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闪没想到,她还真的吃成了烛光晚餐。
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还有,烛光下也不再是牛排,而是他做的家常菜。
气氛顿时有些暧昧,阿闪继续闷头狂吃,反正光线暗,脸红也没人看的见。
陈子墨兴致丝毫不减,她继续捡起先前的话题,对阿闪穷追猛打:
“诶,你不要躲啊,蜡烛我都点了,这种时候,最适合敞开心扉,知无不言,言不无尽了。我们也算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没必要对彼此隐瞒啊,来来来,分享一下的你的仙界传奇,还有凡间绯闻,哈哈哈,我不挑的,什么都可以。”
阿闪扒了两口饭,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好,既然你说我们不彼此隐瞒,那就公平一点。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子墨满脸窃喜:
“哟,你还玩这个,行,不就是真心话大冒险吗?来就来,谁怕谁。”
她突然想起来,冰箱里还有几罐啤酒,于是噔噔蹬的跑起来,从冰箱里全抱了出来,豪气的全铺在了餐桌上。
“谁要是答不出来,或者敷衍了事,谁就喝一罐,不许耍赖。”
阿闪镇定自若,烛光下,两眼睫毛长而浓密,也许是光影的缘故,面孔中带着一丝高深莫测。
他轻轻言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愿赌服输。”
陈子墨稳稳坐在椅子上:
“谁先来?”
阿闪礼貌性的伸了一下手:
“你定的规矩,你先。”
陈子墨撸起袖子,终于可以大展鸿图了。
她抚起下巴,想了想。
第一个问题,还是不要问的太露骨的好,万一把对方吓着了,得不偿失啊,还是循序渐进,慢慢深入。
打定主意,她问了不痛不痒的第一个问题,抛砖引玉:
“你在家里,排行第几?”
阿闪双臂抱环,若有所思,沉吟了三秒,开口答道:
“排行第八,最小的一个。”
陈子墨没想到他答的这么痛快,她补充了一句:
“你们家这么多儿女?那其他人是负责什么的,不会全部是掌管雨水的吧?”
阿闪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八个分工各不相同,各有所长,我是最弱的第一个,哥哥姐姐们都比我厉害的多。”
他似乎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深入纠缠下去,迅速抛出了自己的环节:
“你的问题,我刚刚已经答了,并且保证真实。现在按照规矩,轮到我问你了吧?”
陈子墨料想他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懒散以对:
“行行行,想问什么你就问呗。”
阿闪思考了一下,抛了问题:
“你上班几年了?”
噗……,陈子墨如果此刻正在喝汽水,恐怕早就喷出来了。
她暗地里发笑,这什么鬼问题,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小菜一碟,轻松做答。
陈子墨坦然答道:
“五年。哟,这么一算,我也是个老社会人了啊。”
她迅速反应过来:
“诶,这题我答了。现在该轮到我第二问了吧。”
阿闪在对面向她点了点头。
陈子墨自我反思,这第二问,问什么好呢。
刚刚双方的第一问都很客气,没问出什么端倪来,可如果对话再这么不痛不痒的进行下去,一百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痛定思痛,陈子墨决定率先开高射炮,向高处进攻。
她嘴角一笑:
“第二个问题,你生平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吗?”
这问题一经发出,就好像石子投入了深海,落处再无回响之声。
整个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安静的可怕。
陈子墨明白,自己问到了症结上,这需要给对方一点整理的时间。
过了良久,她听见阿闪缓缓说道:
“没有。”
没有,陈子墨心中暗地诋道,怎么可能,人活在世上,哪有不做亏心事的。小学偷拿同桌的橡皮,初中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最好的朋友吵架,大学时代,为了谈恋爱争风吃醋,谁也不是清水里的鱼,哪能一件都没有。
她摇了摇头,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你这个也太敷衍了,人活着,谁还没干过一两件亏心事啊。不过呢,既然你是神仙,估计亏心事做的比我们还多吧。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喝酒咯。”
陈子墨擅自拉开一罐啤酒,“喏……”她信手递给阿闪,让他不要食言。
阿闪接过啤酒,一饮而尽。
陈子墨没想到他这么干脆,丝毫没有讨价还价,拖泥带水,也不好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卡着不放。
她手一摊:
“行,看你喝的这么痛快的份上,这道题就算你过了吧。你现在可以问我问题了。不过我警告你,你待会回答我第三个问题的时候,如果还这么敷衍,那就不是一罐啤酒的惩罚这么简单了啊。”
她敲打完毕,两只手在餐桌不停的划水了起来。
陈子墨全身放松,她根本不信阿闪能问出什么足够冲击她的问题。
“你谈过恋爱吗?”
