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慌乱,赶紧往外跑,一推才发现,门居然被锁了。
“谁?出来,别装神弄鬼的!”我壮胆的喊了一声。
“你别怕,我只和你说说话,说完了,我就让你出去。”
“那你快说,我的家人们都在等我!”
这时他开了口:“如今世道这么乱,你过的好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这么问我,但为了吓唬他,我故意大声的回答:“这还用问?当然过的好了,我们秦家商铺,每天挣的钱多的花都花不完,用人老妈子一大堆,你说我日子过的好么?”
对方听了一阵沉默,半天没有反应,我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真是可笑,我这个秦家小少奶奶还轮的到你来问我过的好不好,赶紧让人开门,不然我让我男人报官!”
“别报官!”
佛陀头顶的房梁上发出了吱吱响动,有人从上面跳了下来,等他从黑暗中现身,我发现,是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他打量着我,问:“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秦家商铺的小少奶奶?”
“怎么?不信?”
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我,“我没见过,不过是不太信。”
我冷笑,“如果不信,你尽可以去打听啊,看看秦家小少奶奶是不是叫夏歌!”
他突然又沉默了,只是眼睛仍然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被他看烦了,用力的白了他一眼,他一愣,又向我这里走了两步。
外面忽然传来秦书的声音,我赶紧大声的应了一下,他紧张的朝外看了看,赶紧打开了旁门,跑了出去。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秦书随后走了进来,见我站在那里,疑惑的问:“找了你好半天,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本想把事情告诉秦书,但想想他也没对我做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对他说:“没什么,路过了就进来坐坐,拜拜佛。”
他点点头,小声的说:“你打听到什么了么?我什么也没发现。”
我当然也什么都没有发现,眼看着太阳偏西,也就只好作罢而返,一路上秦书捧着买的小佛像和小玩意儿,边玩弄边说:“好了,那又不关我们的事情了,秦艺和水仙怎么着我们也管不着,还是好好玩乐吧。”
第二天上午我们就收拾了东西往下一个地方出发了,这次是辽东,沿海的城市。一路上秦书兴奋的和我谈着辽东的海和辽东的阳光,以及他以前去那里所碰到的见闻,我依照着他的叙述,在心里不自觉的描绘出了一副美丽的风景,于是心里也就愈发的充满了期待。
到达目的地是在第二天的中午,我们下了马车就直接去了海边。这会儿明明是冬天,我在这里却感觉不到寒冷,好像身处秋天一样,天蓝蓝,海晶莹,仿佛海外仙山。
我们在附近的饭馆吃了些东西,都是些没有见过的海鲜。我吃不来,秦书就把壳子一一拨开,蘸了汤料送到我手里,我看着里面奇奇怪怪的肉汁,问他:“这...真的能吃么?”
他笑笑:“当然了,这就和我们吃的鸡鸭鱼一样,都是肉,你尝尝。”
我试着舔了一下,倒也没觉得怪,再吃下去味道却十分鲜美,他又剥开一个递给我,说:“怎么样?味道不错吧?他们这里世世代代都吃这个,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这顿海鲜,我连手都没有动,都是秦书帮我剥然后喂到我嘴里,后来饭馆老板看不下去了,啪的一拍桌子,说:“干什么呢?注意点儿影响!”
秦书当时对我情意正浓,冷不防被一打扰当下就怒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看着他们俩就要打仗,我赶紧按住了秦书:“算了,咱们以后注意点吧。”
秦书“哼”了一声坐下了,问我:“吃饱了么?”
我点点头,他掏出几个铜板往桌子上一扔,拉着我走了出去,走到海边他才终于吐出一口气来,悻悻的说:“怎么碰到这么一家饭馆,管的也真宽,真扫兴。”
我宽慰他说:“好了,你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咱们也太惹人注目了。”
他叹了口气,说:“唉,怎么走到哪儿都不顺,我都怀疑那个老板是你的大少奶奶派来的奸细。”
这会儿海风更大了,卷起了朵朵白色大浪花,我和秦书在海边散了会儿步,他看着不远处港口停靠的几只木船,提议说:“要不咱们去划船吧,就当舒缓舒缓心情。”
我问他:“你会划船么?”
