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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心眼儿小(重生)——十二月酒

时间:2017-10-17 16:07:13  作者:十二月酒

  魏昭翻身上马,然后将她也抱上来,照先前的样子用披风将她遮住,“我们去端氏河中游。” 端氏河分跨安平和长平两郡, 而长平郡依旧还在晋国手中。
  李陵姮这些日子在军营也不是白待的, 闻言脑中立刻浮现出建州地形图,“你打算用水攻?”
  魏昭点头称是。
  “那西梁那边?”她之前猜测西梁重生者能够预料之前战况, 可能是上辈子经历过。虽然上一世魏昭并未亲征建州,但万一对方对魏昭的作战风格有所了解,是不是也会推测出他的行动?
  “放心,我自有安排。”
  闻言, 李陵姮不再多说。
  大约半个时辰后, 魏昭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端氏河的中游河段。李陵姮跟在魏昭身边, 和他们从中游走到上游。
  站在上游河口, 魏昭看着不断流淌的河水,脑中浮现起端氏河以及刚才见过的地势,心中渐渐有了谋划。
  李陵姮看着魏昭从眉头紧锁到逐渐舒展,明白他心中已有安排。但决堤淹城,淹的不只是西梁士兵,还有那些无辜百姓,再者到时军民死伤无数,下达淹城命令的魏昭只怕会被史官冠上凶恶残暴之名。李陵姮心中担忧不已。
  李陵姮担忧的内容,在魏昭提出水淹安平时,就有诸多大将提出,试图劝阻他。只是魏昭全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查探完地势,确定水淹之计后,魏昭带着李陵姮打算离开。但就在他转身之时,身后部下忽然高声大喊:“郎主小心!”
  “锵!”
  一支飞向魏昭后心的羽箭被部下挡下,但更多的箭支却如雨般射来。魏昭反手抽出腰间佩刀,一边将李陵姮护在身后,一边用长刀挡箭。
  那一支支利箭都是从端氏河西侧的山坡上飞下来的。魏昭粗粗一看,对方大约有两百多人,个个目光清亮、精神饱满,很明显不是刚刚发现他们的踪迹追赶过来的,而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
  果然和他预料的不差!对方对他有所了解!
  可惜的是,刚刚那么匆匆一扫,他并未看到类似主将的人。看来对方并未亲自出马。
  钟浦等人以魏昭为中心,不断缩小范围,逐渐形成遮挡在魏昭跟前的一排人盾。钟浦抬手挑开一支长箭,同时喊道:“请郎主上马先行,廷之带人护卫,其余人同我一起断后!”
  “待我喊一二三!”
  钟浦喊出三的同时,带领身后人主动朝西坡冲去。这些人都是魏昭手下的好手,不同于普通士兵,而是个个能以一敌十的江湖高手。在他们的冲击下,那些正拉弓射箭的士兵们顿时被冲散,下意识停止射箭拿起长刀拼杀起来。
  趁此机会,魏昭带着李陵姮翻身上马,压低身子抽动马鞭朝远处跑去。杨廷之等十余名护卫骑马跟随在身后。
  然而他们跑出没多远,就迎面撞上刚刚接到消息从端氏县赶来的西梁士兵,看人数,远不止两百人。前有强敌后有追兵,魏昭顿时收紧缰绳,调转马头,朝西南方跑去。跟在他身后的杨廷之等人则抽出长刀,竭力拦截住对方。
  但新赶来的西梁士兵人数远胜杨廷之等人,尽管被拦住大半,但还有些骑马追在魏昭身后,同时举起手中弓箭放箭。
  “拉住缰绳!”魏昭朝怀中的李陵姮喊了一声。李陵姮立刻接过他手中的缰绳。
  空出双手的魏昭摘下挂着的长弓,从一旁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朝后方射去。魏昭箭术高超,在他的攻击下,对方攻势产生了混乱。
  但西梁骑兵很快就重新调整好节奏,再次朝魏昭射击。
  魏昭朝箭筒伸手,却摸了个空。他立刻摘下身上小刀,猛地扎在马屁股上。
  身下战马吃痛,四蹄迈得更快,与身后追兵的距离不断拉大。但马上毕竟有两个人,之前又跑过一段路程,速度很快又慢了下来。
