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狱卒一听,急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夹棍被麻绳一勒,发出吱嘎的声音,而苏婉凝的指骨几乎要碎裂掉了一般,痛得苏婉凝眼前一阵发白,冷汗涔涔而出,立刻沾湿了身上的衣服。
“说,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恭亲王,是不是他?!”
麻绳已经被拉到了极致,甚至连夹棍也开始变形,苏婉凝的十指在这样的酷刑下几乎快断裂开,十指连心,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让苏婉凝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
“不——是——”
南宫烨恨得咬紧牙根,“你就这么爱他?哪怕是死,也要保护他是吗?那朕算什么?你把朕当什么?”
南宫烨的怒吼回荡在天牢里,空洞洞,也阴森森的。
“朕问你,到底是谁指使你谋害太后的!说!”
苏婉凝已经痛得浑身颤抖,可还是倔强的断断续续道,“没有——没——人——指使——臣妾”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几个字之后,苏婉凝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下子栽倒下去,再也没有了意识。
可即使是昏厥过去了,那种深入心脉痛还是纠缠着苏婉凝,不知过了多久,苏婉凝从无边的黑暗中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模糊中记得他们见怎么也拷问不出来,最后还是放弃了,把苏婉凝拖回了牢房里。此刻苏婉凝狼狈的趴在地上,两只手无力的瘫在眼前,晦暗中也能看到红肿的指尖透着恐怖的淤青,痛得已经快要麻木了。
“啊……”
苏婉凝这才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这时,黑暗的牢房里,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为什么,不招认呢?”
是谁?谁在说话?
苏婉凝急忙抬起头,就透过那粗壮的木栅栏看到隔壁,晦暗的光线下,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盘坐在角落里,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苏婉凝从来没有注意隔壁关的是什么人,听那声音,像是个老人家。
还没回答,就听见他又说道,“刚刚只要你肯说对方想听的名字,就能免受皮肉之苦,为什么不说?”
苏婉凝有些吃惊,“这么远,你也能听到?”
“哈哈,年纪大的人,耳朵特别灵,你没听说过吗?”
对方一边说,一边慢慢的从角落里移出来,天窗漏下的光一照,果然,那是个白发苍苍,面色黝黑的老人家,看起来年岁相当大了,一身邋里邋遢,但那双眼睛,却精亮得像是最极品的珍珠。
年纪大的人耳朵特别灵,这不假,但——也不可能灵到那种地步吧。
苏婉凝隐隐感觉眼前这个老人不简单,可上上下下打量他,除了那双眼睛格外的精光内敛,他瘦骨嶙峋,面容憔悴,跟一个普通的囚犯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苏婉凝回答道,“因为,那不是我知道的,就算招供,也是诬陷。”
苏婉凝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想不到,你这丫头倒还有几分骨气。”
丫头?苏婉凝听得苦笑,已经许久没人这么叫她了,涩然道,“不是骨气,我只是——相信公理。”
“公理?这个世间还有公理吗?”
一提到这两个字,倒像是踩了这位老人家的尾巴,他原本平和的声音立刻变得尖利起来,“皇家说的话,就是公理,哪怕他们对真相一无所知,哪怕他们明知是错,但为了他们的面子,他们还要坚持错,这就是公理!”
“不,这不是公理!”,苏婉凝正色道,“我说的,是人心之所向,是真正的公平!”
“真正的公平?”,他细细的咀嚼着这几个字,喃喃的,像是感叹,又像是有许多的无奈。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眼看着苏婉凝,像是笑了笑,道,“唔,你这丫头倒是对我老头子的胃口,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挪到栅栏边上,看了看苏婉凝满布创伤的手,便对着自己的掌心啐了一口唾沫,两只手揉开了,朝苏婉凝的手指上抹过来。
好脏!
苏婉凝心里一阵恶心,想要缩回手躲开,但两手早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的唾沫抹到了苏婉凝的手上。
看着苏婉凝厌恶的眼神,那老人嘿嘿一笑,“嫌脏?老头子我一身血髓皆为灵药,随便一口痰都比那些伤药管用得多,给你用是抬举你啦,小姑娘!”
