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福,你虽是爷的贴身太监,但却不是专伺候爷一个人的,你该知道,你在爷身边就如同梁九功在皇阿玛身边一样!梁九功是如何做这个乾清宫总管太监的,你便要如何做毓庆宫的总领太监!”
“爷是将毓庆宫的后院都交给太子妃打理了,但是,你以为这样你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吗?太子妃万事皆可做主,太子妃也是你的主子,她的事情,你不去替爷关注着,谁去关注?这毓庆宫里的事情,爷不可能尽知,但你身为爷的耳目,居然连这等事情都不知情,那爷要你还有何用?!”
胤礽是真的生气了,只是,他虽生气,却也不愿惊扰了旁人,即便是斥责李元福,他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
且他们站得远,这边发生的事儿,倒是还不曾惊动那边的人。
胤礽斥责李元福一顿后,抬手止住了李元福的请罪,见没惊动那边的人后,才将李元福叫起之后,冷声道:“此事过后,你自去领二十板子,也好让你长长记性!”
胤礽现下没工夫也没心思在李元福的事情上多费唇舌,那二十板子自会教李元福如何做个好奴才,也自会让他长记性的。
胤礽现下要做的,便是去弄清楚小李佳氏为什么这么晚了才从石氏的屋子里出来,她如此逗留,究竟所为何事。
李元福知道胤礽的心思,也不做声,给胤礽连连磕头后,便站了起来,依旧默默的跟在胤礽身边。
他这回算是真的长了记性了,以后就算忙成狗,他也要把太子妃那边的事儿打听的清清楚楚的,再也不能出现今日这样的情况了!
胤礽到了正屋这边,守在外头的秋蝉冬月等人见了他来,都要过来给他行礼请安,胤礽淡淡一个眼神过去,众人秒懂,一个个的又都止住了前进的脚步,继续站在原地装作木桩子,也不动弹了。
胤礽那意思很简单,这些时日,秋蝉冬月等人也算是领悟了。
只要看见胤礽那样的眼神,她们便知道,太子爷这是要她们安静守着,就当没看到他来。
胤礽也给了李元福一个眼神,示意李元福在外头待着,然后,他便一抬脚往屋内去了。
他是打算直接去问问石心玉,问问她小李佳氏在这里做什么的,可谁知还未进到内屋,尚在隔间之外,就听到了石心玉和杜嬷嬷在里头说话,而素日在屋内伺候的杏花春雨则不见踪影。
胤礽的脚步稍稍慢了几分,正巧听见里间石心玉与杜嬷嬷的对话。
“嬷嬷,我好困了,您要是有话,咱们明儿再说吧!”
“主子,奴才都憋了好些天了,前些日子奴才只是冷眼旁观,瞧着主子是个有主意的,所以不曾开口,只当主子心中自有筹谋,会妥善处理此事的。可近几日来,这小李佳氏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主子却还纵着她,一点要处置此事的动静都没有,奴才实在是不晓得主子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还请主子今夜明示奴才主子的心思,否则,奴才今夜又要睡不着了!”
听这话音便知道,这会儿里头是一个困得要命,一个却心急得要命,两个人都没心思关注外头,是以,也都没有听见外头胤礽进来的脚步声,胤礽过来,又不让奴才们给他请安,所以这会儿主仆两个也压根不晓得,她们在内室里这样私密的对话,竟对隔间外的胤礽现场直播着。
胤礽听着这一番话,眉峰深蹙,杜嬷嬷这话的意思是说,小李佳氏像如今这般作为已有好些日子了?她扰石氏安寝,已非这一日?
既如此,石氏为何还要忍着?他倒同杜嬷嬷一样的疑问,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事情,但就这结果来看,已是胤礽十分不喜的局面,若依胤礽的意思,直接处置了就是,何须一直忍着?