  恰在此时,西梁主将赶了上来,指挥众人万箭齐发。
  为保护李陵姮,魏昭躲闪不及,肩上中了一箭。他一声不吭,直接反手拔下箭支,拉弓放箭,朝着那终于追上来的西梁主将就是一箭。
  射完这一箭,魏昭看都没看,直接扔掉长弓,再次朝马屁股扎去。
  战马痛苦地嘶吼一声,前蹄一跪,将要倒下。魏昭见状,立刻抱起李陵姮在马头上用力一踏,看准时机翻滚入一旁的河水中。
  此处地势陡峭,河流速度极快,他有七分把握不被追上。
  万幸的是,魏昭刚才那一箭正中西梁主将,使西梁一下子乱了阵脚,等到重新追上来的时候,连水中飘荡的血丝都已被冲刷干净。
  李陵姮从昏迷中醒来,下意识喊了声魏昭。但却无人回应。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在河流下游的河滩上。
  魏昭呢?!
  她四下张望了一番,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魏昭的身影。李陵姮心里松了口气,急忙跌跌撞撞地冲到魏昭身旁。十一月的河水已经冰冷得刺骨,魏昭被河水浸泡得脸色发白,胸口几乎没有了起伏。李陵姮在离他还有两步的地方停住脚步,双腿发软,陡然跪倒在地上。
  她颤抖着抬起手缓缓伸到魏昭鼻子下,待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后,李陵姮脸上的表情才不再如刚才那般惊惧。她扶起魏昭肩膀,轻拍着他的脸颊。
  “魏昭,魏昭,你醒醒。”
  魏昭丝毫没有动静。
  叫了几声,李陵姮忽然发现不对劲。她扶着魏昭右肩的手感觉到一片湿濡,并不是衣服上水滴下来的触觉。她慢慢地抬起右手,上面果然沾满了血迹。
  李陵姮咬紧牙齿,忍住心中的害怕恐惧,将魏昭翻过身来。他右肩上一片血肉模糊,翻出来的肉被冰水冲得发白。
  射中魏昭的箭簇是三棱镞,威力极大,尽管魏昭身上穿了铠甲,依旧被钻进去一段。他又是不要命一样直接自己反手拔下来,只是血肉模糊已经是万幸。
  除了右肩上的箭伤,李陵姮看到他腰间也在缓缓出血。见到他腰间的伤,李陵姮眼睛一酸。河中石块很多,虽然大多都被河水打磨得光滑圆润,但也有几块漏网之鱼。那块石头本该刺到的是她,却被魏昭挡了去。
  李陵姮匆匆擦干眼泪,想要找止血药,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药瓶不知何时已经丢了,而魏昭身上的则被水打湿了。她小心翼翼挖出结成块的金疮药,涂在魏昭的伤口上。
  涂完药,天色也开始昏沉下来,气温更加冷,魏昭的呼吸也更加微弱。继续躺在河滩上肯定不行,李陵姮忍着恐慌,打算将魏昭挪到河岸上,刚动手想要搬动他,就看到他睁开了眼。
  “魏昭,你醒了!”
  “你走吧。”
  李陵姮没想到魏昭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她脸上激动的神情慢慢消失。
  魏昭望着天,声音微弱但又坚定,“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说了一句话,他便吃力地停了下来,半晌,李陵姮才听到他断断续续说道:“你不用留下来陪我一起死。”
  旷野的风呼啸而至。
  李陵姮神色平静,仿佛没有听到魏昭的话。她伸手去拉魏昭的手臂,想要将他撑起来,带到岸上去。
  在李陵姮的搀扶下和魏昭自己的努力下,魏昭终于到了岸上。看着李陵姮去拾来干草木柴,魏昭再度说道:“你走吧。”
  李陵姮抬起眼看了看魏昭,他脸色苍白无力,明明口中说着让她走,但不管是紧张到蜷起的手指,还是垂下的眼帘,都能看出他的口不对心。
  她拿出还能用的火折子,点起火堆。盯着散发着温暖的火堆,李陵姮淡淡道:“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说,若是他死了,就一定让我陪葬。”
  她转头看向魏昭,声音里带上几丝嘲意,“怎么,现在不要我死了?”
