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胤礽回来得很早,去宫中上完早朝后就回来了。
不过胤礽回来后倒是没有来她这里, 只打发了人过来她这里传话说他要在前院处理政务,本来石心玉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听了这个消息后,就觉得胤礽举止有些反常了。
纵然胤礽预见到了这个结果,但多少还是会因为大阿哥封王的旨意心里不舒服吧?
杜嬷嬷使人去问了, 得了消息后立刻就来回石心玉了。
“主子,太子爷现在没在前院处理政务了,太子爷在临湖的水榭那儿。”
石心玉闻言就皱了眉头:“这大冷的雪天,太子爷跑水榭那儿做什么去?”
顿了顿,又问杜嬷嬷道,“太子爷身边有谁陪着呢?这李元福怎么也不知道劝一劝啊?”
临湖水榭那儿也有屋子,但水榭四面临水,纵然屋里暖和,也终究还是要比在前院待着冷得多。
石心玉现下是当真确定胤礽心情不好了,要不然心情好的话,胤礽至于跑到水榭那儿去虐自己么?
“主子,李公公说他劝了,可是没劝住。太子爷不要人陪着,连李公公也给赶出来了。就要一个人待着在屋里喝闷酒,还说不许让人告诉主子,这还是奴才悄悄派人去问了,李公公悄悄同奴才派去的人说的。”
石心玉闻言啧啧一叹,这还一个人喝上闷酒了,胤礽这是深受打击的模样啊!
她得去陪着他,得去劝劝,既然晓得了,哪能眼睁睁的看着胤礽一个人在水榭喝闷酒呢?
“行了,替我更衣吧,我去水榭那边瞧瞧太子爷。”杜嬷嬷本来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被石心玉出言打断后,杜嬷嬷也就不说了,转头就同杏花春雨一起替石心玉选出门的衣裳给她更衣去了。
大雪的天,胤礽本是不让石心玉出门的,雪天路滑,她又怀着身孕,是怕她出事的意思,但如今这么个境况,石心玉要去看胤礽的心意已定,杜嬷嬷她们是拦不住的,只能将石心玉出行的一切准备都打点妥当了。
路上积雪早早就让人给打扫干净了,但雪天路上不好走,石心玉如今身子重,肯定是不能自个儿走过去的,杜嬷嬷就给挑了四个脚底下稳当又有力气的太监抬了肩辇,将石心玉一路给抬到水榭那边去了。
这年冬天京城下了好几场雪了,石心玉都没看着,着实是眼馋得很。
她是在南边长大的,南边冬天虽也下雪,但绝没有京城下雪的势头这么大,所以看见京城下这么大的雪,就觉得新奇又新鲜,就想多看看,只可惜胤礽和身边的奴才们都看她看得紧,硬是没寻到什么机会。
如今坐在肩辇上,走在园子里,满眼皆是雪景,石心玉只觉得处处都好看,若不是怀着身孕又赶着去水榭见胤礽,她还真是想停下来好好在园子里赏玩一番呢。
可她心里到底还是记挂胤礽多一些,便只是坐在肩辇上多贪看了几眼雪景,到底还是没有下来的。
到了水榭边的屋子,石心玉刚上了台阶还未进去,就透过窗格瞧见坐在屋里头的胤礽了。
他还真是如杜嬷嬷所说的那样,一个人在屋里头喝闷酒呢,她这还没进去,就闻到里头散发出来的酒味儿了。
见石心玉来了,守在外头李元福连忙过来给她请安,还解释了没将此间事第一时间通知石心玉的原因。
李元福说,是胤礽想一个人待会儿的,还特意嘱咐他不许将此间事告诉石心玉,是怕石心玉担心,也是想着今日雪大,不想叫石心玉跑来的意思。
石心玉倒没在意这个,摆了摆手,问李元福胤礽一个人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得到答案说胤礽在这儿已经待了小半个时辰了时,石心玉不由暗自咂舌,这么说,胤礽都一个人在这儿喝了小半个时辰的闷酒了?
只是一道大阿哥封郡王的旨意而已,至于这样吗?
