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记——背带

　　
　　又将剩下的银子全都给齐了，不过田清荷看着贵叔脸色苍白，说起话来也没有往日的中气十足，不过他不提，田清荷也不敢自作多情。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去后，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她爹特意去这附近的一家肉铺称了一斤猪肉回来，当晚田清荷下厨，将一斤猪肉分作两盆菜。
　　
　　一道焖冬笋，另一道炒丸子。最后还做了一道蛋花汤，八人围成一圈，这小小的屋子，都挤得满满的，冬日一家人坐在一屋子里，吃上一顿暖和和的晚饭，这就是大家所追求的了。
　　
　　今日大家也是早早便歇下了，这几日大家都特别累，明日都准备迟上一个时辰方才起床，田清荷临睡前还开玩笑说，一定要见到太阳才起床。
　　
　　只是没料到，半夜时分，门口处传来一阵阵密集的敲门声，众人都被吵醒了。仔细一听，像是隔壁阿吉的声音。田清荷联想到今日所见，心中暗暗有些吃惊，没想到还真给猜中了。
　　
　　连忙穿好衣服，顾不上散乱的头发，戴了顶帽子，便跑到堂屋里。此时其余人除了两个小孩，还有她娘，已经全倒了。
　　
　　周叔和她爹已经在跟阿吉了解情况了，原来是贵叔半夜发起了高烧，阿吉赶紧将刘叔喊了起来。两人也没有什么法子，实在是烫人，这三更半夜哪里请大夫。所幸经小卡提醒，周叔好像会医术，便赶紧过来请人了。
　　
　　周叔自然晓得这事情的厉害，喊上周清明去将药箱带过去。便跟着阿吉匆匆跑过去看看贵叔的情况了，而她爹则是让大家回屋里睡觉，这事情大家没法参合，小孩子更是不能接触病人。
　　
　　等大家回去后，田家兴便跟着周清明一起过去了。两人来到后，小卡便赶紧带着两人进房间。周永福已经在诊脉了，大家进屋后也不敢出声，只是静静等待结果。
　　
　　“是着凉发烧的，你们赶紧给他再寻一床被子来，立刻给贵哥开个药方。阿吉，你去烧水，用温水湿毛巾给你爹一直擦汗。清明你等会配好要便去熬药汤。我在这里看着，以防有什么意外。”周永福利落地叮嘱道。
　　
　　“好，我去拿被子，小卡，你带着清明去熬汤药。这里就麻烦阿福你照看着，我们先去了。”刘哥很快就说道。
　　
　　众人反应很快，各自去干活了。这后半夜便几乎折腾到天亮，煎药半个时辰。煎好后，等不烫后，方才给阿贵喝下去。好在前头一直擦汗，阿贵也醒了过来，虽然浑身乏力，但好歹也能自己喝药了。
　　
　　后来周永福便让田家兴和周清明先回去睡觉，他一个人看着便行。其实原本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只是前些日子一直受着他们的恩惠，这回有机会偿还一二，便十分上心。
　　
　　虽然刘哥他们等到后面一直也劝着周永福先回去睡觉，有事再喊便是。就连阿贵睡着前都是这么说的，不过周永福只是说，大人一般不轻易发烧，一旦发烧了，那边是很凶险的。众人听得，也不敢阻止了，只是在阿贵的屋子里，给搭了个地铺，方便周永福和阿吉休息一下。
　　
　　第二天一早，田清荷等人便去阿贵家看望他了。好在阿贵在喝了药后，出了一身汗，烧已经退下去了，身子变轻，阿贵早上醒来精神头好了不少。、
　　
　　知道昨夜周永福一直守着，心中感动不已。连连躬身道谢，并让周永福赶紧回去睡觉，实在是这眼圈一片青黑，看着便晓得是耗尽了心神的。阿吉和周永福熬了一夜，自然也是去睡觉了。
　　
