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辟党这种存在,在尉北璀眼里看来,还真是荒唐。可是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再和平的年代,妄图挑起战乱以达到自身目的的人永远不会少,就像现代,国家对某些地方的政策那是特外特殊化的,但即便这样,他们不还有人想着要独立要咋地咋地的吗?
虽然尉北璀从不认为他们能够成功,但却也是不能不防。
而据柳湘莲在其外围人员中混过一段时间的反馈,这些比较低层的人员,大多都是些堕落无能的家伙,没什么本事,却整天怨天尤人,更奇葩的是,一个自认为跟柳湘莲同病相怜、格外交好的家伙,是因为意图对其小姨子不轨被岳父母告了,不仅妻子跟他和离了,他还被打了板子判了两年劳役。他就特别喜欢听某些人编写的前朝的故事,什么小姨子爬姐夫的床最后跟姐姐共侍一夫的故事,认为本朝的律法对男人太苛刻了;还有更奇葩的,则是抱怨自己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还不起,妻子还要带着女儿跟他和离,他想把妻子女儿卖了去抵债人家都不敢收,妻子知道了扬言说要去告他,使得他只能把唯一剩下的房子留给了妻子和女儿,否则把房子卖了至少还能再赌几把;还有那长得歪瓜裂枣、好吃懒做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妄想着跟前朝一样在大街上看见个大家小姐上去调戏搂抱一下,扯衣服看个胳膊膀子什么的,就能逼得人家大小姐嫁给自己,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不敢吭声,只恨自己生不逢时……
柳湘莲见了这么多奇葩的人,突然觉得外面好危险,如果能让他回军营去,他保证遵规守纪,再也不犯错误了,他觉得自己再跟这些人待下去,搞不好自己都要疯了。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神经还是比较粗壮的,至少至今还没有发疯,反倒练出了一副面对神逻辑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以至于后来有姑娘说他不肯娶她就在他面前自杀时,他,居然,还给人递了把刀子……
直把人气了个七窍生烟,气性上来了,扬言不稀罕他,要另外找个有钱有势、有才有貌的男人嫁了……
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认识度不够清醒,觉得自己还是很正常的,其实已经有点儿变态了……
好在,尉北璀没有让他做出那种低俗的行为来融入复辟党——柳湘莲觉得如果尉北璀要他学习那几个奇葩的作风,他宁愿去死——那样的奇葩角色,只配在外围当个懵懵懂懂的炮灰,以为自己在做大事,其实压根接触不到秘密的核心。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真的复辟成功了,像这样的人也只有被当成垃圾丢弃掉的结局。就像牛拉到北京还是牛,垃圾扔到故宫里它还是垃圾……
尉北璀给柳湘莲设计的路线是身有侠气,虽对自己的境遇感到不满怨愤,却依然有自己的底线和节操,反而对复辟党充满疑虑,犹豫着是否要加入。只有这样,才会引起上层人的注意,因为他的才能而来拉拢说服他。只想着非礼小姨子、卖妻卖女、靠非礼别人来娶老婆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不会接触柳湘莲,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关系,尉北璀做这个布局的时候,并不是非要有个结果,不过是广撒网罢了,跟柳湘莲相同目的的人,他安排了很多个,柳湘莲是没受过卧底训练的,自然是个最不像卧底的卧底了,算是一种新的尝试。