这要是换了从前的胤礽,石心玉还能相信胤礽会如此,可如今的胤礽心思通透,在这方面更是早有心理准备了,她总觉得就为了这事儿,胤礽实在不至于如此的。
石心玉吩咐了李元福和杜嬷嬷一声,让他们去预备醒酒汤,做好了再送进来后,她便一个人推开门进去了。
胤礽这里正饮着酒呢,一看石心玉来了,连忙过来接她,替她解了身上的厚重披风,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下。
“玉儿,这大雪的天,你怎么跑出来了?你若要什么,或是要见爷,只管让奴才们出来同爷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还自己跑出来呢?”
胤礽担心石心玉冻着了,等她坐下之后便去摸她的手,又去探她的额头,见她的手和额头都是热乎乎的,且脚底鞋子也没有浸湿,他这才放了心。
自从石心玉有孕闻不得银丝炭的炭气之后,胤礽也跟着一块儿不用银丝炭了,只同石心玉一道,都用内务府送来的白丝炭。
白丝炭没有味道,这会儿屋中烧着的正是这个,没有炭气熏鼻,胤礽倒也放心石心玉在这里,只是屋中酒味有几分浓重,胤礽怕石心玉闻不惯,又不敢开窗怕风吹着石心玉了,便扬声让李元福去取些新鲜的鲜花儿进来放在屋里,用花香散散酒味。
石心玉倒是不在意这些酒味,一开始进来的时候闻不惯,待了一会儿后也就习惯了。
正巧李元福进来的时候杜嬷嬷进来送醒酒汤,石心玉接了,将醒酒汤放在胤礽跟前,笑着让胤礽把醒酒汤饮下解解酒。
等李元福和杜嬷嬷退出去后,石心玉才笑道:“爷先前派人来说要在前院处理政务,臣妾自然是不去打扰爷的。可方才臣妾听到了一个消息,这心里就惦记爷了,有心想问问爷那里的情形,便打发人去问,结果才得知爷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臣妾心里挂记爷,就打算过来瞧一瞧爷。”
胤礽酒量很好,虽然一个人在水榭里喝了半个多时辰的酒,但他一点儿也没醉,其实是不必喝醒酒汤的,可想着这醒酒汤是石心玉一番心意,胤礽也就捏着鼻子喝了。
放下青瓷碗,胤礽就冲着石心玉淡淡一笑:“玉儿,你听到什么消息这么挂记爷啊?”
石心玉见胤礽用了醒酒汤,又早已瞧见胤礽饮的是烫过的热酒,心想胤礽没用冷酒就好,她这心里也就放心了,随即抬眸瞧了胤礽一眼,才开口道:“爷,大阿哥封王爵的事儿臣妾听说了,爷心里也不是没有准备的,爷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爷又何必为了这事儿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呢?”
“纵然是热酒,到底喝多了还是伤身的。爷若心里不痛快,只管来同臣妾说一说,臣妾纵然不能替爷解决了这个事情,但总是可以替爷分担一下的。爷躲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不但于爷无益,臣妾心里也是担心得很哪!”
胤礽闻言,神情中倒添了几分诧异,随即又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来:“玉儿,你以为爷在这里喝酒,是因为大阿哥封王爵的事情?”
胤礽这话一出,倒轮到石心玉不明所以了:“难道不是么?”
胤礽笑着澄清道:“当然不是了!爷既早有心理准备,知道皇阿玛就在这些时日会封大阿哥王爵,爷又怎会再因这事喝闷酒呢?坦白说,今日爷听到皇阿玛封大阿哥为直郡王的圣旨时,心里真没什么感觉,意料之中的事情,又哪里值得爷为此伤神呢?”
“爷不是为大阿哥封直郡王的事儿喝闷酒?”
石心玉诧异问道,“那爷是为了何事?”
胤礽闻言,眼中笑意敛去几分,淡声道:“荣妃那件事已经查清楚了。爷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真相。事情真相实在是……有些出乎爷的意料,爷就想一个人在此静一静,想想事情。”
“这喝酒,也不是喝闷酒,只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喝了这热酒,心里能舒服一些。”
石心玉瞧着胤礽那模样,忽而有几分心疼,便柔声道:“爷愿与臣妾说说么?”
