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一身衣裙已然湿透,肩膀上的伤仍然在流血,小脸惨白,整个人都已经晕迷过去。她无力地攀伏在一根浮木之上,恰好这浮木卡在了两块石头之间,险而又险地没有继续往下漂去。这才让穆简看到。
他的内力沿着经脉行走一圈,已经感觉好了许多,当下也顾不得自己身上也有不少伤口,几个轻跃就已站在一块石头之上,小心翼翼抱起安玲珑,便往着河岸而去。
穆简对草药认识不深,也不敢贸然去寻找那些可以疗伤的药草,是以他只有撕下自己的一截袍子,简单给安玲珑和自己包扎一下。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安玲珑伤在肩膀上,必须把外衣脱了才行,事出从权,他只得暂时顾不得这些男女大防了。几下利落地替安玲珑包扎好,用内力把两人的衣服烘干,他又去寻了些干柴,想办法生了些火。
捉了一只山鸡来,他处理好后便放在火上烤着,接下来,便是冗长的等待。
安玲珑伤的不轻,又从高处摔下,还溺了水,情况实在是非常的不好,她的伤口极有可能感染,是以穆简也不敢保证安玲珑还会再醒来,只能焦灼的干看着。
距离四月十五,日子是越来越近了。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时不时查看一下安玲珑的情况,给她喂些水,就这样消磨着,到了夜里,安玲珑果真发起烧来,人是迷糊着的,身体却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嘴里还喃喃着热,就是穆简拿了好几次用水浸过的布料搁在她额头上,仍然没有多少作用。
原本怕安玲珑睡得不好,穆简便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让她枕着舒服些。却没想到她如此不安分地蹭来蹭去,美人在怀,还是自己心悦的那位,这时间久了,说没有丝毫反应那是不可能的。安玲珑本身发着烧,体温很高,现在又蹭得他心痒难耐,穆简的呼吸也逐渐灼热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穆简暗自苦笑一声,终于还是轻轻抽开自己的腿,悄悄站起来,往河水中间而去。
泡下冷水,清醒清醒。
不过他也不敢泡太久,毕竟岸边还有一个伤患正躺在那里晕着,是以当他稍稍平复一下后,就直接上了岸。
现在是四月,天气虽回暖了,可夜里到底寒凉,更何况是泡在冷冰冰的河水里,是以现在穆简皮肤的温度要稍稍低上一些。待他坐回去,正热得难受的安玲珑一下感觉到有个冰冰凉凉的物体靠在自己旁边,便迷迷糊糊地抱了上去,直接蹭进穆简怀里,像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怎么也不放手。
这可真难为了穆简,他可好容易才让体温降下来,这一抱,他的体温又开始往上升。没多久的工夫,他的身体也被捂得热了,安玲珑似是若有所觉,眉头皱一皱,嘴里哼哼唧唧的似奶猫叫,却死皮赖脸地抱着穆简不撒手,难得的没了平日那端庄大方的闺秀模样。
穆简虽然也有些难受,但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放手,反而紧了紧手,把人又往怀里搂了一点。
可能,这是他们最后如此相处的时光了吧,等到安玲珑烧退,他就该带着她出去,前往归城,她仍是那个尚书令家的大小姐,冠盖京华,他仍是那个宁亲王府的世子,潇洒不羁,这样亲密相处的时光必定一去而不复返。
更何况……他能娶她吗?先不说安玲珑是否也心悦于他,就说自己如今的危险处境,他是否能护住安玲珑的安危?还有自己这定期发作的身体,若是哪一天垮了,安玲珑怎么办?
他不能娶她。
所以,或许今夜之后,他们便会分道扬镳,再也不复如此境地。
想到这里,穆简心里面涌出一阵无力的感觉。世人都说自己命好,可如今,娶一个自己心悦的女子都办不到,他……到底算什么?
怀里安玲珑稍稍蹭一蹭,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总算觉得舒服了些,不再扭动。
他看看怀里的女子,睫羽长长垂下,雪白的肌肤上泛着一点病态的潮红,嘴唇微抿,一头鸦发散乱着,却仍美得不可方物。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他突然想到这首诗,用来形容安玲珑是再合适不过,只是……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最后两句,当真是贴切。
罢了,或许是他没这个福分吧。他想着,却更加珍惜这一晚的时光,他看看安玲珑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般,动作虽柔,情意却真。
人有□□三千,他也终究没有躲过这最重的情之一字。
……
安玲珑醒来的时候,正趴在穆简怀里。
此时天光大亮,她睁开眼,身上有些汗,黏腻得难受,想要起身,却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缚住了手脚,再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在穆简的怀里,而且手脚都缠在穆简身上,动作看起来暧昧至极。
她脸色一红,慌忙放了自己的手脚,却仍被穆简抱着,爬不起身来。
她抬头看看穆简的脸,还是哥哥的五官,眼下倦色深深,看样子昨晚已经忙坏了。
其实昨天她落水后,虽然人也晕迷过去了,但对外界发生的事还是隐隐有感觉的。所以她大概知道穆简的内力应该已经恢复了,也是他把自己救起来的。只是昨晚……自己怎么就抱上他了?