果然,被他抹过的地方,那种火辣辣的痛立刻舒缓了许多。
苏婉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您——您是——”
他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又伸手过来用他粗大的拇指揉着我的眉心,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非常的舒服,也有一阵倦意涌了上来。
“好好休息吧,你这样的丫头,还有得熬呢……”
混沌中就听见他苍老的声音说了这句话,苏婉凝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当中。
不过这一次和之前昏厥过去不同,睡得很舒服,连手上火辣辣的痛都散了许多,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苏婉凝只觉得精神比之前好,甚至连一直缠绵不断的低烧都退了。
心中一喜,正要对隔壁的那位老人家道谢,可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又有几个狱卒跑过来打开了牢门,恶狠狠的道,“起来!”
被他们凶狠的拖了出去,等到了囚室,那里依旧是灯火通明,南宫烨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看着苏婉凝破败不堪的身子,悠然道,“如何?今天肯招认了吗?”
一看到他,苏婉凝身上所有痛苦的记忆都复活了,但她还是说,“无主审在场,臣妾什么也不会说。”
南宫烨一听,脸上立刻露出怒容,狠狠的说道,“好,你嘴硬,朕看你还要不要活着走出这个天牢!”,说完他朝着旁边的人道,“动手!”
天牢里的人,都是行刑的高手。
轻而易举,就能把一个人弄得死去活来。
当苏婉凝第三次昏厥过去之后,不管是泼冷水还是怎样,都没办法恢复意识,他们又将苏婉凝拖回了牢笼,像一条破败的麻袋一样丢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那无边的黑暗和痛苦中慢慢苏醒过来,刚刚一有知觉,就感到几乎快要碎成渣的手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握着轻轻的揉捏,一种说不出的暖意从指间一直流到心里,也让苏婉凝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正文 第269章 老头,大有来头的人
是那位老人家,正隔着牢房的栅栏牵着我的手。
“你这丫头,嘴是真硬啊。”
“……”
“你说,你跟他这么较劲做什么呢?你一个小女子,难道还能对抗得了一个皇帝?”
苏婉凝淡然一笑。
对抗?她又不是一个圣人,有什么好对抗的?
她只是相信,人活于世,就应该有一个是非对错的标尺,如果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做,那不成了牲畜了?
看着苏婉凝淡然的样子,那位老人家轻轻一叹,过了很久,才说道,“不过,你就打算这么扛下去?要知道,老头子我在这儿呆了这么久,看了太多这样的事,这些人的手段没有人能扛过第三天,更何况你一个弱女子。”
一想起之前经历过的那些酷刑,苏婉凝的心里也有些发颤。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看了苏婉凝一眼,便沉默下来,但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停,苏婉凝也隐隐感觉到,他是在为苏婉凝推宫过血,虽然治不了伤,但能让苏婉凝好受许多,心里也很感激,对着他说道,“老人家,多谢你了。”
他没有说什么,仍旧轻轻的揉着苏婉凝的手。
时间慢慢的流逝,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的光线和火光都黯然了下来,苏婉凝也恹恹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想不想离开天牢?”
苏婉凝怔住了,睁开眼睛看着老人家,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这样下去,非给那个皇帝折磨死不可。你说,你想不想离开天牢?”
……
苏婉凝当然想,做梦都想,可是——这根本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可是这里是天牢,重兵把守,哪里是说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见苏婉凝一脸惊愕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位老人家突然笑了笑,“你不信?”
“我……”
话没说完,苏婉凝突然听到通道的另一头,传来了怪异的声音。
嗖嗖两声,像是什么东西破风而来,接下来,仍旧是寂静。
但这种寂静和往常那种如死的寂静不同,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绷着,苏婉凝不由的紧张起来,看着那黑漆漆的通道。
晦暗的光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出现。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身形矫健的黑衣人,黑巾蒙面,一步一步的超我们走过来。
苏婉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重兵把守关卡重重的天牢,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似乎根本没有惊动一兵一卒,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在苏婉凝不敢置信的诧异目光中,这个黑衣人慢慢的走了过来,停在了那位老人家的牢笼门口,看了看里面,开口道,“师傅。”
“你们终于来了。”
“不知师傅传召属下们何事。”
师傅?苏婉凝怔怔的看着,似乎这个老头儿的身份不简单。
苏婉凝不敢置信的瞧着。
那老头朝着苏婉凝淡然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苏婉凝更是疑惑,脱口而出,“老人家,你到底是谁?”
那老头却所问非所答的问了句,“你可认得淑妃?”
苏婉凝没想到老头会问起廖蓁蓁,既然问起,苏婉凝点了点头,“认得。”
“老朽是她的师傅。”
什么?他是廖蓁蓁的师傅?怪不得这个老头儿医术高明,原来是廖蓁蓁的师傅!