胤礽转眸冲着石心玉笑了笑,道:“这件事爷本来就要同玉儿你说的,本是想再坐一会儿便去烟南园寻你的,如今你既然来了,那便在此说了便是了。”
胤礽先前得知真相后心里极不舒坦,自己一个人跑到水榭这里来喝酒,热热的几壶酒下了肚,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倒是石心玉来了之后,他喝了一碗醒酒汤,又得了石心玉的笑颜抚慰,这心里忽而就觉得不闷了,倒是愿意同石心玉说话,却不愿意一个人待着了。
胤礽想要同石心玉,也就不打算继续饮酒了,唤了李元福进来收拾桌案上的酒壶,又让李元福去拿了茶具来,他给自己烹茶喝,而石心玉因为有孕,早就不饮茶了,只饮温热清水,胤礽便让李元福去小厨房取些蒸乳酪还有小点心过来配着温热清水给石心玉吃。
茶香清心,在胤礽开始烹茶之后,屋中酒味很快就被清新茶香和花香给取代了,便是胤礽,在烹茶之后,也再看不见他露出一丝酒意来了。
“荣妃那三个小阿哥,不是皇额娘害死的,也不是庶妃张氏害死的。张氏只不过是幕后黑手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以皇阿玛当时的能力,他查不到更深的问题,根据幕后黑手布置的所有线索,他顺藤摸瓜查出来的就是张氏这个替罪羊,而真正的罪魁祸首,皇阿玛一概不知。”
石心玉闻言道:“当时宫中能布此局的人不多,能将张氏作为替罪羊推出来,还能让皇阿玛对自己所查到的东西深信不疑,这是需要极大的人力和物力才能做成的。排除掉皇额娘的嫌疑,那么当时皇阿玛的后宫之中,就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件事了。”
胤礽看着石心玉的眼睛,点头道:“玉儿,你当初提出的查案思路是对的。爷顺着你说的方向去一查,就查出来,这件事确实是孝昭皇后做的。准确的说,她害死的不仅仅是荣妃的三个阿哥,还有另一个庶妃所生的阿哥。当年那些早夭的小阿哥中,除了皇额娘所生的承祜阿哥和荣妃的长华阿哥之外,其余的早夭小阿哥,都是孝昭皇后害死的。”
“胤禔和胤祉之所以在孝昭皇后还在的时候能活下来,是因为皇阿玛将他们送出了宫,在宫外着大臣抚养,宫外反而不好动手,所以他们才能好好的活了下来,后来回来后,又得自己额娘悉心照顾,这才没有被害。而爷自己,是因为皇阿玛的悉心照顾,孝昭皇后找不到动手的机会,爷才能好好活下来的。”
石心玉闻言心内便是一惊,惊的不是幕后黑手是孝昭皇后钮祜禄氏,惊的是钮祜禄氏竟然如此狠毒,居然将后宫中这么多的小阿哥都给害死了,她这是为了什么呢?
一时间,石心玉心中冒出诸多想法,都是猜测孝昭皇后钮祜禄氏下如此黑手的原因。
但想着想着,这思绪就又转回来了。
她是听胤礽说起荣妃的长华阿哥,才想起来,荣妃当年所生的小阿哥不止三个,除了活下来的胤祉之外,还另外有四个小阿哥。
但先前荣妃和胤祉所言,都只是指认仁孝皇后害了三个小阿哥,却并不是四个,如今听胤礽将这长华阿哥给除去了,她心中倒是想不通了,钮祜禄氏既然害了荣妃的三个小阿哥,怎么就独独肯放过这个长华阿哥呢?
而且,据现在来看,这个长华阿哥也并没有活下来啊。
那么,长华阿哥是为何早夭的呢?
这些事早已尘封多年,石心玉自是不晓得的,心里不知答案,自然就开口问胤礽了。
胤礽淡道:“孝昭皇后既然要除去小阿哥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荣妃的长华阿哥的。只是荣妃那时体弱,长华阿哥是早产的,生下来就先天不足,生下来第一天就夭折了,听说就是在荣妃怀里咽气的。长华阿哥都没能活下来,孝昭皇后自然就不必动手了。”
石心玉闻言,唏嘘叹息一声,心道,这长华阿哥也是挺可怜的。
荣妃呢,其实也是挺可怜的,生了五个儿子,只活了一个,三个死在钮祜禄氏手里,另一个还死在自己怀里,要说荣妃能熬到现在,真是不容易,也真的是很坚强啊。
她在心里感叹几句,又问胤礽道:“爷方才将皇额娘所生的承祜阿哥也排除在外了,是说承祜阿哥的夭折同孝昭皇后没有关系么?”