　　周永福也不推迟什么了，他确实也是头疼得厉害，这是一宿没睡的后遗症。走前叮嘱了一番要注意的东西，便赶回去睡觉了。周清明接手了后期的治疗，给阿贵又诊了一次，确认是脉象恢复了。然后又抓了一包药材，让小卡帮忙去煎。
　　
　　周清明诊脉的时候，阿贵他们三人眼中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儿子这么快就能接手他爹的衣钵了，看着他条理清晰地让大家配合，阿贵他们亦是赞叹不已。
　　
　　阿贵这病在三日后便彻底好了，通过这一回，两家的关系明显是热络了许多，从前仅仅是大家明面上差不多就行，现在真的是互相帮助的邻居。
　　
　　而阿贵他们也即将要启程了，明日过完节后，他们便准备回家了。在这几日，阿贵在家休养，剩下的三人还要继续忙碌，不过也是因此，他们通过自己的老主顾以及各种人脉关系，又给田清荷他们介绍了几单生意。
　　
　　晚上田清荷清点了一下这些日子挣到的银子，阿贵这边一共二十五钱。刘老爷二十斤，三钱，这三日一共五十八斤，八钱七百文。一共加起来是，三十六钱七百文，也就是二两四钱七百文。这是他们这十来天的收入，实在是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这些银子几乎是净赚的，不过他们的鱼已经只能三条了，这计划留着冬藏节吃一条，大年三十一条，还有元宵一条。
　　
　　不过肉食倒是还有别的，猪下水也还剩十来斤，熬过一两次的猪骨头，小鱼干也有两斤，以及那次抓到的六只兔子肉。只是肉食大家平日里也是不敢多吃，就等着日后过年过节，或者宴请客人的时候才会动用。
　　
　　那几日空闲下来后，田黄氏便开始去镇上的布店里接了些绣活，虽说赚的银子不多，但是好歹每月也给给家里添上一两回荤腥。田清荷也将买到的种子一一种下去，现在她已经种上了三块菜地了。
　　
　　大约初春便能吃上自己种的青菜了，而那时候，他们也该着手建自己的房子了。说起这个，第二日村长便托人带了话过来，说选地的事情，放在藏冬节后。
　　
　　估计是这几日山西村的村民得商量一下该将哪里腾出来，虽然荒地不少，但是为了表示诚意，他们想着腾一块好点的地方，毕竟日后有求于人的事情太多了。

89、第八十九章 ...
　　藏冬节这日, 天气虽然愈发的冷了，但是仍是一个大晴天。一大早众人便起床，打开屋门，对面的阿贵等人也已经在烧水洗漱了。
　　
　　周永福、田家兴先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来到院子里。阿贵和刘哥也走了过, 众人各自问候了一番，变回去准备了。
　　
　　今日两家一起过, 前几天也一直在商量个中细节。最后定的是，田清荷这边在院子里忙, 阿贵他们则负责去镇上买东西, 跑腿。
　　
　　物资方面，田周两家出的有：五斤丸子、三斤冬笋、五斤面粉、一只三斤重的兔子，这已经是将家里所有值钱贵重的吃食都拿了出来。
　　
　　田周两家这么上心卖力，阿贵和刘哥自然也不会吝啬, 更何况刚刚才欠下这么个人情，虽然此前他们家也送了不少人情, 可这回周永福可是下足了功夫的, 父子两轮番上阵，都不带歇的, 药材一干费用也不愿意收下。
　　
　　虽然阿贵这病不算是疑难杂症, 可也是凶险万分的, 这大半夜若是一直烧着，那变成傻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阿贵大刘两人合作多年，又是亲戚, 自然是很愿意多出些东西的。
　　
　　所以最后商量出来，阿贵刘哥这边，五斤猪肉、半只烧鸡、五斤青菜、五斤面粉、八斤大米还有两壶从老家带过来的五年桂花酿。
