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拉着陆璇的手往后退几步,挑起一柄落在脚边的玄铁剑,挑开踏尸过来的禁军。
“保护皇上。”
禁军统领看到李淮带着陆璇往前杀开一条血路,欲要擒拿被护在中央的皇帝,一时进退不能的密集人群中,统领的声音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皇帝想要快速的退出去,并没有那么容易。
陆璇冷冷一笑,指一曲,弹出数枚银针,噗噗声连响,直奔着急退不得的皇帝。
统领看到这一幕,吓得冷汗涔涔。
大家都涌在殿门前,地方狭窄,退的时候不能一下子就退出去,被困在中央位置,实在憋屈得很。
陆璇手里的银针和毒,都是他们最顾忌的,李淮虽有旧伤在,手上的功夫却也没有减弱多少。
“送我过去。”陆璇转身对身边的人道。
李淮立刻箍紧她的手,用警告的眼神扫过来,沉声道:“别动。”
陆璇正皱眉,外面很远的广场上传来一阵骚动,皇帝狼狈的回头看出去。
所有的撕杀停止,祁塍渊也听到了动静从里边走出来,外面的人也正好走进来,禁军分开一条宽道,供来人进来。
陆璇看到那位姓仇的老者领着两三名老和尚踩步来,不过瞬息就至眼前。
几人的武功之高,令人生畏。
看到这几人,皇帝的脸就绷紧了,眼神也阴沉沉的。
“参见皇上,”几人作了一个佛家礼,看向紧握着陆璇手的李淮,姓仇的老者道:“一切恩怨因佛迦院起,也该由佛迦院化了这个果。因果有报,请李太子随老衲来。”
“不寂大师,”皇帝沉声道:“此二人是朕要捉拿的人,朕虽敬佛主一道,可这凡尘间的事,佛主不应插手才是。”
“该不该,皇上心里很清楚,炎国和麟国同为缗锋大陆一份子,皇上又何必赶尽杀绝呢?各安分一隅,给炎国让出一条新路,不是最好的结局吧?”
老者的话很奇怪,皇帝却听得清楚,脸色一变,死死盯着老者好久,松开握紧袖口的拳头,袖一甩,清喝:“退下。”
禁卫军莫名奇妙,却不敢违命,迅速撤离出去,连地上的尸体都被拖得一干二净。
殿门前,只有数人相对,瞬间就宽敞了。
李淮不多逗留,带着陆璇离开。
皇帝未阴止,那些和尚相让,目送二人离去。
陆璇被他带着走出许远才慢慢的停下脚步,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
“不管为什么来,也算炎国皇帝走了运。”李淮冷声道。
“你还真打算要取那皇帝的人头?”陆璇皱眉。
李淮不语。
陆璇想开口说出自己在地下城市做过的事,见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个人的生和死,心里一叹,住了嘴。
正如他所说,那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因为从一出生起,那个真正的父亲从来没有尽过父亲的责,反而因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让他从小在麟国皇宫里吃苦。
陆璇想,当年李淮发现自己的身世时,那该是多么的痛苦。
承受了所有的痛,爬过条条荆棘道路,尽自己全力得到麟国那位高高在上的人青睐,到头来却得到这样的结果,那时候的李淮必然是崩溃的吧。
陆璇暗暗的握紧李淮的手,双双离开炎国皇宫,远离佛迦院。
三天后。
鸣凰馆由宫廷枢密院枢密使接手,刚被清理过一次的鸣凰馆再次被全盘清洗。
而陆璇他们也在这一天,驾着车队离开炎国皇城。
沿途一支车队拖长了走过热闹的皇城,出了真正的大皇城城门,车队就停住了。
寂离靠着车帘道:“太子妃,是佛迦主子。”
陆璇掀开帘子,往前面看去,果在看到一条身影立在黄沙漫天的宽道前,看他身上沾染的尘沙,似在那里等了许久。
陆璇回头看了眼闭眼假寐的李淮,见他半点动静也没,最后下了车。
在她下车之际,靠着车壁假寐的男人睁开了黑幽不见底的眼睛,冰冷的面具闪过霜冷。
☆、273.金光佛指!
祁塍渊见到陆璇什么也没说就从僧袍的小兜里拿出一小串翠绿佛珠,和他手里拿的并不同,细小如珍珠般,光泽圆滑,散发着淡淡的圣洁佛光。
似被开过了光,有避邪驱魔效果。
“这是?”
“给你腹中孩儿,”祁塍渊脱手,陆璇下意识的接过来,入手温凉,煞是舒适。
不用查问,也知道这是个宝贝!
