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提醒了她,哪怕真的忘了,现使人上街去不论买些什么都能全了这份面子。总比丢了江雪院的人要好。
也幸好, 身边还有人帮她操持这件事。
季念然有些底气不足地答应下来,“祖母说得极是,只是带回来的东西多,还都没有收拾好, 等下收拾好了就让人给各个院子送去。”
老夫人抬着眼皮似笑非笑地掺了她一眼,“是你们有心了,知道孝顺长辈。”
季念然和秦雪歌又坐了一会儿,甚至秦雪歌还凑到老夫人身边,帮着老夫人看了一把牌,才趁着老夫人赢牌高兴的空当告退。
从正院出来,自然又要到秦夫人院子里走一趟,不想却没有见到人。出来挡驾的是那位秦夫人的奶姐妹,据说夫家姓赵,秦夫人院子里的丫鬟都尊敬地称呼她为赵妈妈。
赵妈妈见了他俩,脸上神色倒也恭敬,只是挡在门口,“夫人正在小佛堂里捡佛豆呢,知道二爷和二奶奶回来,只说让您们先回江雪院里休息,明儿早上请安的时候再见也是一样的。”
这一句话,意思就是今天晚上也不必过来请安了。
秦雪歌脸上的笑意并不减淡,他对着堂屋的方向作了一下揖,季念然见他如此,也只好跟着蹲身行了一礼。
“是我莽撞了。”秦雪歌的语气不缓不急,“既然母亲在礼佛,那我和季氏就不多打扰了,等下还劳烦赵妈妈代我们问候母亲一声,也算是全了我们的心意。”
“二爷放心吧,一定帮您把话带到。”赵妈妈弯着眼睛一口答应下来。
秦雪歌也不再留恋,同季念然出了秦夫人的院子。对于这白走一趟的事,秦雪歌既然不在意,季念然更是无所谓。小夫妻一道回江雪院,不知不觉两只手又牵到了一起。
回到江雪院,石斛和授衣正带着人在厢房里分东西,季念然让秦雪歌先回堂屋,自己也转身进了厢房,看丫鬟们分置东西。他们这次出门带回来的,多是庄子上的野菜、蘑菇、新糖,还有些风干的野味。季念然看了看,又挑出些来,让丫鬟们给小厨房送去,“晚上挑着做两个菜,让没跟着去的也都尝尝。”
在场的丫鬟里,授衣就是头一个没跟着去的,她代表众人谢过季念然,又问,“要不要给季府送些过去?”
季念然犹豫了一下,“先不要送了,不过还是留下些熏肉,这东西放得住,下次回去的时候顺道带去。”
出嫁女是客,这句话不光是对娘家人说的,对于出嫁的女儿来讲,也是一样。她这两次回娘家,都要特意想着寻些礼送给娘家。她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家中庶务,身边也不乏人帮衬,但是想到以后怕是时不时就要这么送一次礼——最近季慧然有了身孕,季家算是有了喜事,又凭借着已经故去的季老太爷的老关系,家中的爵位,这一向声势又有些起来,季念然已经听说,就在下个月,季家已经打算借着大太太生日的由头开个小宴,凑凑京里的热闹。
这还是上次季晗中举,因着秦雪歌的差事,季念然本人就没有过去,只派人送了一份上等的文房四宝作贺礼。不然,又是要拉上一车的礼物。
现在既然有这些现成的东西,就留下预备着,等什么时候要用了,也省得临时忙乱地准备。
除去这些,各个院子都依照身份分好,几个大丫鬟分别带着东西送往各院。秦雪玲算是跟着秦夫人住,她的饭却开在大厨房里,因此季念然又让丫鬟给大厨房送了一份过去,指明了是给大姑娘的,这才算分派妥当了。
这一番安排,季念然求的也只是个无功无过罢了。
处理完了这些杂事,季念然才回到堂屋,秦雪歌早就换好衣裳坐到炕上了,他手中拿着一叠邸报,正蹙着眉头细细读着。季念然凑过去扫了一眼,她眼神好,刚好看到邸报上写着“驸马”等几个字。
她知道,这怕是在说大驸马的事了。
这就又勾起了季念然刚被强行按捺下心事,她对自己说了几遍“这事与你无关”,“这是与你无关”。但是越这样说,就越放不下,仿佛有只小虫趴在她的心尖上,痒痒的。
“玖哥。”她柔柔地开口,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切。
“怎么?”秦雪歌抬头看她一眼。
季念然瞄了一眼堂屋方向,见屋内确实没人,才大着胆子问道:“我……就想知道,大驸马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坏的事啊?”认真地盯了一眼秦雪歌的反应,又忙道:“若是不方便就不要说了,我……我不问了!”
她小心翼翼地,生怕犯了什么忌讳,秦雪歌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事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又眼中含笑地问她,“你一上午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是在琢磨这事?”
