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收容所——山下兰芽

　　陆苗苗也是道门中人？
　　难道面前的这是——妖？
　　罗天来不及感叹自己转来转去又回到了从小就熟悉的世界，一手捏诀往眼上一抹，天眼开。
　　眼前哪是什么东北大汉，分明一只东北虎。
　　罗天是从小学道术，可他从来没真正对过阵，这会儿腿肚子都在转筋，还要强撑着招呼陆苗苗：“到我身后来。”
　　陆苗苗却悄无声息地蹿到他身前，罗天扭头只看见一个身影往前一蹿，再转过来，那就更惊悚了。
　　天眼所见，一只雄壮东北虎面前，威风凛凛，蹲踞一只雪白的猫儿。
　　罗天颤抖了，他感觉到命运的恶意。
　　他的平凡小日子似乎就这样飞走了。
　　不过这也是一闪念间的事，眼下他想的是，要怎么跟一只猫妖合作，拿下一只虎妖。
　　天眼效果消失，眼前的壮汉与少女看起来很平静，罗天走近了几步，问：“这就是你们说的野生动物？”
　　陆苗苗还回头笑了笑，一点也不怕被偷袭。
　　“是呀。不像我，我是有编制的。”
　　东北虎不满地低吼了一声：“我也是有编制的，我是这家动物园在编的……老虎。”
　　“那你怎么翻墙跑了？”陆苗苗挑眉。
　　东北虎气势一缩，吭吭哧哧地道：“这不是太出风头，怕被人发现不对吗。”
　　陆苗苗噗地就笑了，“那你还出风头。”
　　“不然那人就要死了。”东北虎说。
　　罗天心下就一松，这只老虎还挺善良的，看来就算打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陆苗苗用胳膊撞他，“你的介绍信呢，给他看看。”
　　罗天不明所以，幸好介绍信他放包里现在就在身边，拿出来递过去。
　　就那几行字，就见东北虎大哥脸色变来变去，又惊又喜，罗天纳闷他看见什么了。
　　陆苗苗看了眼他，幽幽道：“你就没开天眼瞧过吧。”
　　罗天脑袋里有根弦呯的就断了。
　　“我就考个公务员，我怎么知道什么都要开天眼，我招谁惹谁了我这是！”
　　陆苗苗这才知道这小哥敢情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野生动物无害化中心，报名审核是要介绍人的。”她说，“你回去问问家里人，谁给你推荐的吧。”
　　罗天明白了，上了他爹的当！
　　东北虎这时已经看完了，把介绍信双手捧着还给罗天，堆了一脸的笑：“嘿嘿，小哥，给我介绍个工作呗。”
　　罗天差点摔倒。
　　陆苗苗知道他刚进入状况，也不为难她，接口道：“看你对人类的常识也算了解，就不作基本培训了。你有什么技能不？”
　　东北虎挠了挠头，眼睛一亮，翻身化作了原形，往地上一躺，四爪朝天。
　　罗天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是啥技能？杂技团老虎蹬球？这还少个球呢。
　　陆苗苗也差点呛着，喝道：“赶紧变回来，让人看见叫我们怎么圆过去！”
　　东北虎讪讪地变回来，说：“你们看本地新闻没，我是这虎山的明星虎，游客就喜欢看我露肚皮，晒太阳，舔爪子……”
　　简而言之，擅长卖萌。
　　“不行不行。”陆苗苗还是挺有耐心的，干这行以来这种野生妖怪的脱线表现她见多了，这只虎还算不错，知道跑动物园混吃混喝，还会看新闻，更呆的她也见过。
　　“你这是作为虎的技能，我们中心就是要帮助你们这种初涉人世，一心向善的好妖怪融入人类世界。你作为人没有技术，就先到我那个收容所打工培训，回头中心给你安排工作。”
　　陆苗苗拍板决定了，然后问罗天：“你没意见吧？”
　　罗天木着脸：“没有。”
　　他在考虑回去要不要辞职。
　　带着东北虎往回走的时候他落在最后，被突然想起来的一条规定打击得混混噩噩。
　　辞职后五年内不能报考。
　　不想太辛苦不想赚大钱，只想安安稳稳朝九晚五工资稳定可靠的罗天已经无话可说了。
　　总不能骂自己亲爹，对吧？
　　回去陆苗苗多买了一张票，东北虎没身份证，但是陆苗苗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张。
　　“这些事中心会处理好。”她顺便对新人罗天介绍。
　　罗天颇有些生无可恋地贴着车窗发呆，东北虎倒是很新鲜地东张西望，凑过来小声地道：“我以前坐过，绿皮的。”
　　罗天算了算，这虎年纪不小啊。
　　“后来查得严，我没证就坐不上了。到处都不好混，后来看动物园里能白吃白喝，就进去先混混日子，晚上溜出来玩。”
　　“也挺好的。”罗天随口说，心想这老虎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难道要在这先混日子，骑驴找马么。
　　陆苗苗拿着手机跟王主任发微信，聊了半天总算知道这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新人是怎么回事了。
　　放下手机，陆苗苗想了想，觉得这新搭档还挺顺眼的，比前任那个不太讲究的大叔看着舒服。
　　所以她决定做点好事，把他留下来。

