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了门铃,只是两声急促的脚步声门就开了。
秦宇一张苍白的脸皱着眉,看到她,吸了一口气,牙咬得颌骨铮铮可见。
安小素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你到哪儿去了??”
“我去学校了啊。”
“去哪个学校了?”秦宇气得声音都颤,“我给学生处打过电话,也给单车组打了电话,最后我跑到学校找了你们的训练老师,他说今天单车队根本没有任何活动!我又到你原来的班导主任齐老师家找你,老师说根本就没见过你!你到哪儿去了??”
他又打了好多电话,跑了好多路,安小素轻轻咬了唇……
“小宇,先让小素进来,在门口说话像什么样子。”
慈祥温和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走出了一个中年女人,高挑的身材,齐耳短发,一副无边眼镜,一条暗色花羊绒披肩,举止言谈无论何时都像站在讲台上,亲和,端庄,这就是安小素未来的婆婆:江州理工大学副校长方婉莹。
“方阿姨……”
方婉莹微笑着拉了她的手,“小素越来越漂亮了,来,进屋坐。”
安小素随着方婉莹坐到沙发上的时候,秦宇也进了房中,“你到哪儿去了??”
“小宇,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妈!她学会撒谎了啊!以前她从来都不会撒谎的!”秦宇拉过一把椅子直接坐到了安小素面前,逼问道,“你到哪里去了?跟什么人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秦宇的脾气安小素很了解,平常非常温和,做事也有板有眼的,可一旦生起气来,就会很激动,教训她可以一两个小时不停歇。每次他这样,安小素听得心脏都跳不动,即便就是黑白颠倒,她也不想辩解,只想他出出气快点平静下来,更何况,这次……也没冤枉她。
看她低头不语,方婉莹开口道,“小素,跟阿姨说,下午到哪里去了?”
婆婆的声音柔和得像老师又像妈妈,压住了秦宇的激动,手轻轻揽着她的肩,很软,安小素眉头这才慢慢展开,“我……去见了一个现场一起工作过的同事。”
“男的女的??”秦宇问。
“是哪国人啊?”方婉莹问。
“美籍俄罗斯人,做环评的。他来凌海开亚太环境研究会,今天最后一天。”安小素轻轻抿了抿唇,“当时正好在湖心岛山上,我就去了,一起吃的饭。”
“原来是同事,远道而来是要见见。”方婉莹微笑着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他在山上?他怎么联系到你的??”秦宇追道,“我不是交代你,不要把电话留给任何人吗?!”
“我没有给他电话。”安小素解释道,“他联系的是岳总。然后正巧一起,我就去了。”
“既然人家联系的是岳总,你去干什么?一个外国人,又不是同一个公司,连同事都算不上,你也要去见吗??”
“在现场的时候大家很照顾我,我想……”
“你想什么?报答人家?”秦宇又气又急,“安小素!你知不知道下现场的男人有多粗俗??看到你这样的女孩儿,就像个新鲜的果子,他们的想法有多下//流你知道吗?你居然为了见他还跟我撒谎!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心理吗?这是做贼的心理,这是欺骗!那些男人看准的就是你们这种不知轻重、寻求刺激的女孩!”
“小宇!”
方婉莹的呵斥并没有阻止秦宇的怒火,“妈!您别护着她!钟叔叔再三交代我,小素就是玩心大、人又单纯,以前只知道读书,现在只知道图纸,傻兮兮的,什么都不懂!被人骗了、出了事,我怎么办?怎么跟钟叔叔交代?”
“好了,你回屋去冷静一下,妈妈来解决这个问题。”
“妈!”
“去。”
方婉莹的威严像她的笑一样随时存在着,秦宇还想再说什么,被妈妈的眼神压住,这才不得不起身进了卧室里,重重地将门摔上。
安小素感觉那门像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扇得整个身体都软下来,蜷缩着,像泄了气的皮球。
“小素,”
安小素努力吸了口气才小声回应,“方阿姨……”
“小宇刚才到处找不到你,电话你也不接,他急得差点要报警。”
安小素低了头,这绝不是夸张,报警这种事秦宇是做的出来的。
“阿姨知道你们两个感情一直很好,很少吵架,为什么你去见同事却要跟他撒谎呢?”
