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榭……?!”苏林氏软软的歪倒在床上,一边牢牢的护住苏溪,一边不肯闭眼的直直盯着苏榭,等着他的回答。
“我答应你。”缓缓合上手里的东西,苏榭的眼里即使映出了一脸灰败的苏林氏,也不见一点的怜悯,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老爷!”鲁姨娘尖叫,不能让这个贱种活下来!倘若这个贱种活下来,那就代替了苏林氏成为她心头的另一根尖锐的刺,会让她日夜难安,如芒在背。
“我说我答应了。”苏榭拿着手里的东西转身,鲁姨娘听了这话,顿时大喜:“老爷,妾就知道老爷最懂妾的心了!”
她得意的笑了两声,一挥手,就有一个婆子端着一碗药走过来,她亲手接过:“太太,婢妾原本想用这碗药送你上路。现在么,看你这个样子,这碗药用不着了,那婢妾就用在她身上了!”
“苏榭……!”苏林氏目眦欲裂,因为愤怒眼角都挣裂了,却唤不回心狠绝情的苏榭。
“太太,你不用叫了,没有用的,即使你叫破了喉咙,老爷也不会回头的,你还是认命吧。”鲁姨娘得意的说着,叫人将苏溪从苏林氏的怀里抢了过来。
“婢妾一番好意,太太你竟然不领情。罢了,罢了,婢妾还是只做事,什么也不说了。”
屋子里除了奄奄一息的苏林氏,就只有刚才的卢妈妈。但她们主仆一个歪倒在床上动弹不得,一个被抓住了胳膊压跪在地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碗药被鲁姨娘硬生生灌到了苏溪的嘴里。
随手将药碗扔了出去,鲁姨娘哈哈得意笑着,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
卢妈妈一步一个跟头的爬了过去,床上苏林氏在看到苏溪被灌药后,就活生生气绝当场,一双眼睁的大大的。
“太太……!”卢妈妈凄厉的哭喊着,颤巍巍的伸手想要合上死不瞑目的苏林氏的眼,重复了几次却怎么也合不上:“我可怜的太太啊……那些杀千刀的,一定不得好死……!”
被随便扔在一旁的苏溪,费力的挣扎着伸出小小的胳膊,朝着苏林氏的方向伸过去。
她跟苏林氏相似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愤怒,痛苦和悲伤。
鲁姨娘那一碗药灌下去,她没有被毒死,而是还活着。就是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着,好像有无数把小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割着她的喉咙,疼的她眼前发黑,却仍旧没有昏过去。
泪水很快的就模糊了双眼,苏溪以为这一世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亲情,却这么快就又失去了。
为什么空间不能用?!苏溪死死的盯着右手腕的内侧,那里分明有她熟悉的叶子形印记,那是她空间的记号。
“姑娘……?”苏溪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扑在床前嚎哭的卢妈妈,她猛回头,一下子愣住了。
似是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猛地擦了好几把眼睛,卢妈妈才转而扑到苏溪面前,一把抱起包裹着她的襁褓,眼含热泪的喊着:“姑娘!姑娘!姑娘……!”
被卢妈妈紧紧的抱在胸前,苏溪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在她忐忑的期盼里,哇哇哭了两声,表明她还活着,没有被鲁姨娘给毒死。
“太太!太太!”卢妈妈被苏溪还活着这个巨大的惊喜给狠狠砸中了,心头巨大的哀痛和狂喜交织在一起,让她回头冲着苏林氏又哭又笑的叫喊着:“您快看啊……!姑娘还活着,姑娘还活着啊……您快点睁开眼睛看看吧……!”
她边哭喊着,边凑到两眼大睁的苏林氏面前,用只有她和苏溪才能听到的声音发誓:“太太您放心,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将姑娘抚养长大,为太太您还有林家人报仇雪恨。”
苏溪静静的流着眼泪,攥紧了小拳头:“我会活下去,我会看苏溪,鲁姨娘这对狗男女的下场!”