　　
　　吃过早饭后，阿吉和小卡就将五斤面粉还有那大米先拿了过来，又抱了一大捆柴火过来，因为今日主要下厨的人是田黄氏以及田清荷，所以便在这边的灶台做饭了。
　　
　　阿贵和刘哥吃过后，便赶着他们自己的驴车去镇上买东西了。自然这些东西可不需要赶驴去，只是他们过两日便回家。前些日子一直忙着生意，今日也是特意去置办几身行头还有带些土特产等东西回家。
　　
　　阿吉和小卡将东西搬过来后，便询问正在灶台前忙活的田黄氏：
　　
　　“田婶，我们兄弟俩要干什么？给随意安排吧，我们都可以的。”
　　
　　田黄氏放下手里的活，看了看在忙着将东西一一放置好的田清荷，便跟小卡和阿吉微笑道：
　　
　　“行，小卡你在这里帮着婶子看火，我等会得去跟清荷他们说一下这些吃食怎么做。阿吉你跟我来，等会帮忙洗东西。”
　　
　　“成。”小卡阿吉爽快应道。
　　
　　田黄氏领着阿吉来到院子里，田清荷和两个小的正在将东西一一分好，省得等会要用乱得找不到，还要看看哪几种还没有。田勇源在木棚那边劈柴，周清明则是在井水边洗着碗筷。她爹和周叔则是去将自己这边屋里的桌椅搬出来，还有阿贵那边已经搬到院子的桌椅等会洗干净。
　　
　　“源哥儿，等会你把那几根柴火劈完，便喊小卡一起搬过去。”田黄氏走过来，顺便看了看周围大家的进程，提醒大儿子道。
　　
　　“娘，我晓得了。”田勇源抬起头应道。
　　
　　来到田清荷这，田黄氏便说道：
　　
　　“小荷，这里东西分好了吗？等会那边水烧开了，就开始揉面。芝麻还有红糖都有了吗？还有那簸箕？”
　　
　　“娘，簸箕周清明那边已经洗好了，在那石凳子晾着，芝麻红糖还有这些面粉都在这呢，您就直接把这两个篮子拎走就行了。”田清荷指着桌子边上放着的两个竹篮子说道。
　　
　　“好，等会你贵叔和刘叔会来，你和阿吉就过去一起洗菜，我和你爹切菜，做菜的时候再叫你。”田黄氏一一说道，说完后又叮嘱两个小家伙不许捣乱。
　　
　　“好，娘您放心吧。我们现在先去洗这些现有的东西，阿吉哥你那这边的，我和两个小的把剩下的一起拿过去。”田清荷朝阿吉笑道。
　　
　　“嗯。”阿吉应道。
　　
　　田黄氏看着大家有条不紊地配合着，便放心地回到灶台那边忙活了。因为今日要做的菜特别多，是田黄氏遇见最多的，所以她格外谨慎小心。
　　
　　田清荷来到水井边上，便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篮子，有些东西就只能先放地上，等会洗干净了再找器皿装好。
　　
　　田清荷让两个小的将东西放下，便打发他们去帮大哥搬柴火了。这边都是要沾水的，小孩子手嫩，就不舍得让他们泡在水里。
　　
　　田清荷先在周清明洗干净的碗里，挑了一个比较大的，用来泡芝麻。将这碗又拿到灶台那边，跟她娘说了声，搁在走廊上的栏杆处。
　　
　　回来时，阿吉已经在处理着大米。他虽是男子，可是闯南走北，自然是会写厨房的活计。所以他很快就将米淘好，拿着木盆便将洗干净的大米拿过去了。
　　
　　“哎哟，我这回赶上热闹了啊，阿兴、阿福。”门口赶着驴车和憨娃两人特意过来的李大叔中气十足的声音穿了过来。
　　
　　田清荷等人皆是抬头望门口瞧去，李大叔和憨娃今日穿得颇为正式，身上的衣服都是九成新的，看着他们爷俩过节时特意过来问候，田清荷等人自然是十分欣喜的。
　　
　　因为顾着阿吉他们，田清荷他们这几个小辈的都没有过去。只是站起来，跟李大叔和憨娃两人打了招呼，阿吉和小卡也跟着喊了人。
　　