换了一个声音,换了一种方式,安小素被问得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喘不过气,没法发声。
方婉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怎么了?不能跟阿姨说吗?”
“方阿姨……”安小素艰难地抿了抿唇,“秦宇他……不喜欢我在外面结交朋友。毕业后,以前大学一个寝室的朋友约我出去,他也很少同意。公司里的同事只有一个关系好的林虹可以偶尔逛逛街,可超过八点他就会来找。其他的聚会,他都不许我去。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现在……更没有了。能离开他去的地方只有学校,见老师和单车队比赛,其他的,他都会生气的,我……不想惹他生气才撒谎。”
“没有朋友?你们不是一直和吴磊许露他们玩吗?”
“可那是他的朋友,不是我……”
“小素啊,”方婉莹说着笑了,“你真是个孩子,这是我的朋友,那是他的朋友,其实小宇不也是你的同龄人、你的朋友吗?朝夕相伴,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玩,还有比他更好的朋友吗?”
“安阿姨,我……”安小素想说她和秦宇基本没有共同的爱好,可看着眼前温柔的脸还是咽了回去。
“你还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人心的险恶也是你无法估计的。也难怪,从小到大被爸爸保护得这么好,没有见到过残忍与伤害,不好懂。好在现在更有了小宇,他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指导你。等你们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就会理解你爸爸的苦心和小宇的爱。到那时,你会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聚会、朋友是值得你浪费时间、牺牲家人的,最重要的就是你身边的丈夫和孩子,你说,是不是?”
“……嗯。”安小素点点头。
“关心则乱,小宇的言辞可能激烈了些,可他真的是担心你。虽然你撒谎的初衷是怕惹他生气,可这个行为伤害到爱你的人,这是不对的。你说是不是?”
安小素头越发低了,“……我错了,方阿姨,以后再也不会了。”
方婉莹慈爱地握握她的手,“你和小宇都是懂事的好孩子,我和你秦叔叔、你爸爸、妈妈为你们订婚的事高兴得不得了,能看到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共度一生是我们四个人最欣慰的事。”
“嗯,我知道,谢谢方阿姨。”
女孩儿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方婉莹看得出她确实是很难过,握着她的小手轻轻点点那戒指,“该叫妈妈了不是?”
安小素抿了抿唇,轻声叫,“谢谢……妈妈。”
“好了,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菜,妈妈这就去烧给你们吃。”说着方婉莹站起身。
安小素忙跟着起身,“我给您打下手。”
方婉莹一边摘下披肩,一边用眼神示意卧房的门,轻声说,“你去哄哄小宇吧。他跑了一下午,都没吃东西。”
“……哦,好。”
……
房门没有锁,安小素轻轻打开,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秦宇一个人闷坐床边在看手机,听到她走进来,头也没抬。
“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撒谎了……”
他还是不吭声,安小素蹲下//身,握了他的手看着他,求道,“真的知道错了呢……”
她的声音很乖,小脸就在他眼前,夏天淡淡的栀子花香,秦宇终于喘了口气,“我真是把你惯坏了!我看钟叔叔说的对,我们是应该调回江州去,我管不了你了!”
“不要,不要……”安小素眼里立刻泛了泪花,当初毕业如果不是秦宇留在凌海,爸爸是绝对不会同意她留下的,这一年多她的人生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和自由,虽然还不是很大,可是她实在不想失去,“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都听你的话,你不同意,我谁也不去见,千万别告诉爸爸!”
“你今天真是太过分了,当着我妈的面犯这种错,你以为我妈回去会不说吗??”
“你帮我求求她行不行?求你了……”
看她的泪终于掉了出来,秦宇心口的气总算顺了些,抬手正要给她擦泪,忽然看到灰色的冒领,皱了眉,“你身上衣服哪儿来的?”
安小素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赶紧解释,“汗太湿,岳总在礼品店买的。”
“尽给人家添麻烦!”
“……嗯。”
两人正说着话,厨房传来炒菜声,安小素问秦宇,“你不生气了好不好?我去帮方阿姨炒菜?”