胤礽心中满腹疑问,也不做声,刻意屏住呼吸,指望着杜嬷嬷能从石氏口中问出答案来给他解惑,便越发认真倾听内室的动静了。
只听得内室安静了一阵子,便传来石心玉的一声轻叹,而后,便听见她那清亮圆润的声音道:“好吧,嬷嬷既然想说这事儿,那我就同嬷嬷说说吧。横竖总是要叫嬷嬷放心才是。”
一语言罢,又听石心玉问杜嬷嬷道:“嬷嬷既然冷眼旁观数日了,那您想必也有些自己的想法了,您不妨同我说说,您瞧着小李佳氏这些时日的作为,她是想要做什么呢?”
“嬷嬷想必也知道,她打着感谢我陪伴我为我解闷的旗号来我屋里同我弈棋,这绝不会是她真正的目的。”
杜嬷嬷回答的很迅速:“奴才知道的,想必主子也知道,小李佳氏日日来这里陪主子弈棋,便是为了在这里能遇上太子爷。好叫太子爷看见她后想起她来,便从此留了个心眼,然后记起往日情分,再来后院时,便会往她那边去。”
石心玉道:“不错,嬷嬷说的正是这个话。”
“太子爷与我成婚后,大半个月不入她们的屋子,也不去瞧她们,只在家宴那日见了见她们和孩子们,如此情形,她们自然是忍耐不住的,既是忍不住了,蠢蠢欲动之后便要付诸于行动了。旁人倒也罢了,之前也不见得有多得宠,如今这样的日子,她们倒也能忍,唯有这个小李佳氏,从前我没来时,她是最得宠的,如今我来了,她受了太子爷的冷落,自然是忍不住了。”
“先前她就有些蠢蠢欲动,屡次三番想要试探我,我瞧出苗头来,就都给她掐掉了,那倒不是我故意打压她,实在是她不安分,惯用旁门左道的法子争宠,我实在是瞧不上。何况我压制她的那些事,太子爷也是知道的。如此一来,她倒也安静了这么长时间,可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这回,她不走旁门左道争宠了,倒是将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想要在我这里做戏,装作偶遇太子爷的模样,便以为我瞧不出来么?我其实都晓得,只不过未曾点破罢了。”
杜嬷嬷闻言,便忍不住道:“主子既然心里都清楚,为何还不处置了她呢?”
“难道主子就愿意给她如此利用,还容得她如此放肆,在主子这里偶遇太子爷,让她如愿以偿?”
第38章
杜嬷嬷心里这些话憋了数日, 既然今夜说了,自然是要说个痛快的。
她也不晓得胤礽就在隔间外偷听, 只当这会儿只有她和石心玉在内室说私房话, 于是,便有什么说什么了。
“小李佳氏一开始来说那些话的时候, 奴才对她的话倒也不敢全信,可心里却想着,她若是真能对主子心存感激,倒也是一桩好事,日后与主子和睦,安分守己,自然不错。可却没想到, 小李佳氏竟然是抱着那样的心思来的。”
“先时也就罢了,她同主子弈棋, 最多至晚膳时分也就走了, 近几日却变本加厉,非要逗留至夜深时分, 不是与主子弈棋便是与主子说些江南的风土人情,要不然, 便是与主子说些衣裳首饰, 死活也要等到夜深才走,这样明显的心思,不说奴才,便是杏花春雨也是能瞧出来的, 如今正屋甚至毓庆宫上下都知道了,只因主子尚无作为,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可奴才就是不懂,为何主子就是不处置了她呢?”
“便是她用这样的手段争宠,主子便用雷霆手段治之,这毓庆宫上下,也无人敢说什么的!否则若真叫她得偿所愿,那日后再有人如此,主子又怎么压服得住呢?”
杜嬷嬷对石心玉知之甚深,知道她家主子不是那等性子软弱任人欺凌之人,可石心玉连日来的按兵不动却叫她看不懂了。
难道,就容得这小李佳氏欺到头上来吗?