☆、第4章 004:雨夜半惊门
时间如流水,一晃而过,眨眼间,就是十八年过去了。
初春的天乍暖还寒,上一刻还是阳光和煦,下一刻就变了脸。
其实早上就有了预兆,推开窗寒气就迎面扑来,打得人就是一激灵。
到了午后,空中阴云密布,眼看这天色渐渐的阴暗下来,先是星星点点的雨滴坠落,再来就变成连绵不断的细雨如丝。
秋竹院里人烟稀少,连主子带仆妇丫头也不过三两人。
下着雨,天黑的早,小丫头阿碧早早就点亮了蜡烛,半躺在床上的苏溪见了,就摆了摆手:“卢妈妈,阿碧,你们忙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
阿碧放下手里的灯,卢妈妈又给她加了一条被子,说了一句小心着凉,这才退了下去。
翻了个身,苏溪就躺进床内里。她那双清透璀璨的凤眼,穿过紧闭的琉璃窗,看向遥远的天际。
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窗上的细密雨丝,合着雨打芭蕉的声音,在暗夜里萧瑟无比。
十八年了,自从她穿越过来已经有十八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她不由在心里感叹着。
她的生母用仅剩的财产和生命保下了她,自那一天后,她们主仆就被赶到了偏僻的秋竹院里。
从前跟着苏林氏的那些下人,散的散,投靠苏鲁氏的投靠苏鲁氏。到现在她的身边,留下的就只有卢妈妈一家人。
十八年来她可以说是被关在了秋竹院里,还没有一分的月例银子。想要活下去,什么都要靠她自己。
阿碧和卢妈妈就绣了帕子,荷包让人代卖,还好有她自己画的绣样,才能维持住她们这些人的生活。
其实,从内心里来说她是一点也不愿意要苏家的银子的,就连这个姓氏她都不想要。
她的娘苏林氏清清白白一个人,没得让苏家的污秽给玷污了。
苏榭和苏鲁氏以为,将她仍在偏僻的秋竹院里。什么也不管,放任她自生自灭,她一定活不下去。
活得好好的她,无异于狠狠的摔了这对狗男女几个响亮的巴掌。
对此感到愤怒的这对狗男女,越发的不要脸,不要皮,明着叫人挤兑,欺负她们主仆。
苏榭和苏鲁氏害怕她为苏林氏和林家报仇,从没有叫她在人前出现过。外人眼里苏家只有一个女儿,不知道还有一个苏溪。
这对狗男女这是打算把她关一辈子,看透了他们的算盘,苏溪就没有露出一丝想要报仇的意图。
她缺少最重要的自由,卢妈妈一家子的卖身契也不在她手里,而是牢牢攥在苏鲁氏的手里。
要怎么逃出苏家,才是她最烦恼的事。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她,无奈只能睁着眼等待天明。
过了半夜,雨下的更加大了。苏溪索性从床上起来,披了一件棉夹衣,半靠在床头翻看起枕头下的一本游记。
刚看了不过三两页,就被拍门声惊掉了手里的书。
“卢妈妈,阿碧,快去瞧瞧,是谁在拍门?”三两步从里间出来,就见到卢妈妈和阿碧也被惊动了。
苏溪的脸在烛光里,异样的苍白。卢妈妈和阿碧见了,也跟着不安起来,不敢耽搁的急奔出去。
好一会,突如其来的心悸才平复下来。但,苏溪的不安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难道,又是那对狗男女在闹事了吗?!
“柳哥儿,是你吗?”卢妈妈和阿碧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赶到角门那里。夜里雨天湿滑,还险些摔了手里的气死风灯。
“娘,是我。”门外,传来一个焦急的男音:“快开门呀!”
角门刚一拉开,身材高大的柳哥儿就冲了进来:“娘,姑娘醒了吗?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透了,雨水沿着他的额头不停的淌落,直流到他的脖子里。
“出什么事了?!”看着落汤鸡一样的柳哥儿,卢妈妈的心头猛地一颤,两腿就是一软。
“娘,我要见姑娘,等我见了姑娘再说。”柳哥儿要求,心慌慌的卢妈妈和阿碧忙着将他带到秋竹院里。
“姑娘,是柳哥儿。他说出事了,想见姑娘一面。”卢妈妈掀开帘子,先进去了。
阿碧则拿来干净的棉巾,让柳哥儿好歹擦一擦:“二哥,难道是大哥他?!”
“柳哥儿进来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溪没有做鸵鸟的打算,她也想尽快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柳哥儿拾掇了一下,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进了外间,他就低下了头,站到距离苏溪最远的地方。
“姑娘,我大哥他被人扣下了。”
这一句话一出口,卢妈妈就是一个摇晃,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子就褪尽了。
“是谁扣住了强哥儿?”苏溪叫阿碧搀扶卢妈妈坐下,她已完全镇定下来了。出了事不要紧,要紧的是赶紧解决。
“掌柜的让小的和强哥儿去送货,咱们跟人送过去了,才发现被领到荔香楼,还被人围住了。强哥儿说不好上套了,拼了命将小的推出来,他却被扣在了荔香楼里。说他,说他……”
柳哥儿说的气愤无比,一双拳头攥得死死的,雨水从他的裤管里流下来,不一会就积成一小洼积水。
而有些话他不能说,也不敢污了苏溪的耳朵。
“荔香楼?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扣住强哥儿?”苏溪看到卢妈妈的身体在颤抖,剧烈的抖动着,是害怕也是羞愤。
“不要说,柳哥儿,你什么都不要说。”卢妈妈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猛地站直了身体,喝令卢柳不要说出来。
“柳哥儿,你说。”苏溪握住卢妈妈扔在颤抖的手,直视她惶恐的、无助的双眼:“卢妈妈,逃避是没有用的。苏榭和苏鲁氏就盼着秋竹院出事,好方便处理了我!”