“你先去吧,晚上咱们再说。”
他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好转,安小素知道这之后至少还要有几个小时的“苦口婆心”,站起身出了门。
秦宇开了灯走到电脑桌前,刚才吴磊微信他,说要和老三一起打游戏,他没应,现在上去看看他们打得怎么样了。
电脑刚启动好,就听到手机响,秦宇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可能打错了,摁掉不接。谁知很快又打过来,秦宇蹙了蹙眉,接起,“喂,”
“是秦宇吗?”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是啊,你哪位?”
“我岳绍辉。”
“啊?岳总!”秦宇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住哪个小区?”
“环,环林路光明小区。”秦宇噎了一下,“岳总您有事找我?”
“安小素把背包落在我车上,让她五分钟后到小区门口来拿。”
“哦,好,这就来!”
挂了电话,秦宇赶紧出了房门,拽了外套就冲出门去。
华灯初上,秦宇等在小区门口,很快就看到张星野那辆路虎开了过来,秦宇赶紧迎了上去,“岳总!”
车窗打下来,“安小素呢?”
“我帮她拿就好了。”
岳绍辉没说什么,把牛仔背包递了出来,车子正要启动,秦宇紧接着说,“岳总,今天对不起,小素实在给您添麻烦了。”
岳绍辉微微一笑,“秦宇啊,以后安小素的事让她自己做。包括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冒泡泡啊,不冒泡泡不给吃兔子。
☆、守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长辈在,这一回秦宇的教导更加有理有据、理直气壮,谈话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晚饭的时候安小素因为马上要过堂,根本没有胃口,只喝了一小碗糯米粥,这一谈,蜷缩在沙发椅里,只觉得浑身没劲,饥肠辘辘。
有时侯安小素很惊讶秦宇一个学IT的哪来那么多的词汇和道理,说得她一个字都接不上。负疚感越来越重,心里堵得严严实实的,自己都觉得自己堕落得无药可救了。
总算熬到十点,趁着谈话告一段落安小素表示时候不早了,要回家。结果秦宇要她留下过夜,理由是反正第二天是星期天,还要一起陪妈妈出去。当时安小素觉得自己像被突然判了死刑,腾地起身,“我要回家!”
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冷,她在发抖。秦宇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勉强答应了。
回到小屋,安小素打开冰箱灌了整整一瓶冰水,靠着墙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砖地上,觉得从里到外冷透了,可心口还是堵得死死的。大口喘了喘气,黑暗里闷得重重的。
手伸到包里摸出手机,开启,一点点警示电量闪着小企鹅在跳,打开。
T腰:还活着吗?
心口那一块一下子就涌到眼中,手指迅速地敲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发过去。只是几秒的时间,电话响了。
“喂,”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突然拨开了闸门,安小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从小到大哭过很多次,可是记忆中像现在这样惊天动地、声情并貌地哭还是在遥远的幼儿园时代。
黑暗遮掩了一切,泪水仿佛只有带了声效才痛快。她哭得呜呜的,上气不接下气。
握着手机紧紧贴着脸颊,所有的哭声连带喘气抽泣都传过去。听筒里一个字都没有,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很平稳,很近,近得就在心口,她越发哭得放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觉得那两个多小时一个字没说的憋屈都倒了出来,仿佛疯狂喊了一场,嗓子都哑了。从包里拽了纸巾,用力擤鼻子,一边擤一边看一眼手机,确定还有电。
“你还在吗?”
“不在。”
她笑了,哑哑的。
“哭好了?”
“嗯。”
“饿不饿?”
“嗯。”
“想吃什么?”
安小素抬起头,看看橱柜,“想吃方便面。”说着就好像面前已经有热热的汤,胃都饿得疼起来,“好饿。”
“你小区对面那家云南米线好像还开着,味道怎么样?”
“正经云南人开的,味道很正宗。夏天卖凉面开通宵,冬天一般都要开到十二点呢。”安小素囔囔着鼻子正说着,忽然愣了,“……你怎么知道我小区对面有家云南米线?”
“因为我正看着它呢。”
沉默,沉默得她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抱了膝缩成一团,嘟囔着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你楼下。”
“什么时候来的?”
“送了包就没走。”
心怦怦直跳,“那……我刚才回来……怎么没看到你?”
“我看到你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安小素提了口气,忽然觉得眼睛疼。抱紧手机,听筒里还是只有他的呼吸,不过这一次,她这边也成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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