他说:“放心吧,咱们就在近海玩一会儿,不划远。”
我们就去了港口,和那里的船家商量了一下,恰好有个船夫不小心伤到了腿不能出海,所以船闲在那里,秦书给了他二十个铜板,船夫欣然同意了,便帮着我们一起把船拖到了海边,我们上了船后,秦书握起桨来,说:“坐好喽,咱们要泛舟海上了。”
秦书说着摇着桨驶离了港口,等到稍微离港口远了些,秦书索性把桨收了起来,任由船只随风慢慢移动。我俩互相靠着,闻着海水的微咸,惬意极了。
“真好,要是我们能天天就这样的生活,该多美!”我看着一望无际的蓝色汪洋,动情的说。
他看着天空,抓抓我的手:“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那个牢笼,过上只有咱们俩的日子。”
“那是你的家,怎么是牢笼呢?”我问。
他苦笑:“我早不想在那里待了,天天面对她,我真的很烦,还不能对她发火。”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认真的对他说:“要不咱们就勇敢一点,私奔吧。咱们就在这里定居,以后我做女工,你做渔夫,只要勤劳肯干,日子不怕过不下去。”
他淡淡的笑笑,说:“傻丫头,哪儿有那么简单,再说了,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再让我过那种柴米油盐,精打细算的日子,我过不来。”
☆、第二十三章
故事行到此处,请允许我平缓一下心情,接下来,要说到戒指的事情了。
美丽的东西总是让人流连忘返,所以时光就觉得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我与秦书已经在辽东待了十天,却依然游未尽兴。
辽东是大城市,所以并没有赶集的说法,这里是南北东西客商贸易往来的交汇点,所以每一天都十分热闹。这天上午我们吃完饭后,秦书提议,去商业街转转。
商业街很大,店铺很多,还有许多摆地摊的小贩,除了当地人,外地来此做买卖的人也不少,他们操着不一样的口音,都在卖力的吆喝。秦书在前面一边开路,一边给我讲这是什么什么地方的特产,哪里哪里的人等等。我跟在他后面新奇的看着,很快眼光落在了一个摆着首饰的小地摊上,那是一枚银戒指,上面缀着一朵蓝色的兰花,秀丽可爱。
秦书在前面感觉到了我的稍稍停顿,回过头来看着我,问:“怎么了,是不是有喜欢的首饰?告诉我,我买给你。”
我蹲下身子,轻轻的摸了摸那枚戒指,把它拿了起来,忽然惊奇的发现,它竟然与娘曾经带过的一枚戒指十分的相像,难怪我一眼就看到了它。
“你喜欢它么?”秦书问我。
我点点头:“嗯,你知道吗?这枚戒指很像我娘戴过的戒指。”
秦书看着我笑笑,从怀里掏出了碎银小包,问老板:“老板,这个多少钱,我买了。”
老板堆着笑伸出五根指头:“客官,不贵,才五两银子。”
“好,我要了。”
老板笑着应了一声,却没有接钱,说道:“那客官明天一早来吧,到时候我多准备几个样式给您挑挑。”
秦书问:“怎么了?我们就要这个了。”
老板回道:“不好意思,这个刚刚已经有人要了,他回去取钱了,一会儿就来。”
我拉拉秦书的胳膊对他说:“算了吧,别买了。”
秦书说:“那怎么行,我一定要给你买。”说完,他对老板说:“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那个客人愿不愿意让给我们。”
老板有些担忧:“我看那个客人也十分喜欢这枚戒指,要不然他也不会大老远跑回去拿钱,我担心他未必会愿意让给你们。”
秦书想了想,问:“那老板您能不能现在回家去取货,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
老板考虑了一番,说:“那这样吧,我还要看摊子,让我徒弟去取吧。”
说完,老板从旁边茶摊叫来了他的徒弟,一个挺胖的后生,而且是个瘸子,走起路来慢吞吞的,秦书不满的说:“你徒弟这...我们得等多久啊!”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秦书商议:“老板,要不让你徒弟上我马车,这样快些。”
老板正愁不知该如何,听秦书这样说当下就高兴的同意了,我问老板,“你家离这里远吗?”
老板摆摆手:“不远,我徒弟知道一条水路捷径,坐马车再坐船我估计很快就到了。”
不仅要坐马车还要坐船,我心里有些担忧,就对秦书说:“真算了吧,我也不是十分稀罕的。”
秦书轻轻地抱抱我,说:“你眼神中的那种喜欢,那么清澈,那么真诚,怎么骗得了我呢?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路上千万小心。”我给他整了整衣领,反复的叮嘱他。
秦书在老板徒弟的带领下往东而去,渐渐的消失在了人群中,我坐在旁边的茶摊,要了一杯茶,静静的等待着他,不知怎么的,我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过,是水仙。
等她过来,我追了过去,她看见我,一愣,问:“小少奶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着急的问她:“你呢?怎么会在这里?秦艺呢?”
水仙翻了个白眼,道:“他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我一个人。”
“那你受苦了,怎么不回家呢?”
