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而恬淡,高远而娇俏,端庄而鲜活……她明明是个矛盾的集合体,却愣是被读出了不一样的特色。
乔心舒乖乖地跪坐在镜子前,即腰的长发柔顺地披下,而她身后的红叶正拿着玉色的梳子为她理顺发丝,还舀起一勺乳白色的膏体,轻轻抹在她的发上。
膏体温润,沾肤即入,带出一抹舒爽的清凉,让乔心舒多日来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她享受般地眯起了眼,感慨道:“这又是什么?”
“发膏。”红叶解释道,“妖界的好东西有很多,你可以一件件尝试。”
说着,红叶便低下头来,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戳着她的脸颊,继续道:“你用的香膏、发膏,吃的果子肉食菜品,都是妖界的产物。”
“它们会滋润你的身体,温养你的灵魂,永葆你的青春。”红叶娇笑起来,“有没有觉得身上有什么变化?”
乔心舒一愣,下意识地抬手摩挲起自己的脸,说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滑嫩了不少。”
指腹间残留着光滑如鸡蛋般的触感,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痕迹被消弭个干净,就好似岁月从未在她身上镂刻下印记一般。
甚至,她的肌肤还白皙了不少,而她的身体比例……似乎也有了些变化。
乔心舒伸出手,忍不住丈量了下自己的腰肢。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自己的腰围似乎小了点,而上围……似乎饱满了些。
她受到了深深的震惊,玄妙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这……就像变魔术一样!”
“魔术是什么?”红叶好奇,却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她拿过匣子中精致的发饰,稍稍为乔心舒挽起了碎发。
“算了,是什么不重要。”她又自顾自地说道,“现在人类的贵女们很喜欢‘大垂发’呐……嘛,披着吧。”
红叶捋过两缕发丝垂在她的肩膀上,一边丈量一边建议着:“需要修剪吗?我给你修个‘发批’吧!”
发批,也叫作“鬓”,是平安京时期流行发式“大垂发”的衍生物,延续到千年后的现代,还有个“姬式发”的美称。
乔心舒看着红叶娴熟地为她打散发丝,顺出两股利索地修剪。女妖柔和的体息传入肺腑,她微微一怔,抬眼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模样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一个发型改变样貌的话可不是瞎说的,搭配着“姬式发”的乔心舒再没了年龄渐长的成熟感,反倒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了十八岁少女的艳色与俏丽。
真给她一种装嫩的嫌疑==
不过,她并不讨厌就是了。
“我带你去妖界的集市走走吧。”红叶提议道,“常闷着可不好。对了,大江山与晴明大人的关系还不错,你要是想去人类的城都走走……”
“好。”乔心舒立刻答应了下来,“红叶,我想要采买一些书籍。”
“嗯?”
“我想熟悉你们的文字。”乔心舒张开手掌,内中躺着一枚黑珍珠,“我不能一辈子靠着它。”
她可不是茨木,那家伙总是仗着翻译器的便利而忽略语言文字学习的重要性。而乔心舒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定位在哪里,也知道怎样去适应环境,甚至……做到什么程度可以改变环境。
她会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因为生存和生活,是人类的本能。
更何况,早在奈良时期日本就盛行着唐朝盛世的文化,当演变到平安时期,无论是文字还是服饰,都与华夏相贴近。她若是能用心学,未必不能学得出色。
红叶塞给她一柄玉骨制成的扇子,说道:“你倒是要强……我以为你在茨木的庇护之下,不会烦恼这些事情。”
乔心舒摇了摇头,回道:“我……并不愿像赌博那样,将自己的未来都押注在一个男人身上。我希望,无论我有没有选择他,都可以让自己活得更好。”
红叶为她的发结簪上了一粒珍珠,认同道:“你的想法倒是跟女妖们很相似呐……当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只想着嫁给晴明,为他生儿育女,和他永远在一起。”
“而在成为女妖之后,我才发现,男人并没有那么重要。而女人,也能换另一种活法。”
“不过……酒吞那家伙,还真是个意外呐,我真是没见过像他那么执着的男人。”
“执着?”乔心舒打算八卦一下,“怎么个执着法?”
红叶回忆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扭曲:“他……每天扮成不同的人跟我……偶遇!”