如今柳湘莲这边能有所收获,于他而言,已算是意外之喜了。
说起来,这个复辟党的存在,可以追溯到太/祖开国时期了,不过那时候都是些前朝余孽捧着个前朝的什么皇子妄图复辟,不过前朝皇帝昏庸、官员**、民不聊生,压根就没有什么复辟的基础。不似当年的反清复明,因为有着民族矛盾、民族大义在里面,有很多能人异士参与其中。
可以说,在大尉朝,原汁原味的前朝复辟党早就不复存在了,如今的人不过是借着这个噱头和幌子罢了,否则如今天下承平日久、百姓人心思定,想要举事的人该找一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柳湘莲如今接触的是复辟党的中层,高层那些人都非常谨慎,轻易不露面,柳湘莲这种才加入几年的小人物,是不大可能见到高层的面的。
不过,柳湘莲这次接到的任务,却有些棘手。柳湘莲在军中人缘还算不错,就是那个打他板子的上官,也多是怒其不争的心情。
所以了解了这一点的柳湘莲在复辟党中的上线,就要求他与军中的同伴套近乎,恰巧有一个他曾经的手下如今调任到了海防线上,透过他,柳湘莲费尽周折才搞到了他们大致的布防换防图,并交给上线。
这图纸自然是尉北璀叫人给柳湘莲的,很粗略,却也符合柳湘莲的身份,毕竟他曾经的战友如今也不过是防线上的一个小军官,真要拿来细致精准的布防图,那才叫奇怪呢。
“二爷,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柳湘莲有些有心,他知道那个布防图虽粗略,但却是真的,万一他们真的靠着这图纸做出些什么危害海防的事情,他心里绝对会过不去的。
尉北璀道:“无妨,图纸是真的,但不代表我们不可以另做安排。而我们的防线几乎无懈可击,就算他们想要找出破绽袭击我们,也不可能得了好儿去。我想他们肯定不是在打海防的主意,而是想要钻空子做点儿什么。”
柳湘莲这才松了口气,如今才知卧底不好做,身心都是折磨。
尉北璀接着道:“接下来的事情,我另有安排,你只做不知便可,反正图纸是真的,做出决定的又不是你,不管他们成功还是失败,都怪不到你头上来。”
第五十一章
因为晚上出去办事了,早上就起晚了一些,等到看见尉馨芳和林皓都跟大家一起坐在饭厅里吃早点,尉北璀不由得笑了:“这是身体好了?可别逞强,多歇两天也没关系。”
林皓咧嘴朝尉北璀笑道:“嗯,已经好彻底了,今儿西凌要带我出去玩儿。”
林皓这孩子小时候体质差,这么多年来跟着尉西凌一起锻炼,林家也很注意他的调理,养得不错,再加上,尉西凌是个闲不住的,每日都会带着侍卫满金陵地逛,然后回来给林皓讲,羡慕地林皓恨不得马上就好了跟着一起出去疯玩。
金陵风光和京城是全然的不同,而且极其繁华,林皓十分好奇。要说林黛玉小时候还在苏州住过几年,但林皓从出生到现在,还真没在江南住过几天,还是因为年底祭祖。
林如海的年假也不过半个月,冬天河道冰封,走不了运河,除非坐海船走近海,到江苏港上岸再转陆路,因为太不方便,林皓的记忆里也不过回过两次,而且每次来回都十分匆忙,大冷天的,贾敏连院子里都不让他多待,哪里还有机会出去玩耍呢?
所以林皓身体一好,就迫不及待地想跟着尉西凌到处疯去了。
尉北璀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跟你姐姐请示过没有?她同意才可以出门。”这孩子活泼了不少,比最初见到时内向的样子,早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这算是近朱者赤吧?尉北璀看了一眼正大口喝着豆浆往嘴里塞汤包的尉西凌,想着,总不能说自家弟弟是墨吧?姑且算朱好了。