　　☆、老虎也要上网

　　“你别以为我们这工作要打打杀杀的，这么点工资，谁肯干啊。”陆苗苗压低了声音说话。
　　他们坐的是三个座位的一排。当然本来不是这样，不过正好这边空着，就坐一块了，说话还算隐蔽。这趟车上也没什么人。但毕竟也不是什么私密空间，让人听见再配上东北虎大哥那张脸，没准会被人报警。
　　“万一别的……野生动物，不像虎大哥这么好说话？”罗天也不是那么好忽悠。
　　“你是不是傻，还是你当我傻啊，能在动物园混吃混喝的……野生动物，会有多危险。”陆苗苗翻个白眼给他看，“不是考察过没危险，我会来吗？”
　　“就是，像我这样的虎，一看就是个好虎。”东北虎说。
　　“有危险怎么办？”罗天还是不放心。讲真他虽然能打三只虎，可是真没跟妖怪打过。道术学是学了，完全没有实践经验。
　　“危险的任务另有人做，不关我们的事。”陆苗苗打了个呵欠，想睡觉了。
　　罗天更犹豫了，如果这样的话，似乎也用不着辞职。
　　今天这任务说实话确实挺轻松的呢。
　　老虎的作息大概跟猫不太一样，陆苗苗窝在座位上打盹，东北虎还精神奕奕地，拿着自己的身份证问罗天：“这身份证是临时的吧，我不叫虎大力。”
　　罗天看了看，这身份证上还有东北虎的人形照，他不用开天眼就知道是变出来的。不然陆苗苗怎么早知道这位虎大哥长什么模样。
　　就是……
　　“这名字起得也太敷衍了。”他小声吐槽。
　　结果还是让打盹的陆苗苗清醒了，怒视他。
　　“以后你起！”陆苗苗气乎乎的，瞪得罗天不开口了，隔了一会还是生气，“临时办个证买票用的，个个起那么用心，浪费我精力。”
　　罗天认怂，举手表示投降，陆苗苗才满意，哼了一声，问东北虎：“那你叫什么？”
　　“我叫虎大壮。”东北虎挺起了胸。
　　罗天差点趴下，这名字也不比虎大力强多少。
　　“改个名吧。”陆苗苗诚挚地说，一点也不像罗天不好意思。
　　虎大壮好像也不在意，憨厚地笑笑：“我下山的时候随便起的，你们看改个什么好？”
　　陆苗苗戳着身份证上那个虎字，恨铁不成钢地说：“首先就这个姓，我就不懂你们这些野生妖怪，为什么一定要拿原形当姓？怕人不知道你根底？”
　　“你好像也差不多啊。”罗天在旁边弱弱地说，“陆苗苗，我现在懂了，陆喵喵吧。”
　　陆苗苗横了他一眼，“这是化名，我有大名的。”
　　“是什么？”
　　“不告诉你，我大名不随便给人叫。”
　　罗天也不知道她说真的还是假的，只好闭嘴。听陆苗苗继续跟虎大壮扯淡。
　　“你又不是那种有家有口的妖怪，祖上传下来的姓舍不得换。姓虎太没意思，起名字也不容易，以后要生个女儿更难。你不如改姓胡？”
　　“不要。”虎大壮一口回绝，“我才不要跟那窝狐狸一个姓。”
　　他住过的山里有一窝狐妖，也是很朴实的姓了胡。
　　最后定下来，还是姓虎，名字就不要那么土气了。虎大壮希望起个威风的名字，陆苗苗提议了很多他都不满意，最后要下车了，罗天随口说：“虎威？”
　　虎大壮乐了，“这个好，我以后就叫虎威。麻烦陆小姐了。”他又堆起了一脸的笑。
　　下了车直接打的去了一个老破小区，陆苗苗在那租了个一室一厅给虎威，也是提前订好的。
　　这种老破小区见不到多少带孩子的年青家长，这样的都搬出去了。留下的要么是老人，要么是租了房拼事业早出晚归的年青人，水电俱全，生活也方便，就是人员混杂不安全。
　　但虎威这身板，这凶悍气息，只要不没事冲人家堆一脸笑，坏人绕着他走还差不多。
　　虎威也没什么不满，他在虎山也觉得挺好的，对生活条件要求不高。
　　他进来就问了一件事，“有网吗？”
　　“有。”陆苗苗说。
　　罗天诧异地发现虎威立刻就掏出一个手机，问密码。连上网之后他兴奋得直拍大腿。
　　“哎哟妈呀，可算不用到处蹭网了。”
　　他们后来才知道，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辛酸泪。
　　手机算是抢来的。以前晚上离开虎山出去逛的时候，虎威也不免碰到街头斗殴，小混混抢劫之类的事。
　　斗殴他一般不管，但是抢劫这种事，作为一只热心的老虎，虎威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小混混们打得抱头鼠窜。
　　有一次一个小混混吓哭了，一看眼前这活生生的黑社会大哥，摸摸身上没钱孝敬，双手奉上了手机。
　　虎威就笑纳了。白天没流量玩不了，夜里天天溜出来找地方蹭网，不止一次引来警觉的路人报警。
　　如今有网有床，虎威深觉找到了组织，再也不要回动物园了。
　　“先给你三千块，记住不是白给你的，要还。今天你自己去把生活用品买一买，随你买什么，就记住一点。”罗天顶不上用，陆苗苗只好自己对新妖怪照本宣科了，“别让人进来觉得你住的地方与众不同。”
　　虎威为了有网的生活，听得很认真，还在前租客留下的东西里翻出了纸笔做笔记。陆苗苗就挺有成就感的，语气都温和了几分。
　　“明天你就去我那里打工，顺便学习。打工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当服务员，我那勉强还能再用一个人吧。”
　　她那书吧，收银调饮料已经有一个人了，其他地方其实真用不上人，不过再招一个收拾东西打扫卫生也说得过去。
　　“还有一种就是变成猫吸引顾客。你自己选一个报给我，明天上班就正式开工了。”
　　虎威还没说话，罗天惊悚了。
　　“等等，你那的猫是这么来的？我那天撸的橘猫是什么变的？”
　　他使劲在裤腿上擦手，代入了一下虎大哥的形貌。
　　如果那天狠撸了一把的橘猫也长这样，他真有想死的冲动。

