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的太医一个个也不是吃白饭的,医术比起宝和堂的大夫们要高超不少,刚一给陈贵人诊脉,就发现了症结所在,开了排毒的方子后,便禁止陈贵人再用如意粉膏,否则体内毒素拍不出去,这身体恐怕也好不了。
其实陈贵人的脸一开始并不像现在这般可怕,毕竟在她皮肤变得白皙柔嫩之后,已经很久没用过如意粉膏了,偏偏脸上起了红疮,她为了遮住红疮,不得已又在皮肉上盖了厚厚一层,越涂这东西红疮起的越是变本加厉,到了最后,她面上的红疮已经开始流出脓水,达到了如意粉膏遮不住的地步,这才请了太医诊治。
在看到了陈贵人这张脸后,太医也吓了一跳,虽然马上开了排毒的方子,但脸上的红疮却做了疤,坑坑洼洼的黑褐色疤痕满布了整张脸,让人看着就不由自打哆嗦。
并且因为排毒的缘故,原本陈贵人白皙的肤色,现在又变成了以往黝黑的颜色,只可惜头发掉了,脸上留了疤,这张脸还没有一开始青春娇美,这样被生生毁了容,断了下半辈子的恩宠与前程,陈贵人怎能不恨?
她恨不得立刻就将花想容那间铺子里所有人都给拖出去打死,但宫里有皇后盯着,她做事万万不能放肆,即使能依着如意粉膏将夏氏打入天牢,却也罪不至死,陈贵人恨毒了夏氏,根本不想让她好过,所以并没有将如意粉膏的事情说出去。
更何况,多一个女人毁了容貌,与她同病相怜的不就更多了吗?她为什么要阻止?天知道她现在看着那些白嫩嫩娇滴滴的女人,有多想撕烂了她们的脸!
陈贵人现在已经成了个疯子,一边吩咐手下伺候着的太监出宫盯着花想容,趁机将夏氏掳走,一边折磨了宫里头皮肉生的娇嫩的女子,她也不会直接要了这些宫女的性命,而是用剩下的如意粉膏往她们脸上涂,这些宫女们亲眼看着陈贵人的脸时如何毁了的,又哪里会不知道这如意粉膏的威力?
偏偏陈贵人是主,而宫女们只不过是伺候人的奴才罢了,又哪里能阻止的了自己的主子?
那些太监们办事倒是利落,很快就将夏氏给掳了走,按着陈贵人的吩咐,这些太监原本想要将夏氏卖到京城里比较出名的一家妓.院,谁曾想夏氏也因为长期使用如意粉膏的缘故,导致毁了容。
京城里但凡大一点的妓.院都不敢收下夏氏,否则万一吓坏了那些前来青楼楚馆中寻欢作乐的恩客该如何是好?她们可是指望着恩客兜里面的银子来过活的,姑娘们的容貌不出挑无妨,只要伺候人的功夫到家了,这些青楼也会将人收下,但像夏氏这种毁了容的,却不在此列。
到了最后,这些小太监没有办法,只能将夏氏卖到了下九流的一户人家,这种地方就是寻常人所说的暗门子,经常有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出没,只要几个铜板就能在女人的皮肉上爽快一回,即使夏氏毁了容,但若是用黑布将那张脸给蒙上,熄了灯不都一样的能伺候人吗?
