让整个侯府陪葬,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沈煜被他质问,只是他却笑了起来,“我不管父亲你是什么说法,可是那是一条性命,她为了大雍舍弃了自己的青春年华,死后却要承担着别人给的污名?她之前跟我是没关系,可是现在却是有关的,我定会把这件事查的一清二楚,所有你告诉我的,你没告诉我的,我都要知道!”
说完,沈煜便是转身离开。
沈棣徒然的伸手,他也不想这样。
可是那封信的确是先皇后的手笔,他是武将,可是在此之前也是,难道还能看不出真假?
到底是自己十多年来奉为主君的人,他也不愿意相信。
他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便是皇上也做出了让步,说是制造长公主薨逝的假象,这辈子将她囚禁起来。
沈棣不知道为什么帝王会突然间后悔,而是在酒中下了毒。
看着那惨死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荒唐,唯独能做的,便是用余生维持这大雍的江山,毕竟为了这江山稳定,他们都付出了太多。
次日清晨,沈熠前去竹苑找兄长时,却发现竹苑里根本没人。
“大公子说是要去翰林院,便是先行离开了。”
沈熠觉得奇怪,父亲还没去宫里呢,大哥怎么走的这么早?“那大嫂呢?”
“少夫人和小少爷是跟着大公子一起离开的。”
“奇怪。”沈熠看着又是萧条了下来的竹苑,他摇了摇头,这一个个的匆忙离开,就好像恨不得逃离似的,这都是怎么了?
“昨个儿,大哥他们回来后没发生什么事吧?”
想起来,沈熠又是忽然间问了一句。
“这倒是没有。”仆从低头回答,恭敬有礼。
……
谢小斌觉得他姐姐很是不对劲,好像从侯府回来后整个人都是陷入一种很迷离的状态。
有时候自己得问她两三次她才会反应过来,而给自己的答案也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他有些担心,问了鸣鸢和田嫂,可是这两人都给不了自己什么答案,倒是小玫建议他去问姐夫。
可是问姐夫吗?
他有些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公子又不会吃了你。”小玫吃了一枚盐滞梅子,“反正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其实她也是好奇,少夫人跟公子看似没什么问题,可是好像还是有点生疏,这种生疏又和当初少夫人刚嫁过来时不一样,好像两个人之间隔着什么似的,总之很别扭就是了。
谢小斌闻言若有所思,“好像你说的也对。”
“那是。”小玫有些嘚瑟,“不过我可提醒你,问问题也得有策略,这时候你需要……”她笑眯眯地说了起来,小斌闻言连连点头,“小玫姐你真聪明。”
看着跑开了的人,小玫一时间愣怔在原地,被寸心和黄裳接连打击,没想到还是有人有眼光的,自己可不是聪明吗?想着她又是吃了一把盐滞梅子。
沈煜下了马车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谢小斌。
“姐夫,你回来了?”
沈煜微微点头,“有什么事?”
这不符合常理,按照小玫姐说的,这时候不该是姐夫点头,然后自己再提问吗?
不过已经箭在弦上,他还是打算开口。
“我,我今天读书有几个地方看不明白,姐夫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沈煜脚下微微一停,“寸心你先去看看,若是讲不清楚,再来叫我。”
谢小斌顿时懵了,这跟小玫姐说的根本不一样呀。
他现在,他现在该怎么办?
沈煜进去的时候,看到采薇正在拿着绣棚,只是上面还是前些日子绣好的半片牡丹,这几日似乎都没有多少变化。
他坐了下来,却是没说话。
这几日,两人之间一直如此。
忽然间知晓了妻子所隐瞒的秘密,而且这秘密背后还牵扯到自己的家人,沈煜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自然是会护着采薇的,不管她是什么身份。
可是,他现在不知道采薇又是怎么想的。
“若是不想要在京城呆着,给我几天时间,我们离开这里。”
采薇闻言抬起头来,她看着沈煜,脸上的笑意若有若无,“就算是离开,这里的囚笼。”她指了指心口,“能逃脱吗?”
看她这般,沈煜一时间愣怔在那里。
他怕的就是采薇走不出过去,明明之前她一直很是快活的生活,只是揭穿身份,反倒是让她陷入困境之中。
世人都说他聪敏,可是在这件事上,他的聪明才智,却是发挥不了半点用途。
“这件事跟你原本没什么关系,你也不必因此忤逆他。”采薇慢慢开口,“至于你我之间的关系,隔着这杀身之仇u,我怕……”
“你怕什么,若是我不知晓这其中缘由,你是不是也会选择离开我?”在采薇面前,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采薇有片刻的失神,她双臂却是被沈煜抓住,“你之前很多次欲言又止,想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事对吗?我不在乎,不管你之前什么身份,现在你只是我的娘子。”
最初的确是有利用之心,他当初是一个残疾之人,哪能祸害别人一生?帮着采薇离开谢家,而自己也是借口摆脱侯府的婚事安排。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觉得成家立业未尝不好,每日里醒来有一个人就睡在自己身边,每日里跟自己说说笑笑,未尝不好。
可是这样的日子却是被破坏了。
“我定会查清这件事,给你一个交代的。”
采薇看着忽然间起身离开的人,她愣了下——什么交代?