乔心舒:这种熟悉的痴汉模式==
“扮成我的侍女为我送糕点,扮成我的车夫为我驾牛车,扮成饥饿的难民企图让我救下,扮成阴阳师招摇撞骗,告诉我的父亲,说我的和室里有妖怪需要退治……”
乔心舒:这种熟悉的搞事模式==
“但他也不想想,顶着一双紫色的眼睛,不显得很奇怪吗?”红叶有些抓狂,“我每次撞见一个人,他都会有着紫色的眼睛,那段时间……让我害怕跟紫色有关的一切!”
乔心舒:这种熟悉的犯蠢模式==
“我快被他逼疯了,也只有在遇见晴明的时候,我身边的人都是正常的状态。”红叶面色渐缓,“所以,我每天都盼着见到晴明,我整日整夜地思念晴明,无比迫切地想嫁给晴明!”
乔心舒:这就是你爱上安倍晴明的真相吗……
她觉得酒吞会哭晕在沼泽地的==
然而都是自己作的,再苦也得咽下去。
“哪怕我最后堕落成了女鬼,他……也没放弃过。”红叶无奈道,“真是败给那家伙了……我原以为,如果让他得到了我,时间一长,他或许就腻味了,不会再缠着我了。”
“结果……”红叶扶额,“啧……唉……”
乔心舒:你的“啧”和“唉”省略了一万字的小黄文啊红叶==
“说起来,在某些方面,酒吞和茨木的性子很相似。”红叶含蓄地说道,“被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缠上,都是一场……灾难。”
“你……务必保重自己。”
乔心舒:……
……
日上三竿的时候,沼泽地被蒸腾起袅袅雾气,混杂着瘴气冲入大妖们敏锐的鼻子,直接将他们从睡梦中熏醒,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酒吞毫无知觉地抹了把斗牙的毛,长臂一伸将犬形的斗牙揽到怀里,他蹙着眉头砸吧了两下嘴,嘟囔道:“红叶……你怎么长毛了?”
斗牙……斗牙与瘴气抗争了一晚上,早已被熏晕了过去。他动弹不得地被酒吞抱在怀里,混沌的意识根本想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于是,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幻想,装着躺在温柔乡里。
但……这红发美女的胸部,似乎有点硬啊==
红毛的茨木翻了个身,往身边一阵摸索,迷糊间扣住了酒吞的小腿抱在怀里,他还伸出手摸了一把,眉头却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掌心底下的触感。
“挚爱……你怎么长毛了?”
茨木傻兮兮地将脸凑过去,蹭了蹭酒吞的脚心,深吸一口气,想要让乔心舒的味道更深入一些。
但是下一秒,他敏锐的鼻尖就嗅到了一股老大的碴子味儿。真真是沁人心脾到了顶点,它快速地在他的五脏六腑中走了一遭,差点儿没将他熏死。
“我的挚爱……唔……这个味道……不愧是我的挚爱,就连……”
他的梦话还没说完,就被熏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酒吞无意识地撸着斗牙的毛,他眉头蹙起,像是为了确定什么,轻轻悄悄地将脸搁在斗牙身上蹭了蹭。
舒适的摩挲感让斗牙恢复了些力气,它自然而然地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等着铲屎官的二次抚摸。
触感……很不对……
酒吞恢复了一些意识,强打起精神睁开了睡眼。他正准备再和红叶温存一番的时候,却陡然发现自己的怀里——
抱着一只狗!
一只狗!
狗!
斗牙懒洋洋地露着小肚皮,四肢舒服地蜷缩了起来,一脸享受的表情。
酒吞:……
等等,他睡着之后没对这只狗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他赶忙甩开了斗牙,却发现自己的脚上挂着个沉重的东西。
定睛一看,那居然是死死抱着他小腿的茨木!
酒吞奋力地抽着小腿,哪知茨木死活抓着他的脚踝不肯松开。大抵是他挣扎得太过厉害,茨木愣是从昏迷中渐渐苏醒,更加使劲儿地抱着他的“挚爱”。
“不要离开我……”
酒吞听见茨木蹙着眉头说道,紧接着,他抱着他沾满淤泥的脚,深情地抚摸了两把。
“挚爱……你今天为什么这么臭?”
酒吞:……滚滚滚!
作者有话要说: PS:茨木:挚友,你居然有脚气?
酒吞:滚!那是沼泽地淤泥的臭气!
茨木:不愧是我的挚友!果然很厉害,这么快就找到真相!FUCK YOU!
酒吞:……
PS:当式神和阴阳师一同参加考试——
试题,请根据左侧的两幅漫画,写一篇长达800字的作文。
酒吞:漫画?这两幅黑不溜秋的东西是漫画?可是……都是黑的呀?莫非……我明白了!我要写《御行达摩抽卡记——非一般的黑!》
红叶:漫画好黑啊……看不清楚,算了,就写《黑晴明的日常》好了。
茨木:怎么这么黑?什么也看不清楚,算了,就写《被黑丝包裹的挚爱》好了!