反正这些来京里头做活儿的汉子们也不挑剔,夏氏因为生了一身好肉,虽然皮肤有些黑了,但胸脯鼓鼓囊囊十分饱满,腰细臀翘,弄起来的滋味儿甭提有多爽快了,在那暗门子里竟然极为讨得客人喜欢,这一点倒是大大出乎了陈贵人所料。
陈贵人想报复的人不止有夏氏一个,导致她毁容的罪魁祸首是花想容的老板李德海,陈贵人并不知道李德海先前是伺候在贵妃身边的太监总管,她一时半会儿之间还没想出该怎么对付一个男人,要是直接将人给杀了的话,倒是太便宜他了。
只可惜陈贵人还没来得及对老太监出手,她对夏氏所做出来的恶事就被宫里头的另外一位贵人捅到了陛下面前,再加上陈贵人刻意想要毁了那些宫女的容貌,心思如此恶毒,即便崇德帝一开始想要放她一马,但后来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还是将陈贵人打入冷宫之中。
正文 第68章 触犯龙颜
早在夏氏那妇人毁了一张脸之后,老太监就知道如意粉膏是卖不得了,加上西域来的铅粉并不好进货,最近花想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卖过这样东西,亏得如此,否则京城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一旦烂了脸后,肯定不会放过花想容。
这老太监也是个无情的,夏氏出了事,他明明知道自己媳妇被卖到花街柳巷中当了娼妓,但却根本没有赎人的打算,一个被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哪里还配给他当妻子?有给夏氏赎身的银子,都够再买回来一个清白的小姑娘了。
由此可见,这老太监到底有多无情。
有关花想容的事情,齐蓁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即使花想容早就不卖如意粉膏了,但之前却有不少小姐用过那腌臜东西,现在脸上起了不少红疮,比不上陈贵人严重,只要喝几幅汤药,将体内残余的毒素给排干净,脸上就不会留疤了,只可惜原本想着靠如意粉膏使皮肤白嫩的女子,现在体内毒素一排,皮肤又恢复了往日颜色,看起来十分暗沉憔悴,哪有之前的细白娇美?
美容养颜切不可贪图一时之功,毕竟将自己的身体以及皮肉调理好,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必须内服外养才能见效。
齐蓁本身也是个爱美的女人,即使底子不差,日日也涂了不少香露香脂,就连入口的汤汤水水都有滋养皮肉之功效,才能让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比起十五六的小姑娘还要水灵。
这日翠琏正在给齐蓁刮痧,这丫鬟的手法好,齐蓁眼皮子有些发沉,将将要睡过去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吵嚷的动静。
“怎么回事儿?”齐蓁打了一个激灵,披上藕粉细纱的褙子,将衣裳穿戴整齐,冲着翠琏道:“出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没规矩。”
见主子眉尖轻轻皱起,娇美的小脸上都露出几分冷色,翠琏知道主子这是动怒了,手里拿着玉石做成的刮痧板就直接出了门子,却看到一列官兵走了进来,面容冷肃,全然不复之前的模样。
齐蓁踩着红蓝锦缎镶嵌珍珠的绣鞋走到门边,冲着打头的一位官兵问:“敢问这位军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周围的丫鬟婆子们早就没了规矩般的满院子乱跑,手里头还有不少人抱着绫罗绸缎瓷器古玩等,这幅模样,让齐蓁吓了一跳。
“廉夫人,廉肃触怒陛下,现在已经被削去锦衣卫指挥史一职,贬为庶民了,廉府乃是正三品大员方能入住的庭院,我等现在来此,就是为了将廉府封起来。”为首的官兵满脸冷色,一看就不是个老说话的,要不是齐蓁皮相生得好,说话时又细声细气,与平时那些趾高气扬的官夫人不同,恐怕这位军爷也不会理会齐蓁。
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明眼人现在都看得出来,廉肃现在是没有起复的可能了,要不是他曾经救过陛下两次,现在就不止是被贬为平民,一条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呢!