季念然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笑话了,她红着脸胡乱点了点头,又娇着声音道:“我就是想知道嘛,能说你就告诉我呗。”
秦雪歌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啊……其实也都是明摆着的事儿,大驸马年轻的时候就同寄王关系不错,后来寄王离京,寄王世子留在京城,也时常得到大驸马的关照。也许这事在前朝还要避讳着些,但是现在这位万岁爷……”他抿了抿唇,才继续说道:“态度都这么明白了,谁还会在乎那些呢。”
“这也……”季念然惊讶地叹了一声,“就因为关系好,肯照顾妻子的侄子,就要被抄家囚禁?”
“不只是这样。”秦雪歌摇头,“从东宫搜集到的消息看,大驸马……应该是给寄王世子提供了些越界的帮助,这才是真的犯了皇上的忌讳。”
“大驸马还有这等本事?”季念然瞠目,“以往听到些大驸马和长公主之间的传言,大驸马可是很……老实本分的。”其实若不提周身气质外貌,仅以能力来讲,京城传言中的大驸马说得上是平庸了。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还能犯到皇帝的忌讳?
“大驸马这人……哼!”秦雪歌像是对大驸马有些与众不同的认识,他冷笑一声,“那位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若真是如此平庸,又怎么入得了长公主的眼?怕是连面都不能让长公主见到!”
“这样啊。”季念然似懂非懂地点头,似大驸马这种站队错误问题,无论哪朝哪代,都不可能有好下场。既然知道了缘由,她也就放心下来。毕竟今上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太子,除非这一支全军覆没,不然秦雪歌断没有这种站错队的危险。
原本她还惦记着问问长公主及公主府几位郡王郡主的消息,这下索性一并扔到脑后:就算皇上肯给长公主留体面,又由着她庇护自己的孩子,但是生父如此,他们今后也不要再想着什么前程了。就连隐姓埋名远盾出去怕都不成,只有缩在公主府里安安静静的,才能让皇上放心了。
既然抛去了这些烦心事,季念然就又开心起来,她和秦雪歌交待了一些给各院送礼的事——并不是这些事有多重要,一定要让秦雪歌知道。而是夫妻之间总不能一直说些别人家的事,也要聊聊自己的小家,才能对这个小家有些归属感。
假期过后,秦雪歌又每天要上差。他现在比起以前是忙了许多,不是要去东宫,就是要去衙门。
季念然却依旧很闲,她不愿整天无所事事,就又想起文妃布置给京中贵妇的那份“作业”来。
宫里没有交待时限,但是总不能赌贵人们就此忘记了这件事——就算她们真的忘记了,也怕有些不甘寂寞的人要特意提醒着她们再想起来,到时候问下了若是没弄完,那可就尴尬了。
这日,季念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话本子,流火却突然走了进来,肃然道:“奶奶,老夫人遣人来说,东宫里来人了,问您明日有没有事,说是东宫的季良娣想招您进去说说话呢。”
“季良娣?”季念然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的三姐季慧然嘛。论理,季慧然现在应该正在安心养胎的,怎么突然想起来她了?就算是以前同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多说过几句话……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季念然放下手中的书册,问道:“那人可还在正院?需要我亲自过去吗?”
流火摆了摆手,“老夫人传话来说,来的不是什么大人物,您只要回句话带过去就是了。”
季念然顿了一下,才道:“就说我明日一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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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づ ̄ 3 ̄)づ
☆、第 80 章
姐妹两个多年未见, 若说对季慧然再东宫中的生活不好奇, 那也不符合季念然的性子。
第二日, 季念然早早起来, 拾掇好自己的一身行头, 恰好跟秦雪歌一道出江雪院的门。秦雪歌直接去前院, 她却要先去正院。
到了正院, 给老夫人请过安,两人又对坐着喝了盏茶——今日不比进宫朝贺, 东宫是会派车来接的,只不过谁都不知道东宫的车什么时候回到, 老夫人也不敢怠慢, 只好撑着精神陪季念然一道等待。
幸好等待的时间不长, 东宫的车马侍从就到了将军府二门前, 又有身上领了差事的人进来请人, 是一位身着深蓝色衣裳的年轻太监。
老夫人见过那年轻太监,使眼色示意身边的管事媳妇塞了个小荷包到他手里, 才温和地问:“这位……怎么称呼?”