至于这两个不去参加谨诚和金陵书院联合举办的官方活动,他完全不介意。因为尉西凌和林皓本来就是尉北璀开了后门放进队伍的,压根就是让他们跟着出门开开眼界的,交流学习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毕竟这次来的,都是各个学院的精英,他们两个年纪还小,根本没必要硬跟人家比学问。
“姐姐答应啦,她问过御医伯伯了,只要我们不在正午的时候到太阳下乱跑,小心中暑就没关系啦。”林皓回答道,说着看了邻桌的黛玉一眼。
黛玉瞪了他一眼,道:“吃饱了才能出去玩,不许没节制,午间最热的时候回来午睡,晚些再出去玩耍。若是疯过头再病了,回京之前就休想再出房门一步。”
“知道了,姐姐。”林皓吐了吐舌头,忙端起碗来喝浓稠的米粥,像个小老鼠一样。
尉北璀笑了声,又去看尉馨芳:“馨芳,你今天想去哪里玩儿?要不要我们陪你去?”病了好几日,估计也闷坏了,等上午的正式的交流活动结束,下午倒是可以陪她到处逛逛。
“原来二皇兄眼里还看得见我这个堂妹啊,”尉馨芳甜甜一笑,“我还以为……在二皇兄心里,那位林家弟弟比我这个亲堂妹更亲近呢。”
尉北璀一愣,尉馨芳的话乍听像是在撒娇一样的玩笑话,可是那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尖酸,听起来甚至觉得有些刺耳。
如果说没先跟她打招呼而是先跟林皓说话是他不对,可是尉馨芳这样的语气,却是令他有些不喜。
他跟几位叔叔家的堂兄弟妹们相处得都算不错,不过也不是各个都熟得跟尉正航他们似的,尤其像尉馨芳这样年龄跟他差不了几岁的女孩儿,每日里学习的东西、玩儿的东西都不同,实在不好混玩在一起,论起来,还真没比林皓熟到哪里去。
但是对于尉馨芳,因为怜惜她幼年丧母,不管是皇帝那一辈的几个叔伯长辈,还是尉北璀他们这一辈的兄弟,对这个妹妹都是比较迁就的。
尉北璀不明白尉馨芳的不痛快从何而来,便询问地看向林黛玉,这些日子托林黛玉照顾尉馨芳,她们应该最熟才是。
可林黛玉也有些不对劲,冷着脸,见他看过去,反而别开了脸去,一句话不说。
尉北璀再看两人之间的座位,平日里都是挨着坐的,如今尉馨芳却坐到了离林黛玉最远的位置。
这是两个小姑娘闹别扭了?尉北璀有些头疼,这小女孩儿的心,他可猜不懂,要怎么调节?
再去看尉正航,尉正航脸色也挺难看,尉北璀想,大概是在自己晚起的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说实在的,尉北璀并不想跟这个妹妹有什么争执,只是她这样说话,未免对林家姐弟有些不客气了,若人有喜恶,她本身跟林黛玉关系不好,吃醋看不惯倒也罢了,可林黛玉辛辛苦苦照应她那么多日,虽有同伴和丫鬟帮衬,也是费了心思的,尉馨芳此举,未免有些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之嫌。
尉北璀笑道:“林姑娘照应了你那么多日,咱这些当哥哥无以为报,关心一下林弟弟,也是应当应分的,可绝不敢忽略我们的小妹妹呢。”
尉北璀想提醒尉馨芳念林黛玉的好,可尉馨芳却冷哼一声,道:“哪需要林姑娘纡尊降贵地照顾我,我身边有如月就足够了,再说,人家送来那么珍贵的丸药,若早些给我服用了,我早就好了,何必拖到今日。”
那个叫如月的,是尉馨芳的丫鬟,此刻正站在尉馨芳的身后一脸得意,还斜着眼睛瞪黛玉。
这个丫鬟,尉北璀也是知道的,听说是尉馨芳外祖母那边的一个关系比较远的远房亲戚,家道中落了,来投靠尉馨芳外祖母,却性子倔强不愿被接济,一家子便在尉馨芳外家揽些管事的活儿做。而如月长得出挑,人机灵嘴又甜,名义上是尉馨芳外祖母送来照顾她的丫鬟,实际上是尉馨芳的玩伴,在德亲王府不仅不用干什么活,反倒是被当成副小姐一般伺候的。对德亲王府来说,只要尉馨芳高兴、开心,养个小姑娘也不算什么。
