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活不久了,即使他是君王,也一样会不甘,会愤怒,他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只是经历得事情多了,能够做到喜欢不形于色,却不代表着他不会喜怒了。
屋子里不想留的人终于走干净了,杨大夫这才重新开口,“皇上,请恕属下直言,您这是中了一种非常厉害的慢性毒药,而且中毒的时日不短,已经……”
他想说回天乏术,但到底在话到唇边的时候,又生生的咽了回去,“……不过短时间还没有生命危险,只要不再继续……继续接触毒药,依属下的判断,还能再坚持……”
剩下的话他实在是不好说了,也不敢就这么随便地说出口,但听到的几人又如何不明白,立时全都惨白了面色,木呆呆的不知道如何反应。
反倒是皇上自己还算平静,“你有话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的,又不是你不说,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痛快点说,不然朕听着更是难受。”
“你就干脆就直说朕还能活多久吧,也让朕估量着还能为这江山做多少事。”虽然想要极力表现得平静,但话语里终于还是多多少少地透露出了不甘。
他明明很健康,明明还可以为这个天下做好多年的事,如果没有意外,他再活个二、三十年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他现在也才四十多岁,但是,都不能够了。
杨大夫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给皇上磕了一个头,“皇上,那属下就直说了,您中的这种毒,是一种比较阴私的毒药,因为它没有解药,只要用上,那就只能……”
“因为此毒的阴私,所以江湖中人也是很少用的,听说已经绝迹了的,不知道怎么会在皇宫里出现,如果不是属下在某本药书里读到过,还真是想不出辨认此毒的方法,只是,此毒目前没有办法可解。”
“但如果让属下照料皇上的饮食以及药方,属下可以延缓毒素的漫延,保证皇上还能再活十个月,如果时间还能再延长些,那就要看天意和皇上的造化了。”
杨大夫的话说完,皇上略皱了皱眉头,然后把视线转向了自己的三儿子,人是老三带来的,本该给老三记上一功,只是,事实又是如此的残酷,皇上自然也是没了论功行赏的心情。
凌墨麟几个人更是没人敢说话,他们都没想到杨大夫说出的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虽然知道了皇上是中毒后,众人心里也多少会有些不好的猜测,但跟直接听到一个期限相比,那是有着很大差别的。
这样的结果,任谁都有些接受不了,特别是凌墨麟和大皇子,他们做为儿子,心里的伤痛又更深了一层,毕竟父子连心,血脉相承。
虽然他们彼此争斗,彼此伤害,都是因为觊觎那个位子,但突然得之父皇活不多久了,这又是另外一种心情,血脉亲情让他们一时无所适从。
“老三,这人朕留下十个月如何?”皇上看向自己的这个三儿子,老三一直是个脾气执拗的,有的时候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可是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的日子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自己那时候还想着,这样的性子想要执掌天下,绝对是百姓的不幸,听不进人言是最可怕的,暴躁的脾气也是一大缺陷,可刚刚在自己倒下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却是众皇子中做得最好的一个。
他果决、睿智,施展手段时不犹豫,得到功劳时不私心,特别是在明知道大皇子对他心有顾忌时,他还能把他一起留下来,等待自己的结果,这份大气,已是颇具帝王威势。
“父皇要用人,自然是多久都行,儿臣倒希望父皇能用一辈子了,再不用还给儿臣了。”说出这话时,凌墨麟明显是红了眼圈的,只是他迅速地低下了头。
“父皇,杨大夫为人谨慎,又不多言多语,最是值得信任,想来有他照顾着父皇,儿臣也能放心些,儿臣只盼杨大夫能够妙手回春,让父皇……”
下面的话,凌墨麟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他不知道此时要怎么做,才能让父皇能够活得更长久些,心就痛得像被尖刀刺穿,痛得鲜血淋漓。
“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病痛击败,别说朕还能再活十个月,就算是再活十天,朕也不会怕的,人生总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生亦何欢,死亦何憾。”
“朕会好好的利用这剩下的时间,更要好好的筹谋规划,朕要留给你们一个干干净净的大厉国,一个没人敢侵犯的大厉国,不论是内城还是边疆,朕都会布置出最好的防御。”