乔心舒:漫画真黑啊……按照出题老师的套路和思路,作文该写积极向上的,嗯,好了,就写《黑暗之后是黎明》吧!
晴明:黑色吗……阴界裂缝、冥界哭号、八岐大蛇……我明白了,我该写《平安京的黑色星期五》。
黑晴明:黑色啊……阴界裂缝、冥界哭号、八岐大蛇……我明白了,我该写《黑恶势力的崛起》!
神乐:这么黑?卧槽!啥也看不清楚!我明白了,不在黑暗中恋爱就在黑暗中变态!就决定是你了——《拉灯之后》!
大天狗:如此浓稠的黑暗啊!果然需要我的大义来净化!那么就写《代表光明与爱的大天狗》吧!
书翁(举手):老师,漫画看不清楚。
老师:哦,好的,我给你一张线条清楚的。
书翁:谢谢老师。
已经写完的众人:……
第95章 九十五只茨木
日上三竿的档口,大江山沼泽地区域, 茨木和酒吞因为强大的起床气而打了起来==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山体崩塌,河水断流, 鸟兽惊慌奔走。斗牙拼了老命地从鬼爪和狂气的抗衡中脱身而出, 撒开四蹄循着乔心舒的气息狂奔。
当他冲破重重阻挠见到心目中初代女神的面容时,不禁流下了劫后余生的泪水。斗牙二话不说, 嗷地一声冲着乔心舒扑过去,企图寻求一个爱的抱抱。
只可惜,他快, 姑获鸟更快!
狗未到,伞先至。乔心舒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只沾满了臭泥的小狗被飒了出去, 重重地撞在庭院的树干上, 蔫儿巴拉地滑下来,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乔心舒:……
“他是……”乔心舒微抽着嘴角, 放下手中缝着香包的针线,问道, “斗牙?”
“太脏了。”红叶万分嫌弃地说道, “都是接近成年期的犬妖了,居然还这么邋遢,以后大概是寻不到配偶的。”
乔心舒:那不就是真·单身狗吗?
不过……等等!
“你刚刚说……接近成年期的犬妖?”乔心舒蹙起了眉头,“成年期?斗牙不是幼崽吗?”
“什么幼崽?”红叶诧异道,“犬妖一族虽然是大妖血脉, 幼生期也很长。可接近两百岁的年纪,怎么说都快成年了。”
“接近……两百岁?”乔心舒回味了一遍,“你是说……斗牙快两百岁了?”
“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吗?
当然有!
乔心舒面沉如水,她还记得头一回见着斗牙是在温泉池旁。这只色狗,挂着两管鼻血就朝她冲了出来……她初以为他只是年纪不大的小妖而已,所以任他撒娇卖萌得寸进尺,没想到,这死狗居然快两百岁了!
呵呵,斗牙,你能啊你!
蔫儿巴拉的斗牙忍不住浑身打颤,总觉得有不怎么美妙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他在恍惚中睁开眼,就瞧见自己的女神逆光而来,挽着绿藤编制的篮子,带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伸出手轻轻挠着他肮脏的皮毛。
她没有嫌弃他!甚至还抚摸了他!
斗牙感动极了,立刻麻溜地掀起小肚皮,蜷缩起四肢作乖巧状。
乔心舒轻轻挠着,一寸寸往下、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从针线篮里摸出一把剪刀:“斗牙啊,你今年两百岁了对吧?”
斗牙舒服得很,迷糊地应道:“嗷呜——是啊,怎么了?”
话音刚落下,危机警报骤然拉响,他本能地睁开眼,就看见乔心舒笑得明媚如斯:“两百岁了啊,偷看我洗澡……呵呵,果然还是阉了你吧!”
剪刀迅速往下,贴着他的狗腿划下一撮狗毛,斗牙被吓得蹦了起来,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再度撒开四蹄朝狂奔,最后因为踩着了幼崽乱扔的果皮而跌进了池塘里==
沼泽地的方位再度传来了几许轰鸣,乔心舒不再管斗牙,只是询问着红叶:“那儿……怎么回事?”
“没什么,男人精力太旺盛需要发泄而已。”红叶眼波流转,媚笑道,“别管他们了,我们该走了!”
“嗯。”乔心舒弯起了眉眼,笑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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