  虚弱地靠在树干上的魏昭忽然朝李陵姮扑去。
  出其不意被魏昭压到在地的李陵姮皱眉看着他。两人的身旁就是火堆,跳动的橘色火焰将魏昭的眼睛映照得格外黑亮。她深深地望着这双眼睛,等待着脖子上的手用力。
  李陵姮以为自己会失望,会难过,却没想到这个时刻当真来临之时,她头脑中只余空白。
  她闭上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然而下一刻,额头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回神睁开眼睛。
  魏昭脸庞苍白而英俊,在火光照耀下甚至显出几分温柔。他抬起放在李陵姮脖子上的左手,轻柔地摸了摸李陵姮的脸颊。
  “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去死。”
  他低下头,再次用冰凉的唇吻了吻李陵姮的额头,然后翻到一旁,闭上眼,轻轻道:“走吧。”
  耳旁传来细碎的声音,有人起身,然后走动,逐渐消失。
  听着那些响动,魏昭摆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暴戾愤怒在心中掀起狂风巨浪。
  她居然真的敢走!李!陵!姮!真是好样的!
  就在魏昭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怒意,想要睁眼起身时,整个人忽然怔住了。
  一个温柔又温暖的吻如同花朵般落在他唇上。
  魏昭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他感受着唇上温柔的轻吮啄吻,一颗心像是被放到了温水里,熨帖而松快。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李陵姮,努力做出惊讶的模样,“阿姮,你怎么没走。”然而他眼中无法掩藏的喜意早已出卖了他
  李陵姮懒得去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魏昭,只将刚刚捡来的柴火往火堆里添,试着让火堆更旺一些,好让魏昭觉得暖和一点。
  她望着明亮耀眼的火堆,慢慢出了神。
  她自小爱洁,这些日子在军营中,她其实有些惭愧,因为她的待遇比魏昭本人还要好,要精细。但尽管如此,她其实还是不怎么能忍受军营的坏境,只是想着不给军士们添麻烦才努力适应。
  日子过得这般精细整洁的她,偏偏两次破例都是为了魏昭。上一回在山崖下,她去挖药草时至少还嫌弃脏,一得空就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这一回,她却只记着救魏昭,连自己的洁癖都暂时忘掉了。
  大概,她这辈子,要一头栽在魏昭身上了。
  李陵姮看火堆,魏昭看她。
  在李陵姮的背后,魏昭的目光疯狂贪婪又克制,像是一头饿了三天的猛虎,历尽千辛终于找到了猎物,想吃又舍不得下口。
  大约两三个时辰以后,天还未亮,魏昭的人就找过来了。
  回到营地,李陵姮在魏昭的全程保护下,基本没有受伤,洗漱干净,喝过驱寒的汤药后,魏昭便强硬地让她先回去休息。
  大营里,随军太医令正小心翼翼为魏昭处理伤口。魏昭身上的伤,虽然没有他在李陵姮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但也不轻,尤其是他的右肩,再晚几个时辰,只怕整条右胳膊都要废了。
  太医令下去煎药,突破重围回来的钟浦正在向魏昭禀报他离开后的情况。
  “追来的是西梁大将军尉迟觉,已被属下等人关押起来。”
  郎主早就料到对方可能会猜中他们水攻的决定,明面上只带了他们五十人,实际暗中却有几千人整装待发。
  闻言,魏昭嘴角勾了勾,形容讥讽,“没想到居然是尉迟觉。”怪不得能急功近利到做出直接带着人来追他的举动。
  钟浦禀报道:“属下等人刑讯之后,发现郎主要找的那人并非是尉迟觉。”
  “嗯?”魏昭眉梢动了动,染上了几分兴趣,“不是尉迟觉,那是谁?”