就在苏婉凝惊愕不已的时候,老头却对那些人道,“把这位姑娘救出去。”
那个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苏婉凝,而苏婉凝也抬头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正正对上。
当看到那双黑巾蒙面下的眼睛时,苏婉凝的心里突然一个激灵。
苏婉凝曾经见过很多好看的眼睛,温润如南宫羽,犀利如南宫烨,清澈如南宫晴,就连隔壁这位老人家,他的眼睛也非常的精神,可比起这一双看着苏婉凝的眼睛,却都逊色了。
这是一双形状完美的眼睛,黑白分明,轮廓清晰,纤长的羽睫如同鸦翅;眼中浮着如水波潋滟,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眼角微微上挑,斜入发鬓,竟是一双风情万种的媚眼。
可这样一双媚眼里射出来的,却是阳罡至极的目光。
就好像最柔软的丝缎,包裹着最锋利的剑,那种极致的矛盾让这双眼睛越发的完美,也越发的吸引人。
他打量了苏婉凝一番,大概是苏婉凝的样子太狼狈,他微微蹙眉,“娘娘,她是谁?”
“她就是蓁儿日思夜想都要杀掉的人。”
苏婉凝又是一惊,原来这个老头儿什么都知道。
他的剑眉皱得更紧了,眉间都拧出了一个疙瘩。
“怎么,你不愿意?”
这位老人家说话,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此刻他也并没有发怒,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迫人的压力。
可是这个黑衣人却还是很平静的说道,“不行。”
老头儿的眉毛微微一皱,脸上已经露出了怒容,道,“你——”
“师傅,您不要再胡闹了,您为了廖蓁蓁不通知我们擅自入宫被抓进天牢,如今自身都难保,还有心思管别人?”
老头儿儿眉头一紧,“为师当初是如何教导你们的?身为医者就该普渡众生,都忘了?”
黑衣人却冷漠回道,“这天下苦难人多的数不清,哪里帮得过来?师傅眼下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吧。”
眼看老头儿儿似乎就要发火了,苏婉凝急忙抬起头,说道,“您就不要为难这位壮士了。”
老头儿儿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苏婉凝已经淡然一笑,道,“这位壮士也是在量力而为,他要救我出去并不难,但我们也出不了京城。”
老人家微微一皱眉,“怎么讲?”
“陛下每天都会来提审我,他救我走,不出半天就会被发现,况且我涉及的是毒害太后的大案子,到时候恐怕会立刻封闭皇城,禁城六军也会全部出动;我又一身是伤,他带着我这个废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半天之内出城的,只怕到时候还会连累他,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头儿听了苏婉凝的话,叹了口气,“哎,我还费劲心急的冒着危险来帮你。”
可是那位黑衣人,有些意外的看着我。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的案子,我也听说了,不过还有一点你不知道的。”
“什么?”
“据说恭亲王已经知会了刑部,今天就要公审此案,连太后和陛下都要去听审。”
苏婉凝大吃一惊,南宫羽今天就要公审?
可是,这三天,他一直没有来找过苏婉凝,连嫌犯的口供都不问,什么线索也没有,他如何能公审?
“所以,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那位恭亲王殿下,一定会在今天,让你开口,如果你不开口——”
他的眼睛透出一丝精光,“他可能会让你永远不能开口逍遥游。”
苏婉凝没有回话,或许黑衣人还不知道恭亲王对她有情,还以为恭亲王根本不会帮她。
他的话刚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了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轰隆隆的声音像是闷雷一样,震得我心里一颤,但立刻,那边的狱卒大声道,“你们怎么回事?”
“……唔?大人,大人恕罪!”
“你们怎么都睡着了?”
“我们,刚刚突然觉得很困,所以——”
“废话少说,去看看犯人还在不在!”
话音一落,那些人立刻朝着这边跑过来,苏婉凝担心的看着那黑衣人,正害怕他要被那些人撞个正着,他却飞快的一脚踏上了那粗壮的栅栏,身形矫健如黑豹一般,凌空一翻,纵身跃到黑暗的角落里。
三五个起落,人便消失在了幽暗深处。
好快的身手!
苏婉凝惊叹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又转头看了看老头儿,原来她所做的一切,这个老人家全都知道。
不容苏婉凝多想,那些狱卒已经跑了过来,看苏婉凝安安稳稳的呆在牢房里,这才松了口气,立刻打开牢门,凶悍的冲进来拖起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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