她只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凉快,自己又热得很,就直接抱上去了,怎么这个“东西”,就是穆简?
怎么如今又是穆简抱着她?
她轻轻挣开穆简的怀抱,爬了起来,穆简却仍在熟睡中,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那张脸,却头一次觉得这张脸让自己感到陌生,而当她注意到穆简微勾的唇角之时,心里忍不住一颤。
那样一张隐忍着温柔的脸。
明明是和哥哥一样的容貌,却多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时至今日,她终于发现穆简隐秘的感情。
可是,他是哥哥……吗?
安玲珑忍不住怀疑,却又想起自己肩膀上的伤处,如今已经是包扎过了,显然这个包扎的人不是自己,那就是穆简无疑了。女子的脚叫男人看去了都是有些孟浪的行为,而穆简想要为她包扎,定是会脱下自己的外衣,所以……
想到这里,安玲珑的思绪已经混乱,她只得摇摇头,像要把那些烦乱的东西都甩出自己的脑袋。终于,她咬咬唇,冷声道:“既已经醒了,便不要装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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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
听闻安玲珑的声音,穆简忍不住耳朵一动,睫毛轻轻颤动一下,终于还是睁开了眼,苦笑一声:“果然还是瞒不过你。”也不知这个瞒不过,究竟是什么。
“臣女不笨。”安玲珑直视穆简双眼,眼底清澈透亮,不含□□,却显得有些疏离,“昨天的事……多谢。”
“不用谢,”穆简坐了起来,“你我间不必如此客气。”
“世子言重了。”
听安玲珑连称呼都换了,穆简只得心中懊恼。也是,安玲珑是何等聪慧玲珑的女子,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掩饰,被她发现是早晚的事,只是她知道后……如此刻意疏远自己,还是免不得让他心里难过,纵然知道自己不可娶她,但是如此直白的拒绝,怎能让他不觉得苦涩?
也罢,不能相守一生,他也会护她一世。
他终于站起来,道:“我的内力已经恢复了,按之前我们走的路程,想必今天就可以出这片森林了。”
“是么,那太好了。”安玲珑微笑,又恢复了曾经知书达理的小姐模样。
“先休整休整吧,你受了伤,过会休息好了我带你出去,”穆简拿来昨晚烤好的山鸡,递给安玲珑,“已经冷了,条件有限,抱歉。”
安玲珑犹豫半晌,接过鸡肉,微笑道:“没什么,多谢了。”
两人简单吃了一些肉,喝了水,休息了一会儿,便上了路。不得不说穆简内力恢复后一切都方便了许多,不像安玲珑,功夫不深,没办法提着穆简一个大男人使轻功,穆简很轻松将安玲珑背着,几个轻跃便已往前行了不少路。
其实他原是想抱着安玲珑的,毕竟安玲珑肩膀有伤,但是安玲珑百般推却,终于还是妥协。如此行进的速度,约莫两个时辰的功夫,已远远可以看见远处城市喧嚣,现在要到这座森林的边缘了。
到了此处,穆简停下来暂歇一会儿,恢复内力,而安玲珑则是四处打转,颇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自己这一身已经很有些破烂,还沾着血污的衣服,不安道:“我们这一身,出去怎么跟人说?”
穆简盘腿坐着,双眼阖上,听闻此言又睁开眼睛,思索一会儿,表面上平淡若水:“我们离归城不远了,这附近还是有些小村落的,大不了我们去这附近人家买些衣服来换上,总归不会太引人注目。”
……“问题是,你身上有钱吗?”
穆简脸上掠过淡淡赧然:“没有。”
得,世子大爷也没带钱,安玲珑无奈摊摊双手,以表示自己也没带银子。最后,两人还是选择摸去附近农家,从人家晾着的衣服中一人“借”了一件,穿上后速度地想法子进了城。
“现在……我们先去驿馆吧,”穆简瞥一眼安玲珑,语气中颇多歉意,“只是我们遭到追杀的事恐怕瞒不住了,可能会对你的名声有些影响……”
安玲珑心知这已是不可避免的了,也没有多怪他,往前走着,却又似想起了什么,抬手摁住穆简肩膀道:“等等!”
穆简疑惑转头望她:“怎么了?”