  尉迟觉原本被俘虏后,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一声不吭,但他没想到魏昭手下的人刑讯手段如此残酷,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挨了没三轮,就实在忍不住全都说了出来。
  “尉迟觉此番外出征战,随军带了一名姬妾。尉迟觉不堪刑讯后吐露,那人其实是他意外得到的一名巫女,有预言之能。”
  钟浦继续说道:“尉迟觉吐露,他之前派人来刺杀郎主和夫人,都是受此人撺掇。”
  魏昭冷笑了一声,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沁河那边水势拦截得怎么样了?”
  他从未打算决端氏河的堤,不过是故布疑阵,引蛇出洞而已。
  “三千将士们连夜垫高坝体,到明日卯时,水位就能上涨到我们预期的高度。”
  听了钟浦的话,魏昭点点头,出口声音残酷而血腥,“做好准备,一旦水位达到要求,立刻决堤。”
  钟浦领了命,却停在原地没有离开。见到他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魏昭开口:“有什么事?”
  钟浦很早就来到魏昭身边,几乎可以说是看着郎主长大的。郎主能够找到喜爱的女郎,他心里为郎主高兴。但如今,眼见郎主将夫人看得越来越重,为了夫人甚至不惜以身做局,他心里反倒开始不安起来。
  “郎主,您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们其实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中间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都有可能害郎主受重伤,甚至丧命。
  魏昭眉心一皱,显然不想听到这些话。对他来说,只要不是丧命,就算不得危险。而这次,按计划,他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他对这些忠心部下比旁人宽容,因此只是冷了声音道:“我心中自有主张。不用多说,下去吧。好好照顾几个受伤的侍卫。”
  钟浦无奈,只能替那些受伤的部下谢过魏昭后,行礼退下了。
  第二日卯时,西梁将士们尚未从主将被擒的麻烦中解脱出来,就突然听到由远及近,震天动地的响声。
  “水!大水冲来了!”
  在天地之威面前,人力实在太过渺小。
  决堤的洪水咆哮着从山上冲下来,如同拔了逆鳞的长龙,翻滚着滔天怒焰,势要为祸人间,颠覆天地。
  大水蔓延了三日,一直到第三天,才在晋国士兵们的努力逐渐退去。整个端氏县以及顺流而下的一百里,淹死者不计其数,尸首漂浮在水面上,被泡得发胀。
  西梁都城长安,收到战报的西梁太师尉迟冕,洒了杯中茶水,望着战报长叹一声,“后生可畏吾衰矣。”就算是他的老对手魏峥,只怕都不能在短短时间内下定决心水淹安平。
  这一战,魏昭威名远扬,但随着年少有为的名声一同传出去的,还有他的凶狠冷酷。
  不过,现在,魏昭要做的事是押着尉迟觉让他从那么多具女性尸首中找出所谓的巫女。
  落入魏昭手中不过四日,尉迟觉就已经完全没了人样。他精神麻木地听从士兵的话,查看地上的尸首是否是巫女。
  他看过去,摇头摇过去。所有的女性尸首都已经指认完毕,但没有一具是那个巫女。看管尉迟觉的士兵脸色一变,刚想呵斥尉迟觉,就见他忽然抬起手指,眼露精光,“在那里!”
  尉迟觉所指的是个躲在墙角的乞丐,脸上脏兮兮的。士兵有心疑他是为了逃脱刑法随手指了一个,就见那个乞丐飞快起身往远处跑去。
  “快追!”
  钟浦将抓到人的消息禀报魏昭时,他正在看清点资料。闻言,魏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运气倒是好。”这次水淹幸存百姓不过两百余人,她居然还能是其中之一。
  也许,对方靠得就是她预言的能力。
  “先在牢里关着,我处理完这些事自然会去审讯她。”魏昭冷着声音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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