靠,这什么鬼问题,陈子墨一瞬间几乎想撞墙。亏得自己还乐观估计他一定问不出什么要人命的问题,结果现在一分钟不到,就打脸了。怎么办?
陈子墨勉强挣扎着,回问了一句: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阿闪一脸无辜:
“刚刚停电前,你不是一直在追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来有往,才是礼也。所以,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一问你。”
这人说的轻松,内心狡诈。
陈子墨当下咬牙切齿,对阿闪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个人,外表呆萌可爱,其实根本就是个热爱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哼,表面上装的清纯无辜,其实内心什么都明白。
明明知道我怕什么,居然专程问我什么。
真是其心可诛。
陈子墨在内心骂了一万遍,面上却还是保持微笑。
她轻描淡写的表示:
“谈过,初中时候,跟我同桌谈过两个礼拜,闪电分手。以后,就再没谈过呢。”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撒谎不脸红。
毕竟,这个答案比直接回答是母胎单身至今,听起来要高尚那么一点点。
当然,对方信不信,就不好说了。
果然,阿闪直愣愣的看着她,终于吐露一言:
“我觉得,你这个回答不够诚实吧。”
靠,果然被他识破了,还装无辜。
陈子墨愿赌服输,没有过多解释,自己也豪气的开了一罐啤酒,本想一饮而尽,谁知喝了一大口就呛住了,咳了好半天才缓下来。
不过,她终究面子为上,还是咬紧牙关,分了好几口,最终将那罐啤酒饮尽。
喝完啤酒,陈子墨的胃开始变得鼓鼓涨涨的。
估计是喝的太急,人难受。
加上,又被阿闪气的,急火攻心。
陈子墨现在是又气又恼,怒气值飙升。
她心中默默言道,好,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眼下这第三个问题,也不同偷着掖着了,直接开刀吧。
她猛地一下站起来,双手啪的一声,同时扣在了桌子上,气势逼人的问道:
“第三个问题:你有对谁动过心吗?”
生怕对方打太极,她又重重的加了一句:
“不许敷衍,不许含糊。我要听名字。”
☆、雨神是我男朋友(十)
烛光太微弱, 陈子墨看不清阿闪的表情,她只觉得他在沉思。
半晌, 没有回应。
陈子墨鼻腔里哼了一声:
“还要犹豫这么久, 看来是真的有。”
她顿了一顿,拿话激他:
“你要真不想说, 那就喝酒。我不难为你。”
谁料, 那厢,阿闪突然开口说话了。
“有的,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
陈子墨来了兴致:
“是谁啊?可以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吗?”
她生怕对方不放心,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 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个关拉链的动作, 意识自己不会透露口风。
“你放心, 我嘴超级严实的。你告诉了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阿闪双手在还没有打开的啤酒罐上来回磋磨,内心焦灼不安。
陈子墨静静的看着他, 此刻的阿闪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寂寞又彷徨, 无助的像个孩子。
“其实,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啊?什么情况?你们只是匆匆见过一面吗?”
“不是,是我上次游历人间的时候, 不小心失去了法力。她一直在照顾我,我们俩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日子。她没有告诉我真名,我也一直没有问她。她很喜欢栀子花,我还记得我在她家养伤的时候, 正是栀子花盛开的季节,她每天都会带一束新的回来,家里永远都有栀子花的清香味,特别好闻。”
“但是不知道名字的话,你们要怎么互相称呼对方啊?”