陆璇拿起这串佛珠,细细瞧了两眼,从佛珠体上可观见细小的纹路,眼神不好使的,根本就很难发现这小小粒的佛珠中还暗藏着这些。
能在这样细小的佛珠上刻纹,那人的手功相当的好。
陆璇什么也没说的将佛珠收下,说:“听闻你主动放弃了太子之位,做你真正的佛迦主子。”
祁塍渊露出霁月般的温润笑意,单手合什颔首,“女施主以后可称本座为佛迦院主!”
陆璇站在他面前,漆黑的双眸被天空的光线照亮,映着面前人的身影,竟有几分深不可测。
“真正的佛迦院主么?”
祁塍渊抬眸,是一如当时陆璇第一次看到的慈悲面容。
陆璇捏了捏手里的佛串,朝他作一揖,“替我女儿感谢佛迦院主的礼物。”
自此之后,佛迦被世人称一声院主!
“这是什么?”
陆璇刚回到马车内,里边的人再也假装不下去了,伸手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检查,看过后脸微微一变。
在手里捏了捏,扔到了角落里。
陆璇想去捡又被他抬起脚尖往另一边的角落踢去,陆璇伸在半空的手一顿,倏地扭过头盯着他,“捡回来,这是给你女儿的东西。”
无所不能的李淮在媳妇的瞪视下,乖乖的弯身过去摸回来,乖乖的送到陆璇的手中。
“为什么要接这种东西,我们女儿以后想要什么,我来给,用不着外人的东西。”
听他满满醋酸的话,陆璇无语地翻了他一眼。
“我身上带着的也是外人的东西,你抛河里试试,”陆璇指她托运的银两。
之前祁塍渊在煊国时给自己的金子都补回来了,还有替皇帝办事,皇后诊金等,现在她可是小富婆了。
李淮嘴唇一抿,道:“我到是想扔掉了……”
“呵,”陆璇冷笑,“你到是有骨气。现在我是养你的人,怎么做是我说了算,小白脸。”
“小白脸?”李淮眉心一跳。
“要女人养着,不是小白脸是什么。”
李淮嘴角微微抽动,憋了半天没憋出半个字来,他还真没骨气冲媳妇发火。
小白脸就小白脸,好歹她乐意养着不是吗?
尘烟飞过,立在城门口前的那条身影凝望着那支车队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眼前。
身穿藏青色劲衣的男子带着佩剑站到他的身后,抱剑作揖道:“院主,傅家和宁家的人……”
这一声院主有些别扭,因临时改动的话,说起来怎么都不顺口。
“让他们过来见本座。”
祁塍渊转身往回走,人是母后让来的,他怎么都得解决掉了才行,至于那两人……回到麟国后,又是一番折腾。
麟国毕竟从未太平过……五国内,就没有哪一国是干干净净的,战场,真的不适合带动,否则天下纷乱,谁都讨不好。
……
佛迦院禅院。
祁塍渊普一进门就看到早已经到的傅家和宁家人,看到进来的佛迦院主,赶紧上前,“见过佛迦主子。”
“傅施主无须多礼,院中不可带沾血腥利器,把他们请到外院去,”祁塍渊吩咐一句,站在一边的和尚们将带着兵器进来的手下领走。
场院中只有傅家家主和傅长泽以及宁曦。
宁曦从祁塍渊进来,就一直眼巴巴的望着,欲言又止,终是放弃同他说话。
陆璇的事情后,傅长泽将她带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只知道,这次再相见时,宁曦已改变了许多。
祁塍渊依旧没有看她一眼,依旧那样的冷情。
“此次请傅家主前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为本座的事皇后娘娘已操劳许多,诸位不嫌弃,本座请三位施主入住佛迦院,待歇息过后本座派人将三位施主重新送返回家。”
傅家主听了就一愣,匆匆请他们来又匆匆送走?
不过佛迦院主的话,傅家和宁家还没有敢反驳的,进来时看这佛迦院还未还原的狼藉处,就知那晚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今天,他们才知道麟国太子离开炎国了,竟然轻易的将人放了出去?不像是炎国作风。
同时让人震惊的,还有眼前佛迦举止。
放弃皇室太子的身份,脱手鸣凰馆的力量,正式为佛迦院主!
单此一条就令人震惊莫名,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他下这么大的决定。
谁也不知道那几天他们在密院阵法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下面,又有些什么。
这个秘密永远是个秘密。
“我有些话想同佛迦主子说说,”宁曦站住,没有跟着傅家父子离开。
傅长泽想阻止,被傅家主一记神色扫过来阻止了动作。
“女施主有什么话要对本座说,请明言。”
看着面前这个满目慈悲的俊美男子,宁曦眼眶湿润,哑声说:“我整整在你身边陪了五年,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本座从不逼迫任何人。”除了陆璇。
宁曦笑了,整张脸都是发苦的味道。
“我为了你做这么多,你却只给我这样的答案,祁塍渊,你真无情。”
祁塍渊赞成地点头,“既早知本座无情,为何还要逗留。”
若是陆璇在场看到,一定会给祁塍渊贴一个大标签:渣男!