林黛玉被尉馨芳这样说,眼眶都有些红了,她不敢说对尉馨芳掏心掏肺的好,可也是尽心尽力的,那个如月,心思根本不在照顾尉馨芳身上,每日里惦记着出去玩儿,时不时地连人影儿都见不着,可如今不说功劳苦劳,竟连这么个欧兰耍滑的丫鬟都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反过来埋怨她,当真是叫人又恼又寒心。
穆英河见状,站起来想为林黛玉抱不平,这几日林黛玉如何尽心照顾尉馨芳的她们可都看在眼里,尉馨芳这样说这样做,实在叫人心寒。
林黛玉却一把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水公子送的丸药,我已转交给二皇子,至于为什么没给尉姑娘服用,我也不知,尉姑娘不妨问问二皇子。”
说完,拉着穆英河就出去了。
林皓也顾不得吃早餐了,溜下椅子就往外追。
尉西凌吃得快,捏了个汤包塞嘴里也要往外跑,被尉北璀一把拖住,叫人给他装了几块点心:“皓儿没吃饱,你把这个带给他,饿着肚子出去玩容易身体不舒服。”
打发走了尉西凌,尉北璀这才看向尉馨芳,刚才黛玉红了的眼眶、抿紧的嘴角,看在他眼里,只觉得胸口似乎被狠狠地敲了一下,有些闷,有些疼,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追出去。
“跟我来。”尉北璀站起身,对尉正航、尉馨芳几人道。
尉馨芳想赌气,可见尉北璀收了一贯笑眯眯的温和表情,绷着脸,身上的气势一下子便变得凌厉起来,一时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和尉正航几人一起跟着尉北璀到了偏厅。
“什么丸药?”尉北璀转头问尉馨芳,“莫不是指水溶送来的那几丸?”
尉馨芳扭了扭手里的帕子,赌气道:“那是水公子送来给我治病的,凭什么不给我?”
尉北璀气笑了,道:“这治病救人,本来就该对症下药,再好的药若不对症,是能够胡乱吃的?以为这是糖丸吗?我把丸药讨来给御医看过,并不合你与林皓的病情,便没有给你们服用,有什么问题?”
“可是……可是你们总该跟我说一声,至少把药给我,我自己决定要不要吃……”在尉正航的瞪视下,尉馨芳说话越来越小声。
尉北璀还没说什么,尉正航先没好气地道:“人家林姑娘照顾你那么几日,到头来,你不分青红皂白不仅没一个谢字,反倒胡乱埋怨于她,这难道是我们德亲王府的规矩不成?”
尉北璀看尉正航的样子,似乎早起已经气过一回,尉馨芳这么做的确不厚道,令人寒心。不过见尉正航发火,尉北璀便不多说了,怎么说尉馨芳是尉正航的亲妹妹,由他来教导也好、责骂也好,都更名正言顺一些。
尉馨芳被自己亲哥哥训斥,不由得红了眼眶,委屈道:“谁要她照顾我!明明是她自己不检点,勾引水溶哥哥,为什么你们都说我不好?”
“什么勾引不检点,这些话是谁教你的?还有,什么水溶哥哥?你什么时候跟水溶认识的?”尉正航一听尉馨芳的话,原本只觉得妹妹不知感恩,如今倒觉得是不是她的教养哪里出了问题?
尉北璀看站在尉馨芳身后的如月不自在的挪了挪步子,眼神乱瞄就是不看面前几个人,心下也有数了。
说实话也是他失算了,只对参与游学的学生考察了人品性格,却忘了对他们身边伺候的丫鬟随从考察一下,不过大多数人身边的丫鬟随从都是很会看人眼色的,又有各自的主人约束着,没一个惹事的。
只有尉馨芳身边这个,丫鬟不像丫鬟,小姐不像小姐,一路上没帮着照顾好尉馨芳不说,还仗着尉馨芳的身份,对其他人的丫鬟呼来喝去指使她们做事,自己倒享受起来。
这丫鬟是个麻烦,不过只是偷懒耍滑,也没闯什么祸,加上尉馨芳又十分喜爱信赖她,尉北璀便也随她去了。
而尉正航却说这丫头在德亲王府时看着还乖巧,如今出来了倒是越来越张狂起来,想来是府里规矩大她不敢放肆,出来了没人管束便漏了本性,说回去以后要禀明德亲王把这丫鬟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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