阿闪颔首点头,回答了她的疑惑:
“我后来对她开玩笑,说你这么喜欢栀子花,我就干脆叫你小栀好了,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我就这么一直叫了下来,后来,也就没有问过她的真名。”
陈子墨觉得不可思议,居然会有人连真名都不知道就会轻易爱上一个人吗。
“那你总应该还记得,她家的地址吧。我可以帮你去找她,给她带话,让她来见你。我想,你这次来还是想来见她一面的吧。”
阿闪苦涩的笑了一下,整个人有些落寞,他摆了摆手:
“地址还记得,不过,你是找不到她的。”
陈子墨的斗志燃烧了起来,
“只要你肯说出她住在哪儿,只要是在本市的话,我绝对牺牲休息时间,挨家挨户的帮你去问,我不信,她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
阿闪有些感激她的热心,虽然不知道是看八卦的热心还是同情的热心,他无比疲惫的说道: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如果这样就能找到的话,我早就找到她了。”
陈子墨愕言:
“什么意思?”
阿闪觉得不能再瞒她了,只能据实告知:
“其实,我是在二十年前遇见的她。所以,现在就算有地址,那个地方也不再是她的所在了。”
二十年前,这么久远的事?
陈子墨突然想起古人那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莫非指的是这个。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天上和我们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同步,你回去之后,只待了短短一段日子,而我们人间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阿闪点了点头,认同她的说法。
“没错,就是这么个情况。”
陈子墨努力咽了一口唾沫,乖乖的,本来只想玩个真心话大冒险,打听点绯闻随便听听。
没有想到,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霹雳炸弹消息。
她有些感伤,一想到,阿闪这次如果和自己分开了,以后是不是也就沧海桑田,永不相见了。
“这么说起来的话,如果这次你的伤养好了,回到了天上。那下次再来的话,是不是也过了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我们也很难再见上一面了吧。”
阿闪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凄楚:
“是的,我每次下凡,看见的人事物,认识的朋友,都只能见这么一次。不管当时的感情多好,有多投缘,以后也再难相见了。不是不想,是根本无从联系。人世间变化太快,我这次刚刚下来的时候,几乎震惊的一塌糊涂,感觉连路都快要不会走了。”
陈子墨默默的低下了头:
“所以,我们对你而言,都只能算是一次性的朋友,对吗?”
一次性?阿闪听到这个形容词的时候,开始觉得莫名其妙,可转念一想,却觉得莫名贴合。
对,就是一次性的朋友,有谁能抵得过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谁都不可以,他可以,因为他不是人。
可是他在凡间的朋友都不行,因为只是寻常的血肉之躯。
斗转星移之间,再难永续。
话说到这个份上,气氛无比的僵硬和沉默了下来。
陈子墨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异常堵得慌。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受个什么劲儿。明明才跟对方认识没有两天啊,明明大家相处的也并不融洽啊。
就是因为阿闪的饭做得好吃?
可是,我也不是这么需要钟点工的人啊。为什么,为什么听到他说只能相见一次的话,还是会感到这么难过呢。
陈子墨不想继续消沉下去,她鼓起勇气,强迫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想消散这无聊的气氛。
她故作轻松的说道:
“那你这次亏了。估计我啊,是你下凡这么多次里面,遇到的最差的同居人吧。我既不会带栀子花回家,也对你没有尊敬有加。你说话,我还老喜欢跟你犟嘴。你肯定老烦我了,对不对?你一定在想,如果可以早点养好伤,离开这里就好了。反正你走了,也不会再想起我吧。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糟糕啊。”
她自顾自的拼命念叨,停不下的闲言碎语,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也好像在说给阿闪听。
阿闪默默的倾听着她的话,没有打断,也没有不耐烦的神色。他只是在让她一直说,努力的说,痛快的说。
陈子墨在一旁继续喋喋不休:
“我知道的,我这个人,无趣的要命,什么才华都没有,性格也不好,连撒娇都不会。你说的对,我没有什么现实生活中的朋友。我根本融入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上班已经耗费我的全部心神了。我就是这么没有用的一个人,只配在家里看小说当宅女。嘴上说什么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其实根本就是自己胆小,一步也不敢啊,迈出去。”
她讲的兴起,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啤酒,就仰头喝了起来。
喝完,有些哽咽:
“我知道的,你们都讨厌我。”
她说完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眼泪刷刷的流了出来,根本止不住。
阿闪温柔的将纸巾递给她,嘴里轻轻的念着:
“不要哭,擦一擦吧。”
他看着接过纸巾正在努力擤鼻涕的陈子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子墨莫名其妙,“你笑什么?我都哭成这样了,你还笑。”
阿闪抿嘴:
“我觉得你这人吧,真挺有意思的。”
陈子墨继续叠纸巾:
“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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