☆、081 变故
采薇想要去问个究竟,然而沈煜已经出去了,而且接连几日都没有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采薇越想越是不明白,自己当初被毒杀是沈棣和应湛联手所为,难道这其中还能有什么隐情吗?她一时间想不清楚,偏生沈煜不知所踪。
这件事又不能公之于众,沈煜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便是鸣鸢她们都得隐瞒着。
没几日,采薇就是消瘦了许多,这让田嫂都看着心疼,偏生自己不管拿出什么手艺,采薇吃的都不多。
“公子怎么回事,就算是忙着修书,那也不至于连家也不回吧?”
小玫低声抱怨,觉得这主子简直比黄裳还要过分。
说起黄裳,小玫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田嫂,你中午多做两个菜,我去找个人。”
她可真傻,怎么就忘了黄裳呢?说不定少夫人这是生病了,让黄裳给看看,开几贴药也就好了呢?
只是抓着人再回到别院时,小玫看着院门前大柳树下的骏马皱起了眉头,“沈太傅怎么来了?”
“你也知道这是侯爷的马?”
“废话。”黄裳真想知道这丫头脑子是什么构造,怎么就这么傻呢?
“京城里怕是没人不知道了。”武毅侯不喜欢马车,便是上朝也都是骑着骏马。
当初长宁长公主还在世的时候,还特许武毅侯可骑马进入皇宫。
当然,到底是熟读诗书的人,武毅侯倒是没恃宠而骄,不过京城里怕是没人不认识这匹骏马的了吧?
小玫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只是她也不明白,侯爷来别院干什么?
“那你说,侯爷来干嘛?”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黄裳掸了下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小玫撇了撇嘴,她想要进去,却是被黄裳给拦住了,“耐心点。”等沈棣离开后他们再进去也不迟。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玫几乎没有耐心的时候,忽然间听到黄裳开口,“走吧。”
她一愣,旋即却是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脚步声。
“你,你武功这么好?”便是她,最开始都没听见。
“不是我武功好,是你没耐心罢了。”不过他武功却也是不差,江湖上混的,他除了这一身医术,总还得给自己找点保命的手段,学武就是一样。
沈棣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往里进的小玫和黄裳,他微微一怔。
“侯爷,我请黄大夫来给少夫人和小少爷诊脉。”
“那就麻烦先生了。”
“好说,好说。”黄裳笑了下,看见正在院子里练武的谢小斌,他挑了下眉头,“这基本功练得还不错,看来最近这段时间没少下功夫。”
看着跟小斌调笑的人,沈棣转身离开。
他一走,黄裳脸色就是拉了下来。
“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小斌摇了摇头,然后忽然间又是道:“好像姐夫出去了。”
出去了?黄裳眉头皱了起来,这段时日沈煜根本就不在,这出去了又是几个解释?
正想着,却见采薇从里面出了来,看着站在门框里的人,黄裳眉头几乎是叠在一起的山峦。
“这是害了相思病,怎么憔悴成这样?”几乎是瘦了一圈,眉眼间也不见那些神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采薇笑了下,只是笑容却是难看的很,“没什么,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取笑我?”
“这我可不敢,不过我是治病救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他走了过去,眉头舒缓下来,不过鼻子却是皱起,“你这是多少天没洗澡了?”
骤然间听到这一句,别院里的几个人都是愣了下。
小玫顿时后悔,她没事把这人招惹来干嘛呀。
什么话,明明天天都有洗澡的。
眼看着就是四月中,这京城的天也是见天的热了起来,便是寻常百姓家都会冲澡,何况是她们这种富贵人家?
采薇被这话逗得一笑,“我没事。”
黄裳随她进了去,也没废话,“你跟沈煜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采薇给他倒了一杯茶,只是看到方才沈棣用过的茶杯,她一时间有些失神。
“那沈太傅来干什么?”
“没什么。”采薇又是这般回答,只是下一瞬,她抬起了头,“相公他奉了密旨,去了江南巡视。”
刚才沈棣来就是说这件事,采薇不知道为什么沈煜一出去便是这般结果,奉了密旨前去巡视江南?
这话可信吗?她看着沈棣,得到的却是那人一句苦笑,“莫非你觉得我真的是六亲不认,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放过?”
虽然在这花厅待了小半个时辰,可是两人之间却不过寥寥数语。
沈棣离开的时候采薇坐在那里,听到院子里黄裳的声音,她这才是站了起来出了去。
黄裳忽然间得知这个答案也是愣了下,“这可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采薇也意外,只是如今又能如何呢?
“我没什么事,你回去便是了。”
“既然来了,那也给你诊脉瞧瞧,便是有了喜事都不知晓。”
采薇闻言一笑,却是收回了手,“不用。”她与沈煜尚未圆房,何来的喜脉?黄裳是神医不假,不过若是给她凭空诊断出喜脉,那才真是荒唐。
只是她哪里躲得过黄裳?
“还真没什么,不过郁结于心,慧极必伤,你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出去散散心,何必呢?”把自己逼成这样,也是让人多少觉得有些心疼。
“我知道了,多谢了。”采薇收回了手。
别院里又是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不过这宁静之中却又是平添了几分吵闹,是小玫在教训谢小斌。
知道沈煜奉旨办差后,小玫就是拿出了师父的派头,倒是让这冷清的别院多了几分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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