　　☆、工作内容

　　“想什么呢！”陆苗苗瞪起猫眼，凶中带俏，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有点萌。
　　“我那现在没打工的猫，都是捡来的流浪猫。”解释了一句，她又跟虎威确定，“你想做哪种？”
　　虎威有点犹豫：“其实我挺擅长卖萌的，但是这工资能过得好吗？”
　　看这意思想做第二种了。罗天下意识地擦手。
　　陆苗苗托腮，觉得是个问题。其实以前她不用愁的，中心有补贴，但是今年经费被砍了，补贴也少了很多。不然她也不至于给虎威租这么个老破房，以后再来一个新妖恐怕还要合租。
　　罗天却冒出个主意。
　　“能不能打两份工，白天扮成猫，晚上打扫清洁。”
　　这样就有两份工资了，虎威一双虎目闪闪发亮，陆苗苗也一拍巴掌，“我就说你适合干这行，这申请经费的主意挺多的嘛。”
　　“呵呵。”罗天听着这怎么有点不像夸人啊，不好接话，只好傻笑。
　　“对了，你这个书吧是掩护用的吧？为什么开书吧呢，又不好多招人，开个劳动密集型产业不是更方便？”
　　陆苗苗却不为所动：“收容培训所又不止我这一家，我就是爱开书吧，你管得着吗？”
　　得，猫的脾气大，惹不起躲得起。
　　陆苗苗还真生气了，甩了一叠资料给罗天。
　　“这些应该都是你的活，上一任调走了，我带新人临时才管起来，以后都是你的事，自己回去看去。”
　　罗天抱着资料回家，先把自己的介绍信开天眼看了一遍，果然是另有玄机。
　　介绍信里真正介绍的是他这个持信人的身份，告诉野生妖怪，国家找你们不是为了降妖除魔，是为了安排你们适应人类世界，做一个有身份的妖。
　　然后看资料，原来他工作真没那么闲，只不过是这次前期工作都让陆苗苗给做了。
　　不过这也让他辞职的心更动摇了。
　　这些鸡零狗碎的工作内容，特别符合他平淡生活的宗旨啊，一点也不像他所担心的那样刀光剑影惊心动魄。
　　比如说，他的常规工作就是跟王主任一样，看新闻，看八卦，看微博，看朋友圈。
　　就看各地的奇闻逸事，尤其是跟动物有关的。
　　什么老虎救人，狗熊下山，兔子游长江……越离奇，越有可能是那些不懂事的野生妖怪闹出的风波。植物类也有，不过更隐蔽，很难发现。
　　然后是鉴别，危险的自然有别的部分去做。不危险的，就由他这个部门去引导。
　　平时也不用坐办公室，他被安排跟书吧的陆苗苗一组，平时在家办公待命，或者到书吧都可以。
　　办公室里那个位置，其实是罗父拜托老朋友王主任安排，哄着罗天玩儿的。
　　罗天气死了，打电话回家给他爹，被罗父呵呵呵呵一通笑，打太极糊弄过去了。主要是他现在也不是太抵触这份工作，到底没真吵起来。
　　除此之外，他平时还要注意收集房源信息，需要的时候立刻能找中介把房子定下来。再就是工作信息，书吧能容纳的人到底是少，如果收容的野妖们有一技之长，一般还是另外安排工作的。
　　像这次，也是赶上陆苗苗上一批的收容对象都正好离开了。不然就冲虎威这实力，妥妥地安排他去搬砖啊。
　　更琐碎的像什么报销要经费之类的事，就更是罗天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