　　田家兴和周永福两位当家的迎了过去，连连说着破费了，周永福亲自去沏茶，将人迎了进屋。两人今日来，手里还带着几包物件，田家兴有些惭愧。等周永福回来后，又出去跟田黄氏说了几句。
　　
　　四人坐下后，周永福先是朝李大叔拱手致歉，然后又说了一通自己没有去拜访，反倒让两人上门的话。最后才说了些迎合节日的喜庆话。
　　
　　这屋外，田黄氏听了田家兴的话后，便先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走到田勇源那里。
　　
　　“源哥儿，你现在去镇上跑一趟，脚快些。买上一壶酒、五斤猪肉、两斤红糖，这老大叔是看着咱们外来的，晓得没有什么亲戚走动，便特意上门，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上回的礼还没有回呢。先给你一两银子，可晓得了？”田黄氏低声吩咐道。
　　
　　“娘，我明白的，这就去。”田勇源放下手里的东西，便是整了整衣裳。
　　
　　“安安，去给大哥吧竹篓子拿过来。”田勇源转身低头说道。
　　
　　屋里面，李大叔正在和两人说说这藏冬节的事。
　　
　　“我们爷俩原本想想喊你们一起过来吃饭的，只是怕你们有事脱不开身，毕竟那边也落实，现在你们都很忙。加之又是想着来我们家，你们会不太习惯，便上门来了。
　　
　　这是这边的习惯，怕你们不晓得规矩，明年你们就该搬到山西村住了。藏冬节这边习惯是吃上几碗当年新糯米酿做的甜酒，我们今日也带了一罐子过来，也算是尝尝。
　　
　　这做法很简单，加上几碗水，煮开了就行。我们家今年酿的不错，酒味甜味都很浓，你们头一回吃，可以兑多些水。若是若是体寒之人，加上几片老姜，那驱寒效果是十分不错的。小孩子切记不要给他们吃太多了，还有就是这里过年还会做一些炸面点，打上几十斤白糍粑。
　　
　　哎呀，现在说你们也晓不得是个什么东西，白糍粑我们也带了十几个过来，那面点也有的。面点就直接吃就是，也可以放几个进甜酒里煮着一起吃。
　　
　　这白糍粑掰开也是可以放进去一去煮的。这东西你们找个木盆放些水泡着保存，隔上五六日换一次水。除了和甜酒一起煮，还可以拿跟小木棍签着。用炭火烤，还有就是用油直接放锅里煎，放上几滴酱油就行了。虽说都是些土玩意儿，不值几个钱，不过也算是我们一点心意。”李大叔缓缓说道。
　　
　　“李叔您说这什么话，这情谊就值千金呐。我们也不晓得这些章程，若不是您有心提点提点，说不得怎么在外人面前闹笑话呢。
　　
　　我们也打听了今日过节，这邻居是几个做买卖的，大家都帮了几个小忙，熟络了些。他们这几日也要回老家了，便想着两家一起过，所以您便看到这情况了。”周永福笑道。
　　
　　“李叔憨娃，今日你们可得留下来吃顿饭，咱们上回麻烦你们爷俩的事，可还没有谢过呢。”田家兴道。
　　
　　“嗨，那可不是什么麻烦，我还不是想跟老大哥见面，你们可没有麻烦。”
　　
　　李大叔笑了笑，对于周永福说的话，显然是很受用的，听着也跟往时别人说的不一样。心想着，肚子里有墨水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你看，周哥，李叔又给咱们找借口了，明明咱们麻烦的事，一到李叔嘴里，就变成顺便了。”田家兴陪笑道。
　　
　　“兴哥、福哥，我和爹真不能留，多谢你们的好意了。家里今日还来了客人，等会还得回去陪着。”憨娃一边解释道。
　　
　　“对对，憨娃可算是提醒我了，我们俩今日来没啥别的，就是过来送点家里自己做的吃食，你们两家背井离乡，能立下来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