“而你们要做的,就是看朕如何整治这天下,朕统治江山几十年,现在回想,并没有什么遗憾,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黎民百姓,足亦。”
“父皇……”凌墨麟和大皇子同时扑到了父皇的面前,两人双双地跪倒在榻前,齐齐地痛哭失声,哭声没有半分的掩饰,悲伤尽显,这声音传到了殿外,让得殿外候着的一众之人,全都悚然而惊。
第七百四十五章真是要羞死了
“回禀陛下,王德友大管事让卑职带人过来,这些都是查验过清白无事的,请李大总管安排着侍候皇上。”殿门口突然传来禀报声,倒是打断了屋里的悲戚。
来人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也是平时皇上比较亲信的,可见王德友行事有多谨慎,很怕有丝毫的错漏,这人带人过来,中间出岔头的机率就被缩到了最小。
“办的不错,老三,速度够快的,记得此间事过后,要好好的赏赐王管事,很会办事,还很懂得轻重缓急,这么有眼色的下人可是不多了,你得好好把握着。”
这就是提点了,凌墨麟赶紧应到,“是,父皇,儿臣记下了。”皇上点点头,这才转向刘天意,“天意,把人留下安排吧,原来干嘛就还干嘛。”
刘天意赶紧上前一步,“喳,奴才听令。”皇上点了点头,“朕知道这些人手不够用,如果有空缺出来的位置,你再想办法找人添补吧。”
刘天意躬身领命,去跟来人接洽了,这些宫人和内侍也都是相熟的,安排起来倒也不太费劲,只要各司其职就好,但是再施一遍威压还是要的。
毕竟皇上刚刚经历了被人下毒的事情,身边的人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不然,皇上恐怕连这十个月都不容易熬过去了。
看到刘天意把人安排好了,身边大概的位置都有人顶上了,皇上就示意两个儿子退下吧,顺便把殿外的那些人也都带走,让他安静安静。
凌墨麟看了一眼被留下的杨大夫,两人快速地对了一下目光,凌墨麟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嘱咐什么,转身就朝殿外走去。
大皇子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看到父皇闭上的眼睛,也只能跟着三皇弟出了殿门,他很是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过,要专门养个大夫在府上。
不然这次露脸的就会是自己,留在父皇身边的人,可能就是他的人了,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太愿意想当然的,好像自己无所不能一样。
在大皇子的心里,事情只是他没做,如果他做了,那成功的肯定就是他的,从来想不到,是他自己自视太高了,如果他做了,也未必就比别人做得好。
这边凌墨麟出了皇宫,回了自己的三皇子府,一进了自己的屋子,他就瘫了,王德友因为在忙着宫里的差事,所以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来。
而凌墨麟又没让别人跟着,他想自己呆一会儿,所以在他进屋之前,把所有人都留在了门外,以至于他因为这一软,差点摔在了地上。
好在离墙只有一步,凌墨麟有些踉跄地后挪了半步,把自己靠在了墙面上,他真是没有想到,那个一直强势的父皇,就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日子了。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会这么突然的就要失去父皇了,在这一刻,凌墨麟的心里想的只有自己的父皇,却是半点儿没有想到那个位子。
这大概就是父子天性吧,平时也没见跟父皇多亲近,对父皇甚至是有一些怨恨的,觉得父皇对其他的兄弟们照顾得更多,对自己除了吩咐差事,就鲜少有对话的时候了。
更别说和自己颜悦色的交谈,那些只在父皇面对二皇兄和两个最小的皇弟的时候,自己才见过,可现在知道了父皇时日无多,他半点也不计较这个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心里竟然会是如此的难受,这远远的超过了凌墨麟自己的预料,都说血脉相连,在这一刻,凌墨麟才对这个词体会得如此真切。
刘英男虽然是呆在府里的,可也收到了消息,三皇子在去皇宫侍疾之前,特意派了人回来知会她的,听说皇上晕倒,刘英男也是非常的紧张。
皇上万一就这么晕迷着去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那接下来就会是一场恶战了,这是刘英男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可她也知道,皇上就算是留下话来,也不一定就是三皇子。
这两年的准备,刘英男一直是想着,让三皇子能在皇上心中有一个明朗的地位,然后用最光明正大的手段,顺理成章地登上大宝。
可如果皇上没有留下遗诏或口谕,这事儿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何况现在的三皇子,所有的事情都还在努力和筹备中,特别是担心皇上的忌讳,暗中的努力更多些。