“廉肃现在在哪儿?”齐蓁刚下定决心跟那个男人和离,怎么偏偏又闹出来贬为平民这种事,要是廉肃性命无碍还好,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伯元跟仲琪该怎么办……原本齐蓁还想给廉伯元说一户五品官家的嫡女,毕竟廉伯元的学识好,又拜在大儒门下,亲叔叔是正三品的指挥史,现在身上虽然没有功名,前途却不差。
但此时此刻,廉肃触怒了陛下,廉伯元身为廉肃的亲生侄儿,就算能进了殿试,陛下对他心存芥蒂,恐怕也不会启用,廉肃怎么这么糊涂,就算他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伯元的下半辈子考虑考虑啊!现在甭提人家是个五品官的嫡女,就算只是七品小官儿,恐怕都看不上他们家。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廉伯元婚事的时候,毕竟这孩子才十五岁,男子先立业后成家的也不是没有,眼下只要好好保住廉肃,其他的事情倒是没那么难办了。
“廉肃被打了一百大板,马上就会送回来。”军爷环视一周,眼中透出一丝怜悯,道:“不过今日廉肃就是要封了的,里头怕是不能住人,还请夫人带着家眷在天黑前搬出府邸之中。”
齐蓁踉跄一下,她没想到廉肃竟然会生生挨了一百大板,即使男人身体健壮,但这一百大板也会去了半条命,咽了口唾沫,齐蓁慌乱的点了点头,就见着老管家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的褶子更多了几分,颤巍巍道:“夫人,大人被送回来了。”
女人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也顾不上正在查封后院儿的官兵,眼下廉肃是被陛下贬了官儿,府中的库房连带着都给封了,好在之前齐蓁的银子都存在钱庄里换了银票,为了跟廉肃那混账和离,她将银票都放在了玉颜坊中,这一次才没有被波及到,刚才趁乱从廉府中强占东西的奴才们,现在一个个都被官兵反手压在地上,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哀叫连连,却没有人救他们。
跟着老管家身后往外走,齐蓁刚出角门儿,就看见了被抬回来趴在担架上的男人,此刻廉肃昏迷过去,挨板子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条亵裤,脊背腰臀处无一幸免,鲜血淋漓的将雪白亵裤都给打湿,齐蓁离得远了都能闻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儿,现在一走近,腥气更浓,呛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悬没吐出来。
女人脸色煞白,乍一见那血腥场景,一个闺阁妇人自然是熬不住的,但齐蓁清楚此时此刻并非她矫情的时候,必须赶紧给廉肃治伤,否则再这么折腾下去,这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了,也亏得廉肃皮糙肉厚,要是普通的文官,别说一百大板,就是五十大板都熬不过去。
即使现在廉肃性命无碍,但也气息微弱,齐蓁冲着老管家道:“咱们家现在养不起这么多的奴才,您只把我身边的这四个丫鬟留下,之后再留一些老实人,一共不能超过二十个,等到我在外租赁了宅院后,再将这些人安顿了。”
抬头看着抬着担架的两个小伙子,齐蓁强压下心底的急躁,说:“劳烦将人送到玉颜坊去,红岚,你现在去请大夫……”
吩咐了一句之后,齐蓁丝毫不敢耽搁,带着人就往玉颜坊赶去,现在廉肃根本不能受到半分颠簸,否则伤口处就有开裂的危险,这人刚刚被从宫里抬出来之前,就有人为他简单处理了伤口,但因为那处的皮肉早就被打得完全离开跟癞蛤蟆的皮似的,只涂了一层金疮药也没有多大用处,还是快点儿请来大夫看看才是正经。
廉府离玉颜坊有些脚程,现在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被太阳一晒,齐蓁小脸儿由白转红,鼻尖儿上也开始蹭蹭往外冒汗,她用帕子擦了几遍,脸上的流光散早就被汗水给冲洗干净,但她却顾不上再补一层,脚步加快,好像身后有恶鬼再追一般,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将人抬到了玉颜坊里。
刚到玉颜坊,红岚这丫鬟就气喘吁吁的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宝和堂的老大夫,这位老大夫也是齐蓁的熟人了,现在见到廉肃伤的这般重,二话不说,等人被抬到床上后,将周围的女眷赶走,用剪刀将贴着肉的亵裤给剪开,伤口处的血迹已经凝固了些,布料死死贴在烂肉上,老大夫以前也处理过这种伤口,此刻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用力一撕,连皮带肉的布料就被扯下来了。
趴在床上失血过多的男人闷哼一声,脸色又青又白,十分难看,眉头紧皱,气息都微弱不少。
齐蓁在一旁看着,捏紧了拳头,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廉肃熬不过这一关。
伤口不深,但却因血肉模糊的缘故必须消毒,大夫让孙氏拿进来一坛烈酒,纱布蘸着烈酒在伤口上蹭着,很快就将纱布染红,腥味儿与酒味儿混合在一起,熏得齐蓁头昏脑涨。
“换一块纱布。”
听到这话,齐蓁不敢怠慢,赶紧又挑出一块纱布递到老大夫手里头,很快伤口上凝结的暗褐色血迹就被擦洗干净,虽然又有新的血液往外涌,但廉肃之前的金疮药还剩下不少,一日散的药效极强,虽然涂在身上疼的厉害,让这昏迷不醒的男人痛呼几声,但刚撒上没多久,廉肃伤口出血的势头就止住了,虽然这人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但齐蓁心里头却松了一口气,抓着床帐的手缓缓松开,扶着床柱慢慢坐在圆凳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般。
她重新活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把廉家的三个男人从鬼门关给拉扯回来,廉肃这条命就是她救的,怎能说没就没?即使齐蓁心里琢磨着想要跟廉肃和离,但依旧希望这人好好活着,省的她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正文 第69章 会不会嫌弃?