她不屑的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受苦?我过得好得很,干嘛要回家。”
“可是......”
“好了,没什么可是,再见。”水仙甩开我,大步的走了,言行举止再不是那个胆小的弱女子。
水仙走后,我继续等待,一直等到下午,又等到傍晚,却依旧没有得到秦书的消息。太阳落山后,摆摊老板急冲冲的朝我跑过来,带着哭腔说:“姑娘,不好了,你男人落水淹死了!”
我没有一点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姑娘快走啊!我徒弟和你男人他...呜呜呜。”
老板哭着拽起我就跑,一直跑到了那个岸边,秦书和老板徒弟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很多人都围着,面色怪异。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从呆滞中清醒,拨开人群冲进去抱住了秦书,他浑身湿漉漉的,全身都在滴水,可是面容却和方才一样。我不相信他就这么离我而去了,抱起他来拼命的摇晃着他,呼叫着他,召唤着他,可他没有听到我的呼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哭得愈加惨烈,几个男人上来拉我竟然拉不动,一旁的渔夫过来告诉我:“秦先生和李金两个人坐船到了河中心,不知怎么的船底突然烂了个大窟窿,水急速的往里灌,一会儿就沉下去了。我经过时看到,赶紧扑下水去救,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首饰摊老板这时扑在他儿子的尸身上恸哭,趁着一伙人都安慰他的时候,我奋力的朝河跑了过去,几个眼疾手快的人反应过来,死死把我按倒在地,我大声的哭喊:“你们放开我,让我陪他死吧!”他们按不住我,干脆把我拖到了附近的农舍。我离秦书越来越远,可他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我终于明白,秦书是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收敛秦书的遗体是在第二天,落水的当天他们的遗体就被带到了当地府衙,当地府衙做了登记,这才将秦书入棺。我摸着冰冷的棺材,死死不愿放开,几个衙役过来,劝着我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让他入土为安吧。”
我护住棺盖,奋力让它与我紧贴在一起,几个衙役没有办法,只好随我而去。第二天早上,我就带着秦书,踏上了回家的路。这条路好长好长,好冷好冷,阴风怒号,惨雪连天,像极了我的内心,我的心绪,连那一抹如血的朝阳也失去了鲜活,沦为了死寂的饼。
当我一身素衣出现在秦家门口的时候,整个家里的人都哭成了一团。秦老爷和秦夫人抱着棺材成了泪人,几次晕厥过去,忙的刘二先生跑来跑去,照顾这个,照顾那个。好不容易秦夫人醒了过来,掯住我的脖子,断断续续的说:“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子的命,我要你陪葬,陪葬!”
我只感觉好笑,这还用得着你说么?我本来就没打算独活,因为我和秦书约定过,我们要生不同时死同穴的。
既然我已经把他送回了家,也就到了我该履行诺言的时刻了,我相信秦书,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热切的等待着我的到来。
想到此处,我用力把秦夫人的手甩开,对她说:“开棺吧。”
“什么?”秦夫人哀怨的看着我。
我无悲无喜,又说道:“开棺,我现在就去陪他,请您把我们葬在一起。”
众人听到我的话,都停止了哭泣,惊讶的看着我,秦夫人起初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几分笑容,高兴的说:“好,好,书儿有你伺候着,我就放心了。”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推开了前来劝阻的下人,然后走到棺材前,用力的掀掉了盖子。秦书此时已经换好了新的衣服,还化了妆,就如活着一般栩栩如生。我微笑着看着他,伸手触摸到他的冷冰冰的脸,对他说:“秦书,你慢点走,我来陪你了。”
我轻轻踮脚,一只脚迈了进去,另一只脚也迈了进去,与他一同躺下,然后对周围的人说:“好了,这回可以钉棺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脸为难,都把目光投向了秦夫人,秦夫人急的拍着大腿说:“还等什么,赶紧盖棺,赶紧盖棺啊!”
话音刚落,大少奶奶披头散发的从屋里冲了出来,大声的吼:“不许,我不许,凭什么活着的时候她霸占着秦书,死了还缠着他不放!”
大少奶奶眼睛充血,疯狂的冲了过来,把我从里面拉了出来,狠狠地推到了一边,说:“秦书是我的,你永远也别想和他在一起,滚!”
几个好心的从辽东来的送葬人见状,把我架了起来,拼命的拖离了距秦家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一心要去找秦书,几次往回跑,他们干脆把我绑了起来,不让我行动。我哀求着他们,对他们说:“让我回去吧,至少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不行,你永远也不能回去了,只能把这个给你,这是我们从秦少爷怀里找到了的,我们抢救他时,他的手死死的按着它,废了好大劲才把它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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