对比杜嬷嬷说到最后的情绪激动,石心玉的声音还是如先前那般清亮圆润,只听她道:“嬷嬷,您一直都说,宫里的规矩我是学得最好的,就连宫里派来叫我规矩的嬷嬷也是如此说的,说我的规矩学的这么好,进宫后肯定能做个极好的太子妃。可是,你们也都知道,学了三年的规矩,我什么都学会了,也都做得很好,唯有夜里睡觉姿势的规矩,怎么都改不过来,教养嬷嬷想尽了法子,我却还是老样子,睡觉时总喜欢抱着什么,就是不能老老实实的躺着,如今,也幸而太子爷不嫌弃,若太子爷也叫我改,那可就愁死我了!”
她是在三年前被康熙看中,然后下旨赐婚给胤礽做太子妃的。
康熙看重的是她的品性,而非她的规矩。
何况,要做太子妃,也不是说规矩好的姑娘家就可以,若是只看重规矩,康熙在京城里难道就挑不到好的太子妃么?
所以从一开始,她同那些进京选秀的秀女们就不一样。
她是被先定给了胤礽,然后才得了教养嬷嬷来教规矩的。
从前在规矩上,他他拉氏还真不曾拘束着她,拘束的太过了,成了个木头人,那还有什么趣儿呢?何况,不论是石文炳还是他他拉氏,都从未想过她会有进宫做太子妃的那一天。
只要她不闹的过分,很多事情,他们都是随她的。所以在被下旨赐婚的前十几年,石心玉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
如此一来,这学规矩的时日,就挺苦的了。
既然要做太子妃,那便只能学好,她也想做个合格的太子妃,所以不合规矩的地方,能改的都改了,就只有睡觉这毛病,怎么都改不掉,最后,教养嬷嬷也只能随她了。
否则的话,总不能为了这个,叫万岁爷收回成命,不要这位选好的太子妃吧?若因为这个把未来的太子妃折腾出什么事情来,她们也吃罪不起呀。
其实入宫前,石心玉还有点担心来着,怕胤礽为了这个不喜她,但如今瞧来,倒是相安无事,胤礽亦没有半分不喜的样子,还时常说她睡觉黏人又安静,倒是和别人与众不同。
如此,才叫石心玉彻底将心给放下了。
太子爷喜欢她这毛病,那就不必再改了。
宫里说是重规矩,可枕边之事,只要枕边人不嫌弃,又有何妨呢?
这一段故事,杜嬷嬷自然是最为清楚的,可她不晓得,这会儿正说着小李佳氏呢,太子妃却说起这个了,是个什么意思呢?
“主子,您说这个,同小李佳氏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隔间外偷听的胤礽也跟着默默点头。
石氏这莫不是要岔开话题吧?他这里还等着听她为何不处置小李佳氏的原因呢!
胤礽勾唇想着,不过话又说回来,几日未同石氏共/枕而眠,他倒是还蛮想念那种被石氏抱着睡觉的感觉的。
胤礽正想着,便听得里间石心玉又开了口。
“谁说我这话与小李佳氏的事情无关,那关系可大着呢!”
石心玉道,“教养嬷嬷一开始教规矩的时候就说过,这太子妃便是未来的皇后,而皇后素来以贤良淑德为要,即是如此,在做太子妃的时候便也要贤良淑德。嬷嬷,你也是学过规矩的,你说说,这贤良淑德又该怎么做呢?”
杜嬷嬷沉默片刻,才答道:“皇后当不与后妃争宠,不生嫉妒之心,统御六宫后妃,侍奉辅佐皇帝,方为贤良淑德之表率。”
石心玉道:“对啦,当皇后是这样,当太子妃也是一样的。如此看来,嬷嬷的规矩也是学得很好的嘛。”
杜嬷嬷闻言,这才懂了石心玉的言外之意,可懂了之后,她却急急又道:“主子,这话是如此说,但却不能套用在小李佳氏这件事情上啊。小李佳氏冒犯主子,她先不安分,主子理当处置她,怎么能因为要谨守贤良淑德而放任争宠这种歪风邪气流窜起来呢?便就是皇后,也不能被一个后妃如此利用啊!”
