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长公主紧绷着脸不说话,殷情见她心中有了怀疑,垂眸掩下了心中的思绪。
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不宜太多。
出了主屋的姐弟两个,站在檐下,李郁雨摸了摸李心儿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上肿成的一团,一阵心痛。
“姐,我陪你去屋子里擦擦药。”他说道。
李心儿并没有像以往几次那般哭闹,对长乐长公主,李心儿早已心如死灰。
李郁雨看着这样的李心儿心中却是万分凄楚,在这荒凉的夜色中,唯一的安慰只有他们姐弟两个。
对于未来,才年仅十岁的李郁雨渐渐迷惘了起来。
“正好,姐姐也有话要和你说。”李心儿的话,把李郁雨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李心儿难得这般严肃的说话,让李郁雨诧异了一下。
在朦胧的夜色中,李郁雨望向李心儿望去,姐姐的脸蛋自从毁容过后,可以说是丑陋不堪的。
可今夜看着姐姐李郁雨觉得她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那双始终染着怨恨的眼睛里,在这一刻只有坚定和清明,如同一盆浊水在沉淀之后,居然荡漾着缓缓清波,让人信任之余又感觉倍感舒适。
李郁雨心里不由欣喜,姐姐好像想通了,他激动地牵起李心儿的手,只觉得这冰冷的夜里传来阵阵暖意,只要姐姐不再自暴自弃,失去母亲的疼爱又算什么,以后他会代替母亲好好照顾姐姐,“走吧,姐姐。”
在清凉的夜色之中,姐弟二个迎着夜风一路相依而行,“郁雨,以后姐姐不会再让你操心了,姐姐不再任性了,姐姐会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让你依靠,咱们就当没有母亲了吧。”
李心儿幽幽的声音传来,敲在李郁雨的心头,他抬起头。李心儿的双眼在黑暗着闪着灼灼光芒,那张丑陋的脸此刻竟然柔和了起来。
对李心儿露出笑容,“好的,姐姐,以后我们两个相依相靠,我们不要母亲了。”
母亲的无情换来了姐姐的成长,虽然心酸但是一件好事,他相信以后姐姐定然会有所改变。
姐弟两个就这样的踏着月色进了李心的屋子,一进屋子,李心儿就关上了房门,拉着李郁雨到桌前坐下。
认真地看着他道,“郁雨,姐姐想去彬州。”
李郁雨挑了挑眉,惊讶地看着李心儿。
“郁雨,爹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想查清楚这件事。爹爹是在彬州死的,我们只有到彬州的别院,才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李心儿的眼睛在灯下之下闪着幽暗的光芒,姐姐好像在一瞬间长大了一样,李郁雨欣喜的同时有点无措了起来。
以前在李心儿的面前,一直是李郁雨处以主导的位置,李心儿与其说是她姐姐,其实在心中对李心儿他是当妹妹一般维护的,一夕之间姐姐好像窥破了一切,这让李郁雨有一点点的不适应。
李心儿突如其来的一系列改变让李郁雨怔忡了好久。
李心儿其实并不蠢,只是被心中的那股子任暴燥的臭脾气和在长乐长公主放任自游的态度之下,被迷失了本性。等她自己想清楚明白了,她的心智也并不比李郁雨少多少。
看着郁雨的样子,李心儿心中泛酸,以前她有多么的混帐,她让郁雨操心太多了,以后她会担起姐姐的责任,好好照顾和爱护这个弟弟,他是人世间她唯一的温暖和希望,她暗暗发誓这一辈子她不会再让她唯一的弟弟伤心失望。
第359章 去意
“郁雨?”李心儿提醒久不作声的李郁雨。
李郁雨抹了抹泪,握住自己姐姐的手,“好的,姐姐,我们去彬州,明早就去。”
这边姐弟两个商量好,长乐长公主在半夜直接派人到陆府,把刚包扎好伤口的陆文轩给吊了起来,抽打了一顿。
这一次陆文轩就没有那么幸运,长乐长公主让人塞了布条,把他关在了陆府的地牢中。
而在第二天,陆文涛再去依柳院找陆文轩时,就不见了陆文轩的踪迹。
陆文涛吓得魂不守舍,直接掉头去了福寿堂找陆老夫人。
一掀开帘子,陆文涛就嚷了起来。
“娘啊,大哥不见了。前天他被长乐长公主教训,伤口还未好呢,现在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陆文涛想到长乐长公主的手段,心惊肉跳了起来,大哥会不会被长乐长公主暗中处理了,想到他为大哥做的事,陆文涛在深秋天惊出了一身冷汗。
长乐长公主若是知道这事是他帮着陆文轩干的,会怎么对付他,寒意从脚底一直蹿到了头顶,陆文轩不敢想象。陆文轩还是长乐长公主的驸马呢,长公主说对付就对付,又何况是他了。
陆老夫人正由大丫鬟喂着燕窝,看到满头大汗的陆文涛,迅速沉下脸来。
“一惊一乍的这是干嘛。以前你私下里为你大哥做事我就不说了,不会现在你还在犯浑吧?”