“姑娘,那是……”卢妈妈见苏溪坚持,无奈凑到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还没有说完,卢妈妈已是老脸通红,不敢直视苏溪。
“柳哥儿,说吧。要怎样才能换回强哥儿?”苏溪没有想到第一次听到古代青楼,是在这样一个不安的雨夜。
没有丝毫的惊奇,她的心里有的只是被算计的愤怒,以及一丝淡淡的不安。
☆、第5章 005:夜半去救人
“要二百两银子,才放强哥儿。”卢柳将头压得低低的,他实在是羞惭,若不是他跟强哥儿不警惕,又怎会陷入这个局里。
“二百两?!”卢妈妈倒吸了一口冷气,险些惊吓的昏阙过去:“二百两,从前不算什么。现在却是拿不出来啊,就凭老奴和阿碧做那点绣活,也要做二三十年才能凑够啊!”
“阿碧,我还有多少家当?”苏溪直接问阿碧。
“姑娘,只有,只有三两散碎银子。”阿碧咬着下唇,手里的帕子被她绞成了麻花。
“三两?”苏溪皱眉,竟然只有三两吗?距离二百两,那是遥遥无期啊。
“姑娘,你不要管他了。现在不比从前,不能因为他拖累了姑娘。”卢妈妈哽咽,一狠心,想要壮士断腕。
“阿碧,去拿我娘留给我的那个描金匣子来。”没有犹豫,苏溪立即吩咐道。
“不行!姑娘,万万不行啊!”卢妈妈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脚下:“那是夫人留给姑娘您的救命钱啊,您不能把它用在强哥儿身上!”
“卢妈妈,快起来。”苏溪用力扯起卢妈妈:“那钱是死的,强哥儿人却是活得。不能为了那些死钱,不顾强哥儿这个大活人。再说了,你是我的奶嬷嬷,强哥儿是我的奶哥哥,他出事了,我不管谁来管!”
她被苏家所厌弃,除了生母苏林氏留下的那点子报名钱之外,就仅剩下这一家子忠心耿耿的人。
这些人是一个也不能丢的,如果她今天保不住强哥儿。今后也有可能保不住柳哥儿,保不住卢妈妈,保不住阿碧。到那时,她就更加孤立无援了。
阿碧磨磨蹭蹭将描金匣子报过了,打开,慢慢推到她面前:“姑娘,您再考虑考虑吧?”
强哥儿是她的亲哥哥,强哥儿被扣,她怎么不着急。只是姑娘她也仅剩下这么点首饰了,不说是夫人留下的念想,总要留到最要紧的时候。
“现在就是最要紧的时候,不用再考虑了。”苏溪摇头,看向描金匣子里面摆放着的三两支,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名贵首饰。
捡了里面最值钱的足金盘缠镶嵌绿宝的金簪,再用力的把簪子磕在了桌子上。
“姑娘!”卢妈妈三人眼含热泪,看着镶嵌在金簪上那一大两小三颗绿宝脱离了金簪,跳到了桌子上,发出碧莹莹通透的光芒。
“夫人,老奴对不起您啊……老奴没有用啊……保护不了姑娘,反而连累了姑娘冒险……”卢妈妈痛哭着,双手捶胸恨恨不已:“都是老奴没有用啊……!”
“不要哭,走,去换强哥儿回来!”苏溪抄起三颗绿宝,也顺手将坏了的金簪一并收起。
窗外的雨势变大,风声渐大,抽打在芭蕉叶上哔啵作响,拂乱一室的昏黄暗影,说不出的阴森、狰狞。
“姑娘,不要!”卢妈妈看出苏溪要亲自前往,连哭也顾不得了,紧紧的攥住她的胳膊:“姑娘,您不能去啊!老奴宁可不要这个儿子,也不能让姑娘您去那种腌臜地方。”
阿碧和卢柳也一起反对着,后者更是为自己兄弟太过大意被人算计,进而连累到苏溪而懊恼不已。
“能设下这个恶毒陷阱来算计我的人,除了苏鲁氏那贱人,不会有第二个人。我不去的话,不说强哥儿换不回来,就是你们我也会保不住。”
苏鲁氏就是要逼着她去青楼,为的是什么,当然是要拿住一个把柄,好用来随意摆布她。
一丝冷笑从她明眸里掠过,苏鲁氏千算万算,绝对不会算到她是不会在乎的。
“柳哥儿,走!”
见阻拦不住苏溪,卢妈妈急忙拿了两套男装,分别让苏溪和阿碧换上,这才泪眼模糊的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角门后。
荔香楼里人头攒动,欢歌燕舞一曲接着一曲,就是在这样的坏天气里也是靡靡之音不断。
在秦楼楚馆里荔香楼是数一数二的销金窟,占地不小,楼台亭阁精致奢靡,远观好似一片粉色海洋。
“姑娘……”下了马车,阿碧犹豫着,苏溪已然跳了下来:“既然来都来了,不能不进去。”
“谁呀?”一个嘶哑的男声响起,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双浑浊的小眼。
“赎人的。”卢柳站在最前面,苏溪就紧跟在他身后。
“赎人的,银子拿来了吗?”后门迅速被拉开了,那双小眼斜着打量了卢柳一番。在看到他身后的苏溪时,小眼亮了一下:“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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