“争宠这种歪风邪气自是不能放任,”石心玉肯定了杜嬷嬷的话,随即淡声一笑,话锋一转又问道,“可是,嬷嬷请想一想,这小李佳氏又是为何会如此不安分的呢?”
石心玉问出这话后,不等杜嬷嬷细想回答,她就先将答案说了。
“自我进毓庆宫起,太子爷一连大半个月都歇在我这里,从不去侧福晋和格格们那里,这些时日,太子爷忙起来了,便更不去她们那里了,便是进了后院,也只来我这儿,”
石心玉道,“这样的情况,与嬷嬷曾同我说过的,在我嫁进来之前,那可是完全不同的。纵然格格们不得宠,一个月还有一次见太子爷的机会了,如今这样,就是小李佳氏也见不到太子爷了。这样的骤然反差,她们怎么受得了呢?只不过头上有规矩压着,她们不敢乱来罢了,便只有这位最得宠的小李佳氏耐不住性子了,这才有了眼前这桩争宠之事的。”
“嬷嬷,若按教养嬷嬷曾经教过的规矩,如今这样的情形,本就是不该发生的,便纵然是发生了,那贤良淑德堪为表率的正室,也该在自己新婚受尽宠爱后,为防止侧室们因为失宠而怨气冲天,便是要劝太子爷雨露均沾的。若太子爷一碗水端平了,也就不会有这等事情出现了。”
“嬷嬷,你说我规矩学得好,我是真的学的很好的,我晓得我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石心玉道,“我应该压服住小李佳氏,叫她谨记自己的身份,将她压制住后,我再转过头去劝太子爷,让太子爷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定期去侧福晋和格格们那里,如此,后院才能祥和如初。其实,我是早就该这么做的,若早就这么做了,小李佳氏也不会闹这么一出的。”
石心玉一席话,说的杜嬷嬷一时哑然无言。
半晌后,杜嬷嬷才道:“主子既然想的这么清楚,怎么不付诸行动呢?”
“嬷嬷,我方才说了呀,我的规矩是学得很好,我也想做好,但是有些事儿,不是说能做好就做得好的,”
石心玉轻叹一声,“与太子爷相伴这么久,嬷嬷也是看到了的,太子爷是对我很好的。太子爷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没有一点儿感觉呢?压制侧福晋和格格们容易,要我亲自开口同太子爷说,让太子爷别在我这儿流连,要他去宠爱别的女人,这很难啊!”
“这便像是叫我改了睡觉的姿势一样,便纵是再费神费心思,我这颗心换不了,根深蒂固的事儿,就是很难做到嘛!所以说,我的规矩还是学得不太好,纵然努力想做好,结果还是做得不大好。我自己这段时日也是迟迟无法做决定,心中苦恼主意难定,所以才一日日拖延下来的。”
“我就想着,我自己开不了口,要不然就随了小李佳氏的意,让她用她自己的法子如愿以偿,让太子爷瞧见她,然后自个儿去她屋里,我也就不必开这个口了!”
石心玉这剖白心思的一番话,倒叫杜嬷嬷心疼起她来了,她叹道:“主子心里原是这样想的。真是委屈主子了,偏要陪着小李佳氏做这出戏。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呀。这都好几日了,太子爷都未回来,若长此以往,难道主子还夜夜陪着小李佳氏这般熬着么?这事若是传出去,于主子名声有碍,还是不太像话了些。”
杜嬷嬷道:“奴才知道主子的心思,到底还是原先家里和睦,老爷和夫人之间没有这样的事儿,主子从小到大见多了老爷和夫人之间一心一意恩恩爱爱的,一时心肠换不过来,所以才会苦恼这样的事情。只是,奴才还是要劝一劝主子,这是在宫里,主子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主子和太子爷同夫人和老爷之间是不一样的,主子的心肠须得改改了,若不改掉,将来的日子只怕难过,主子自己的心里也会越发为难的!”
26/117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