所以外表看起来,他并没有比其他皇子多出很多的优势,在皇上的眼里,应该也没有展露出太多超出其他兄弟的优点来,一切都是未知,更让人心焦。
正在担心的刘英男,听说三皇子回来了,就立刻赶过来三皇子这边看情况,结果一进门,就见到那人连衣裳也没换,直接脸朝着里躺在了里间厅房的软榻上。
好在这人没回内室去躺着,不然刘英男还真有点不好进去呢,虽然三皇子进自己的内室畅通无阻,但刘英男在这方面却一向都是很注意的。
能少让人说嘴,自然还是少被人说嘴的好,尽管在三皇子府里,被人说嘴的机率几乎是微乎其微的,但下人们嘴里不说,不代表他们看不到。
“三哥,累了?”走近三皇子,弯身看到他的睫毛微抖,就知道他只是歇着,并没有睡着,刘英男就小心地叫了他一声,想着他要是不愿意理自己,自己就有点眼色地躲出去。
哪想到她这一声刚叫出口,就被三皇子朝后伸出来的手臂,拦腰给抱进了榻里,两人立刻面对面了,刘英男吓得惊呼了一声,又瞬间把声音给憋了回去。
刘英男刚才进来的时候,怕跟三皇子有什么隐秘要说的,就把跟着的丫鬟们都留在了门外,和三皇子的人做伴了,刘英男现在很是庆幸,这样的尴尬情景没有被丫鬟们看到,不然可真是要羞死了。
“你干嘛啊?”刘英男低声地质问了三皇子一句,接着就是挣扎着要起身,结果三皇子紧紧地把人搂住,不肯撒手,软榻并没有多宽敞,两人此时紧密的贴合在了一起。
第七百四十六章就是一辈子
刘英男羞红了脸,挣出一只手来,想要在三皇子的身上捶几下,让他把自己放开,却在举起手的时候,感觉到了自己的颈项间,有一丝的温热和潮湿。
刘英男的举着的拳头捶不下来了,等落下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拍抚,“三哥,你怎么了?”她本来还以为三皇子抱她上来是恶作剧呢,没料到三皇子竟然哭了。
这是第二次被三皇子抱着哭了,刘英男心里一紧,不会是皇上不好了吧,那位不管平日里对三皇子如何,到底是三皇子的亲爹呢,三皇子难过伤心也是应该的。
只是,如果皇上没有了好消息,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三哥,皇上这是还没醒吗?皇宫里不是有很多太医的吗?他们都没办法?那杨大夫去了看没看出什么来?”
杨大夫被王德友大管事给接走,刘英男是知道的,现在想想,自己刚刚问的那就是废话,如果宫里的太医真的顶用的话,三皇子也犯不着派人回府来找杨大夫了。
“醒了。”身前传来三皇子有些闷闷的声音,刘英男听到他肯回自己的话了,就赶紧又再拍了拍他,柔声到,“醒了是好事儿啊,那你现在怎么还这副模样?”
又是半天没吭声,刘英男很有耐心地等着,这样脆弱的三皇子是不多见的,三皇子有多骄傲,没有人比刘英男更清楚了,他一旦展示脆弱,那事情肯定就不会小了的,起码是令他无能为力的。
所以刘英男知道他是真的在伤心,也就不急着催他,让他自己慢慢地缓好情绪,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三皇子才重新开了口。
“丫头,父皇活不了多久了,杨大夫给诊出了病因,说是中了一种阴私的慢性毒药,父皇的寿命也就只有十个月左右了,能否再长些,只能看天命和运气。”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刘英男也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可没想到,那个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耍心机斗心眼儿软硬兼施的皇上,竟然就要这么去了,果然世事无常。
“三哥,谁都会有生老病死,这是常态,皇上既然命数如此,你也就别太伤心了,好在皇上不是还有十个月呢么,咱们可以好好地陪他这十个月,多尽尽孝心,让他走得安心些,走得没有遗憾。”
嘴里说着这样的安慰话,刘英男也知道这只不过就是安慰罢了,本来健健康康的身体,突然就被人告知,只能活十个月了,有谁会甘心呢,又有谁会不留遗憾呢。
“英男,父皇是被人下了药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心狠手黑的,偷偷地给父皇下了毒药,还是一种没有解药的慢性毒药,听杨大夫说十分恶毒,就是江湖上也鲜少有人用到。”
听到还涉及到江湖了,刘英男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毕竟江湖离她还是太过遥远,哪怕她还被江湖中人刺杀过,但那到底不是她能涉及到的世界。
“丫头,你说,为什么人活着就要有纷争,就要有掠夺,就要争个不死不休,如果能平平安安地过到老有多好。”三皇子想到了父皇的现状,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妻儿,心里就少了那些纷争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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