对上陆老夫人洞悉的眼神,陆文涛擦了擦额际不断冒下的泪珠,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陆老夫人嗓音一提,厉声道,“说,你都给你大哥又做了什么事?”
陆文涛吓得双腿发抖,差点就跪在老母面前。
陆老夫人孤儿寡母把陆氏三兄弟拉拔长大,陆文涛向来对陆老夫人畏惧,在她严肃的面容之下把陆文轩让他做的事原原本本的交代了。
刚一说完,陆老夫人一拐杖就敲在他的腿上,“你大哥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没长脑子吗?还是你是要走上你大哥的老路。长乐长公主是你们两兄弟能斗得过的?他被利欲熏心,连命都不要了。你要学他,你连命也不要了吗?”
陆文涛老老实实跪在那里,承受着陆老夫人的雷霆之怒,命比什么都重要,他自然是要的。
可要是当时他不给大哥传口信,当时他大哥那样的凶样,当场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么多年下来,他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多亏了大哥,做人也不能忘恩负义,何况那也是他哥,大哥落了难他也不能掉头就走,虽然他也很想那么做。
底子里陆文涛还是比陆文轩老实义气得多。
正在这时,秦氏听到风声也赶到了福寿堂,看着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上一口的陆文涛。
知道前因后果的秦氏,皱紧了眉头,明明吩咐过他不要管闲事,他却讲那兄弟义气,这下子快把自个也搭进去了。
秦氏联合陆老夫人又对陆文涛训上了一顿,直逼得陆文涛低着头说不上一句话来。
“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秦氏问道。
这事看来很严重,长公主分明已经和陆文轩撕破了脸面,秦氏不由忧心忡忡,皱眉道,“长乐长公主现在这么对付大哥,等她回过神来,接下来说不定就轮到我们了。娘,你得弄个章程出来。”
陆府里主心骨还是陆老夫人,真出了事,还是要她拿主意。
陆老夫人凝神片刻咬牙下了决定,“还能怎么办?等着长乐长公主把我们陆府一家子蹲了。你们两口子收拾收拾我们即日动身回彬州。京都再繁华也不是我们能待的。”
幸好当初菲儿机智,才在长乐长公主手里留下一些银票和田产,陆老夫人吩咐翡翠把田产契书拿来交到秦氏手中,“这些都去处理了,直接化成银票。还有悠然居那里,你也去通知一下,到时菲儿回来了,也不至于没了我们的消息。”
这一趟京都之行,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个孙女了,陆老夫人事事对菲儿上心。
陆文夫人又转头对跪在地下的陆文涛说道,“这节骨眼上,你可别再犯浑了,约束好三个孩子。等秦氏把田产处理了,我们即刻就出发。”
“我都听母亲的。”陆文涛站了起来,想了想,看向陆老夫人道,“娘,那大哥呢?不管他了吗?”
要是老大能像老二这样,如今他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陆老夫人叹气,“能怎么办?我们都自顾不暇了,怎么管得了他,就算我们想管,也要知道他在哪?老二啊,哪怕我们找到了他,长乐长公主身边的人能让我们把你哥带走?到时候我们一家子都别走了。”
长乐长公主那个毒妇是恨不得让她这个老太婆死呢,以前是顾忌她是文轩的母亲,现在连陆文轩她都这样对付了,对她还会有什么顾忌的。
秦氏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拧了陆文涛的耳朵道,“你还在母亲面前说什么,还不回去,去把不宁那个不孝子给我找回来。到时我们要走了,这个不孝子又拖上后腿了。”
秦氏又抬头对陆老夫人道,“娘,你放心,我马上把事情给办好,务必赶在今天城关门前赶去彬州。”
陆老夫人对秦氏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来了京都一年,到头来一场空。
都是命啊,还是回彬州,安安分分过日子,这富贵荣华不是她们能享受的。
经历过这么多的事,陆老夫人想通了,荣华富贵乃过眼云烟,没有比一家子和和睦睦,健康快乐来的更重要。
而此刻在地牢里被打的裂了旧伤的陆文轩,并没有悔悟,他还做着他的野心梦。
他也并不知道,陆家上下已经决定抛弃他一个人重回彬州,他还等人来救他,等着他花了大价钱的那个人,等着陆文涛,更甚者他还等着清平郡王李郁雨和清瑶郡主李心儿。
陆文涛传了口信给他们姐弟,至少他们也会找他问问情况,他哪里会知道这对姐弟打包了行李,直接就去了彬州。
秦氏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宝珠佩珠姐妹轻易就被秦氏说服了。
只有家里那个浪荡公子哥儿陆不宁,没了踪迹,夫妻两个找来找去找不到宝贝儿子。
眼看着城门将要关闭,陆文涛咬牙送把陆老夫人和秦氏送出了城,自己在家里留了下来,等陆不宁那个不孝子。
第360章 地头蛇江阴方儿
江南道府衙内的一间屋子里,少年接过信鸽,从信鸽的腿上解下系着的绳子,取下一张信纸。
把信鸽关进了笼里,就着室内昏黄的灯光看了起来。