老大夫手脚十分麻利,很快就将廉肃身上的伤口全都给包扎好了,但因为他整个脊背连带着腰臀处全都被板子打了,伤口的范围极大,整个人都被纱布缠起来了,趴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这几日老爷不能乱动,他若是想要如厕的话,还请夫人亲自帮忙。”听到老大夫说这话,齐蓁连连点头,反正她又不是没伺候过廉肃,之前这人腰腹处都被利刃捅出了一个窟窿,那时就是她照顾的,现在被打了板子,这照顾人的活计还得落在她身上,果真是得不到清闲。
“那老爷的身子如何?可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大夫摇了摇头,一边坐在桌前写下药方,一边说:“不过是皮肉伤罢了,还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廉肃又是武人,比普通男子气血更足,只要平日里多给他喝一些补气血的汤水,比起用药来调养身子,强出不知多少倍。”
从荷包里取出诊金给了老大夫,翠琏将人送出门后,红岚便去宝和堂抓了药,齐蓁呆在房里头,屋子里的血腥味儿久久还未消散,齐蓁将窗户打开,被外头和煦的暖风一吹,她倒是精神了不少,走到床边上,看着面色苍白直冒冷汗的男人,取出绣了两只鸳鸯的锦帕在男人脑门子上擦了擦,细白皓腕一不小心碰着了男人下颚处冒出来的青黑胡茬儿,十分刺手。
齐蓁眼神闪了闪,心头憋着一股气,她原本还想着等到廉肃从山西回来后,就想办法跟他提一提和离之事,毕竟申氏肚子里的孩子再过没多久就要出世了,齐蓁可不是什么心眼儿大的女子,面对一个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她不对那个庶子出手就是不错的,想要她真心相待,打死齐蓁也做不到。
廉肃昏迷了整整一日,他紧紧闭着嘴,汤药即便熬好了也根本灌不进去,齐蓁知道他的病情万万不能耽搁,便派两个力气不小的婆子掰开男人的嘴,用陶瓷小勺舀着汤药往廉肃嘴里头灌,一次只舀出一小点儿,这样一来,既不用齐蓁多费功夫,也不会呛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只不过因为那两个粗使婆子常年做惯了粗活儿,手上又一把子力气,把廉肃的腮帮子都给捏肿了,这倒是齐蓁万万没有想到的。
回到玉颜坊之后,齐蓁马上就拍孙氏出门找了人牙子,人牙子除了给大户人家买卖丫鬟之外,手里头也有不少宅子的消息,齐蓁虽说开了玉颜坊,但对住的地方并不挑剔,若不是因为廉府中有许多忠心的奴才没法安置,她就是直接住在玉颜坊也成,毕竟若是住在铺子里的话,平日里照顾铺子的生意也更加容易。
人牙子也算是齐蓁的老熟人了,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三进的院子,而且离着玉颜坊极近,之前这宅子离住着的是户部侍郎,后来那位升了官,成了户部尚书,自然就看不上这小小府邸,准备卖出去,这才便宜了齐蓁。
一共花了三千两银子,齐蓁便买下了这座三进的小院儿,老管家按着齐蓁的吩咐,安置了十八个下人留在小院儿中,原本应该是二十人,偏偏青怡蓝羽这一对姐妹花都是心气儿高的,她们原本就想伺候在贵人身边,现在大人被削了官职成了白身,自然不配她们伺候着,与其在一户平头百姓家做丫鬟,还不如嫁给富户作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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