宁曦捏拳,抿唇,死瞪着眼前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为何她会栽在他的身上,爱这样的痛。
“你竟然说这样的话……”宁曦说着笑了,“没错,这本来就应该是佛迦主子的性情。是我错了,错在不该为了你情动……”
已经回不了头了,她这一生就栽在了他的身上。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你的回应,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站在你的身边……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宁曦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出来。
祁塍渊没有伸手去安抚她,更没有开口说几句好听的话,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待她,是她傻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没有人可以这样对你,是你自己的原因。”祁塍渊冷冷地开口。
宁曦一愣,苦涩一笑,“陆璇呢?不过相识才多久,为何你就动了情?堂堂佛迦主子竟然为了一个扮男儿身的女人动情……”
再听到陆璇的名字,祁塍渊脸上无波动,可他微颤的身子还是出卖了他。
宁曦将这些看在眼里,笑容更大,更苦。
“她是麟国太子妃。”
不用她提醒,他知道。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放手……强迫总归是无法舍得,他的心并没有他们所看到的那样冷硬,还是有了一块柔软。
“傅家和宁家联姻,更适合这生存之道。”
“我会成为傅家主母,而你呢……”宁曦还是残存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够因为放弃陆璇留下自己,哪怕仅是跟在他的身边而已。
祁塍渊转身望着满院的寂静,面向佛殿,这里是他最终的归属。
“放弃太子之位……值得吗?”
宁曦哑声喊着。
祁塍渊轻叹,话语轻浅,似在说给自己听,“我不想与她为敌。”
宁曦听到了,面容扭曲了一下,“还是因为她。可你为了她,放弃皇子的身份,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区区一个陆璇而已。”
做太子必然是要做皇帝,身为一国之主,他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讨伐麟国。
是啊,区区一个陆璇而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放弃了这些努力。
在放弃皇位的那刻,他就在心里问自己,值不值?
现在,宁曦问他,依旧答不出来。
无所谓的值不值,他仅是想着她能平平静静的做一回太子妃,或者说皇后。
宁曦咬紧了牙关,最后甩袖愤然离去。
祁塍渊站在寂寥的禅院内许久许久才转开身,去了里边的禅室。
“不寂师伯。”
之前姓仇的老者已重新剃去毛发,头上是五个戒疤,彰显他在佛迦院的地位。
不寂诵了一句阿弥陀佛,“佛迦院主。”
听到这称呼,俊如皓月的佛迦笑了。
像天上纯净的月!
不寂再次诵一句阿弥陀佛,抬头看佛迦身后的禅门外天空,眼神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佛迦拈着手中那串佛珠往圃团上打坐时,只听不寂说:“佛迦院主更似他些,李太子终归是李太子。”更像蒋皇后,那个传奇女子。
佛迦抬首,望向眼前慈悲的佛主,垂眸,嘴里喃喃,梵语溢来,净心!
不寂一声阿弥陀佛后,坐到佛迦院主的身边,以同样的姿势诵经。
不寂那句话,是承认了他佛迦院主。
等了那么久的话,今日终于听到,他却已没有当初那种期待的心境了,也许是他早归于静。
……
寒风瑟冷,呜呜吹刮,自帝都城外掀起一层又一层漫天黄沙,遮盖了人的视线。
城门大开,守卫罗列在两侧,正仰颈遥遥望出去。
黄沙铺天扭动吹向左方向,一辆打头的黑黝马车缓缓出现在人的视线前。
“回来了!”
一道声起,安静的城里城外呼声四起,似迎接凯旋而归的战士。
陆璇懒懒的靠着软枕,听到外边的声音微微皱眉,转过脑袋,“是你通知这些人在这里聚众闹事的?”
聚众闹事?
李淮听罢,一阵哭笑不得。
“爱妃,他们是听闻了金医公子的名声,是拥戴而来。”
“传得到是快。”陆璇皱眉。
“这段路足足走了两个多月,爱妃腹中孩儿都能蹦出来了。”李淮温柔的抚上她已经非常明显的肚子上。
陆璇靠过来,躺在他身边继续闭眼睛睡。
他们直接回了皇宫,太子府里的东西已经陆陆续续往宫里搬完了,现在的太子府已经空无一人,哪里还能住人。
马车驶到皇帝的寝宫前才停下,没能去接驾的五皇子抹着两把辛酸泪跑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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