少年公子俊如玉的脸上表情丰富多彩,有气愤有心痛有喜悦,看见可气之处,少年重重地在桌台捶了一拳,桌上的烛台摇曳了一下,少年伸手扶住。
这样的信纸并不是今日才有,而是每日一封,由京都拔山涉水借着这信鸽飞到他的手中。
看到最后菲儿在刑部公堂大显威风,并在太皇太后的协助之下,把六皇子玖月送入了临牢,少年的嘴角才漾出了笑意。
一连看了三遍,少年公子才不舍地将信纸放下,又细心地折了起来踹入了怀中,嘴角的笑意越扬越深。
笼子里的信鸽咕咕叫了两声,少年笑笑,“不好意思小信鸽,只顾着看信了。”
少年投了鸽食到笼子里,看着低头啄食的信鸽,喃喃道,“这一刻我多想当一只如你一样的信鸽,展翅高飞,飞过那高山峻岭,去看我可爱的小公主。鸽子啊鸽子,你知不知道。我好生羡慕你。”
笼子里的信鸽当然不会知道。
少年伸手进笼子,摸了摸低头正吃的欢的小信鸽。
良久才悠悠叹了口气,“可惜我还不能回去。不过,再过不了一月,这里的事处理完了,我就能回京都了。不知道到时小公主乍然见到我,会不会欣喜莫名。哎,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
少年蹙起好看的眉头,看着聚精会神吃着粮食的小信鸽,说道,“我真的好想她呢。”
想到意中人,少年的脸色在灯光下更加柔和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大公子可有睡下,属下给您拿了一盘羊肉进来。”
卫一的声音传了进来。
少年眼中亮了亮。
“进来吧。”
他拂了拂衣袍,坐了下来。等卫一进来后,少年的面上已经恢复如常,此时的少年气质清冷如霜,和刚刚那个陷在恋情中的少年完全两样。
卫一托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只烤全羊,阵阵香味在室内飘散开来。
这要是在平时,少年公子哪会将区区一盘羊肉放在眼里,可在这江南道要吃上点肉食还真是稀罕了。
屋内的少年,也就是郑大公子盯着卫一手上的那只烤全羊,不禁觉得有点饿了。
他们一行来这江南道将近一月,为了治理洪水,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吃上一顿,经过日夜劳作这两日总算有些成效,半夜里才得以轻闲些。
卫一看了眼笼子里的信鸽,再看着郑大公子脸上灿烂的笑容,就知道陆大小姐那边又有信过来了。
也只有看到陆大小姐的信时,郑大公子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卫一可以想象大公子的小师弟小刀在写这些信时憋屈的脸来,做郑大公子的小师弟着实不易啊。
除了保护郑大公子的心上人,还要担任信使的工作,磨刀书写,卫一心里不禁有点同情起小刀来。
“大公子,小刀那里又来信了?”卫一笑着问道。
只要提到陆大小姐,总能让郑大公子展露欢颜,所以卫一每一次在郑大公子收到信时,都会提上一提。
因为治理水患的事儿,郑大公子的神情终日绷着,也是不好。
“恩。”郑大公子轻笑了一声,果然心情不错。
“这羊肉哪里来的?”他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也难怪大公子会如此问,这一个月来他们在江南道的吃食简直遭透了,每天吃几个硬馍馍加一碗粥,随便裹裹腹,就投入了工作,方知府还连连哭穷。
每天劳作只睡上二三个时辰就已经够惨了,吃得还这么差,要不是大公子带来的人本身身体素质极极好,早就扛不住了。
卫一放下托盘,动作熟练的切片,边切边偷笑道,“大公子,其实这烤全羊属下是在府衙里偷的。”说到这个,他颇有点自得。
这一会,要是方小郎君知道少了一只烤全羊,还不知道怎么的捶胸挠肺了,活该他。
对这个方知府江阴方儿方小郎君卫一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不爱百姓的官不是一个好官,敢为难郑大公子的人当然也不是一个好人。
“江阴方儿这个方知府方小郎君整日里在我们面前哭穷,说府衙里穷的只有锅碗瓢盆了,结果偷偷摸摸开着伙食,和人大快朵颐。这一会,正聚集着一帮子人,也不知道在谈论什么,我看准没好事。”
卫一将切好的一盘羊肉放到郑大公子面前,洒上孜然,横眉道,“这方知府着实可恶,仗着自己是江南道一带的地头蛇,自我们来江南道第一天起,不但不配合公子也就罢了,还处处刁难。眼见着我们做出点成绩来了,他又捺耐不住了。大公子,你说这方知府会是宫里哪派的?是皇后娘娘呢,还是长乐长公主殿下那里,他与我们对着干有什么好处。这江南道可是他的管辖之地,配合我们治理好洪灾,朝廷也会嘉奖他不是。”
为什么总有人要作死呢?这一次治理洪水是陛下亲下的诏书,这些地方官居然胆子大到连陛下的命令也不听,这是典型的天高皇帝远,将在外有所不受。
卫一为他们的愚蠢摇头,这些人是不知道郑大公子的手段,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很正常,如果他处处配合我们,那才是不正常呢。他背后的主子并不重要,因为不管他的主子是谁,我都没打算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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