胤礽闻言,眸光忽而沉沉,点头道:“嗯,承祜阿哥的死,确实与孝昭皇后无关。”
胤礽说此话时,神色露出几分异样来,眼中冷意弥漫,可偏偏石心玉刚饮清水,没有注意到胤礽的神色,等她的目光再落到胤礽脸上时,胤礽的神情又恢复了方才那样淡淡的模样。
石心玉听了这话,就真的以为承祜阿哥是自行夭折的,便没有再多问什么,只将先前的疑问又拿出来了,问胤礽说,有没有查到孝昭皇后为何要如此做,是否是因为孝昭皇后嫉妒后宫这些人生了阿哥,而她却一无所出的缘故。
胤礽闻言,眸光又幽沉几分:“孝昭皇后做这些事的原因很复杂,也有很多,玉儿,若要同你说清楚其中的内情,只怕还得从皇阿玛当初大婚立后的事情开始说起。”
“早年间,鳌拜身为辅政大臣,擅权谋私,处处凌驾于皇权之上,皇阿玛若想大权独握,只有大婚后方可亲政。当初太皇太后给皇阿玛选皇后,呼声最高的两个人选,一个是皇额娘,另一个便是孝昭皇后。”
“孝昭皇后钮祜禄氏,是遏必隆之女,出身贵重,却是鳌拜的义女,当时的皇阿玛早已起了要除掉鳌拜的心思,自然是不可能选钮祜禄氏的,最终,便是皇额娘做了这个皇后。如此一来,钮祜禄氏只能屈居贵妃之位。且早年间,除了皇额娘有正式册封之外,便是钮祜禄氏这个贵妃也只有个虚名,并未正式册封,当然了,这其中也有后宫建制不全的缘故。实际上,钮祜禄氏在宫中确实尊享贵妃待遇。因这选后风波,钮祜禄氏当时与皇额娘这个皇后也是分庭抗礼的,她暗中除掉这些小阿哥,其目的之一,便是要迷惑像荣妃这样的人,让她们认定自己的孩子是皇额娘暗中除去的,以便给皇额娘在后宫中树立更多的敌人。”
“不过,这并不是钮祜禄氏的最主要目的。就除掉小阿哥的事情而言,钮祜禄氏自己纵然心中有恨意,也断不会做的这般狠毒绝情滴水不漏,让皇阿玛也查不到她的把柄,说到底,她的身后还有更大的幕后黑手在操控这一切,她也不过是这个幕后黑手的傀儡和棋子罢了。”
石心玉连忙追问:“还有幕后黑手?是谁?”
胤礽默然片刻,将手边微冷的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才盯着石心玉的眼睛道:“鳌拜。”
“鳌拜?居然是他?”
石心玉大惊,“他竟然如此狠毒,难道他想要皇阿玛绝后么?可这事若是鳌拜所为,那为何皇阿玛当初彻查鳌拜的事情时,没能查出来呢?”
胤礽道:“因为这事不是鳌拜亲手所为,是他的亲信班布尔善布局谋划的。皇阿玛当时年轻,只想到了他们在前朝政局上的擅权弄政,却未曾想到后宫之中亦有他们的谋划。且钮祜禄氏隐藏得极好,除了与皇额娘不睦之外,在皇阿玛面前,是半分异样都没有的。且皇阿玛当时的精力都被三藩之事给分走了,除掉鳌拜之后要整肃朝政,还要同三地藩王斗智斗勇,后宫之事无可分心,再加上鳌拜势力在后宫没有根除,皇阿玛自然查不出来了。”
“至于太皇太后,也是绝没有料想到阿哥们的早夭会是这么大的阴谋,班布尔善和孝昭皇后将事情做得极好,太皇太后都瞧不出异样,阖宫上下的人都只以为阿哥们早夭是因为病弱。就是荣妃疑心,定要去细查,这才查出庶妃张氏这个替罪羊来,这也是他们早就谋划好了的。既然有了张氏做替罪羊,皇阿玛和太皇太后自然再不提此事了。荣妃虽然还是疑心,可她的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才让孝昭皇后和班布尔善逃过此事。否则的话,以荣妃的手段,她早就能查出这其中的问题来了,何至于二十年没有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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