“奴婢落师, 是良娣身边的侍监。”落师嗓音奸细,刺得季念然眼皮一跳。
老夫人却神色不变,又同落师客套了几句, 季念然也趁机知道了些落师的身份:他尚不是季慧然身边最得用的太监,最得用的那位似乎是他师父,名字却不得知了。
眼看时候不早,落师也不再同老夫人寒暄, 领着季念然上了东宫派来的马车。马车不大,也算不上华贵,甚至比将军府内的马车还要差些。马车又只有一辆,车辕被落师做了,流火就只能和季念然挤在一辆车里,她尽量往角落里缩,让季念然坐得舒服些。
季念然见她这幅好似被欺负了一般可怜兮兮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伸伸腿吧,别等下坐得腿麻了。”
按规矩,流火是不能跟着季念然进去面见贵人的,她在外面等着,不比季念然兴许要跪几次,反而比她还累。只是落师就坐在外面的车辕上,这些话她不敢直说——万一被人听去,以为她对贵人不满可怎么办?到时候就要连累主子了。
“奴婢这样就好。”她紧张地一笑,抱紧了怀中的包袱。
季念然见她局促的样子,更觉得好笑。
东宫就位于皇城之中,皇宫的东面。在先帝的时候,这座很具有象征意义的华丽宫殿一直没有迎来它的主人,以至于比冷宫还冷清。但是今上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修东宫,让太子入驻。至此,东宫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东宫占地很大,季念然从马车上下来,跟着落师绕过前殿,穿过回廊,又到了一座宫殿前。一路上,偶然遇到几名婢女,也都是目不斜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并不多问一句。这座宫殿前站着几名衣着打扮相同的婢女,见到他们,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先打量了季念然两眼,“落公公,你这是刚出门办差回来?”她对落师很客气,看起来落师在季慧然殿内地位不低。
落师微微躬了躬身子,“奉季良娣的命,去将军府接秦家二少奶奶进来说话。先过来给太子妃请安,烦劳姐姐进去通禀一声。”
听到季念然是秦家的少奶奶,那名婢女客气又矜持地朝季念然露出一笑,又摆着手对落师道:“娘娘刚吩咐我们,不要进去打扰。不如你先带着秦二奶奶去季良娣殿里吧。等娘娘闲了,再去良娣殿里传唤也是一样的。”
季念然不知道太子妃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忙以致于不能见她一面,但是看落师的样子,却又像是习以为常。她跟在落师身后,又穿过另一边的回廊,往东宫深处去了。
“咱们太子妃喜静,前几次贵府老太太和大太太进来到太子妃殿里请安,也多有没有见到人的,二奶奶不必介怀。”落师一边走,一边悄声解释。季念然注意到他的嘴唇都没有怎么动,难为他竟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来。
“贵府的老太太和大太太”指的自然是季家的两辈主母,季念然点点头,太子妃见不见她,若只为她自己,她倒是并不在意。只不过太子妃毕竟是东宫的女主人,无论是看在秦雪歌和太子的关系上,还是季慧然在太子妃手下讨生活的事实上,她都无法简单地忽略掉太子妃对她的态度。
她心头又添上一桩心事,思量了半晌,直到落师提醒她前面就是季良娣住的偏殿,才收敛了心神,装出一副恭敬又期待的样子。
这间偏殿也是连着五间的大屋,两名宫女站在外面,见他们走近,忙迎了上来,“这位就是秦家二少奶奶吧?良娣已经在殿内等候您多时了。”
回到这里,落师似是一下活泼了起来,他四处看了一圈,嬉笑着问:“我师父怎么不在?”
“喜公公奉良娣之命办事去了,不然哪能让你在这里嬉皮笑脸的。”其中一位笑着骂了一句,又招呼季念然,“二奶奶快进殿去吧,别让良娣等急了。”
在一边说话的是他们,让季慧然多等着的却变成了自己。季念然强自压抑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勉强一笑,“烦劳诸位带路了。”
这偏殿内装饰得倒也算得上富丽,季慧然已经走到了东次间门口,亲自迎接妹妹。她头上梳着最显富贵的牡丹髻,插着几支八宝赤金的簪子,鬓角压着两朵翠钿,身上穿的也是上等御供的绸缎。她看起来比以前妩媚了些,面庞也更圆润,不待季念然行礼,就神采飞扬地一把拽住季念然的手,笑得张扬,“四妹,你可算来了,这几日我都要被闷坏了!”
季念然微不可查地一怔,眼前这位少妇,着实和她记忆中那位温和懂礼的三姐相差甚远,若不是眉眼间依稀可辨的少年时的模样,她都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呢!
“三姐这一向可好?”季念然顺势扶住季慧然的手臂,体贴地问。
“我能有什么不好。”季慧然摆摆手,带季念然走到东次间。观屋内的布置摆设,季念然暗自猜测这间屋子大概就是季慧然日常起居的地方了。两人对坐在炕上,丫鬟——倒还是季念然的熟人,就是跟着季慧然进宫服侍的魏紫,现在似乎已经改名叫魏喜的,上了茶和点心来,季慧然忙着让妹妹喝茶,“这茶还是前儿下面进上来的,原本只有太子和太子妃能喝,这次破例也给我分了些——我是喝不了的,给你尝尝吧。”
季念然从善如流地呷了口茶水,入口微涩,回味倒是甘甜。她不懂分辨茶水好坏,却也绞尽脑汁地堆砌了几句夸赞的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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