安玲珑有些迟疑:“或许……我有办法。”说着便领了穆简向着西处城门而去。
西城门城墙内,安玲珑默默数着城墙上的砖石,终于寻找到了一个刀刻的似是什么标记的标志。她摸一摸那标志,心里颇为的高兴,知道是含蕾含蕊她们已经来到了归城。想来那条情报线已经建立了起来,如此,自己行事就方便多了。
穆简见她如此高兴,虽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能猜到大概,她定是找到方法来掩盖两人之前的行踪了,只是……真的有必要瞒吗?他问自己,却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不必”二字告诉安玲珑。
安玲珑是摸不清穆简心里的犹疑的,她只顾着拉了一个路人问珍味轩在哪里,没想到还真得到了消息,当下心里便大赞冷筠竹的速度之快,竟真的在归城里建起了珍味轩,不过自己手里的秘方她只给了蛋糕一个,也不知够还是不够。
心里面如此半担忧半欣喜的,她还是带着穆简找到了归城中珍味轩的位置。一进门便有小厮迎上来,热情地问候着,倒并未因他们两人打扮得极其朴素而有半分轻视。安玲珑停顿片刻,故意压低了嗓子哑声道:“我要找你们掌柜的。”
这次那小厮却是迟疑了片刻,但很快又笑开了领着他们去,又远远地冲着掌柜喊了一声:“掌柜的,有人找!”
那掌柜正站在柜台处,手里把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样子看着倒还年轻,他抬了眼皮瞅了安玲珑两人一眼,颇为疑惑,不过还是放下算盘在账簿上又写了几笔便走了过去,小心翼翼问道:“两位客人有何贵干?”
安玲珑一笑,只伸手撩起了自己的头发,又把脸上刻意粘的灰给擦掉,露出自己一张脸来。那掌柜一看,便是无比的惊喜,差点给喊出声来,却看安玲珑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当下便捂了自己的嘴巴不再说话。消化片刻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镇定模样,低声对着安玲珑道:“小姐请随我来。”说着便引了安玲珑往楼上走去,穆简看这架势,也算是知道了这珍味轩恐怕是安玲珑的产业,颇有兴致地也跟了上去。
那年轻掌柜带着安玲珑两人进了三楼最大的一间屋子,转了身便拜下,激动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安玲珑摆手,示意他不必行如此大礼,只让他快些去找含蕾含蕊她们,自己失踪这么些天,想来她们已得到了消息,恐怕是急坏了。
掌柜一听,也是忙不迭点头,爬起来便一溜烟离开去寻含蕾含蕊两人。
片刻的功夫,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两个模样娇俏的女子推了门进来,看见安玲珑当即便忍不住有泪珠从脸上滑下。
“小姐!你……你可算回来了!”
安玲珑微笑,轻轻抱住两个丫鬟,安抚道:“好啦,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儿吗?”
“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位是?”含蕾素来沉静,先一个止住眼泪,关心问道。
“嘶,疼死我了。”安玲珑松动一下筋骨,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忍不住呼痛道,她又指一指穆简,“这是宁王世子穆简。你们先着人去买两件适合我和他穿的衣服,再带些金疮药膏和纱布来,另外,准备些吃食。剩下的等我先洗一洗,再同你们说,哦,对了,也带世子去沐浴吧。”
一连串的吩咐下来,含蕾听了恭声说是,转了身就命令下去,一切有条不紊。
安玲珑除了肩膀上的伤口没有浸水以外,浑身上下都狠狠搓了个遍,有条件的话,她还是很讲究的,只含蕊想服侍她沐浴,却被她肩上的伤口吓红了眼圈,无比的心疼自家小姐,是以服侍的越发小心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两人都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又吃了东西,在安玲珑打发人将他们“借来”的两件衣服给送了回去之后,终于有空说明现在的情况。
今日是四月十三,后日便是归尘令之争的开始。
安玲珑草草讲了一遍自己与穆简如何遭到了追杀,略过了原因和今日早晨自己醒来被穆简抱着的这一段,大体讲明了现在的情况,又问含蕾两人在自己和穆简逃亡这一段时间内玉陵那边的事情。
含蕾也向安玲珑解释一遍,大概说了归城这边发生了的事,却在提到两件事时有些犹豫地看向了穆简。一是关于归尘令,二是玉陵那边发生的事。
安玲珑却并未犹豫,只道穆简其实对这些都知道的七七八八,没有必要瞒着。
穆简欣喜,暗瞧了一眼安玲珑,只觉得自己至少还算个安玲珑的朋友,如此,已经足矣。是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己听着,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
“关于归尘令一事,恐怕我还得向世子请教了,”含蕾有些犹疑地开口,“按理说归尘令之争是十年一次的盛事,只是上一个十年并没有出世,而我们查到的内容,就是上一个十年里,归城城主主动把归尘令献给了……穆国。”
安玲珑心里暗暗一惊,却又觉得好像也不出奇,上一个十年,穆国独大,有威势压倒归城也不奇怪,只是这消息真假,还得看穆简。
穆简沉吟片刻,有些为难道:“事关我皇家秘辛,本是不应说的,但是……实话说吧,我知道的跟你们知道的是一样的。只是……”他没有再说下去,看样子是有些话实在出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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