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闻言看起来释然了一些:“要谢也该是我谢你的救命之恩,不然我现在恐怕还当着蘑菇培养皿呢。再说本来就是以你为原型写的故事,还有谁能比你合适呢?”
花千树当着云深的面贯彻了先前正直仗义又通情达理的设定,然而等人一走,只剩他和唐柚时又换了套说辞。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不高兴呢?”显然唐柚最近怕他又搞事而看得格外严也引起了花千树的注意。
唐柚看了看他无辜的眼神,想说以他之前拉人玩人狼游戏的做法,现在说自己没有不高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虽然唐柚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花千树像是只从她那一眼中便看出了她的想法,轻笑了一下后语气十分欢快地说:“那些人跳着脚黑我,说明云深帮我拿到的是让他们眼红的好东西,我又怎么会不高兴?一想到他们不服我又拿我没办法的嘴脸就超想笑啊。”
他还真想开了?虽然莫名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但也意外地让人省心,唐柚对此竟无言以对。
“我想了一下,觉得柚柚你之前说的很对,用非人类的力量找优越感没什么了不起。”花千树的嘴角咧得更开了,透出一股仿佛随时要掀起腥风血雨的期待,“不动用非人类的力量打别人的脸,感觉会更爽更有趣。”
唐柚瞥了一眼他跃跃欲试的眼神,怎么感觉还是不会省心呢?
在《天子谋》剧组,唐柚还看到了个熟人,虽然对方估计看她还完全是陌生人,毕竟两人即使是在梦里交集也不多,更何况在蒋星纬看来,之前那个梦也仅仅只是个梦而已,哪里知道是实际接触了花千树和唐柚。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在网上编造黑料的水军和蒋星纬的团队有关,但作为撞型的竞争对手进了同一个剧组,感觉还是有些微妙,特别是蒋星纬演的是男主齐澍的弟弟,在剧中就是一个觊觎男主皇位的角色,简直让人觉得就是在影射现实中的情况。唐柚只希望花千树这回表现出彩一些,否则等到播出的时候铁定被蒋星纬那边出通稿艳压,踩着他上位。
不管蒋星纬实际是怎么看待花千树,他的表面功夫至少做的还是很足,在剧组的时候一口一个“哥”地叫花千树,连带对唐柚这个助理也十分亲切,一般来说,由于唐柚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很少会有人类注意她,但蒋星纬看到她却会热情地打招呼。总之从方方面面来看,他都完全一副阳光积极、待人和善、没有心机的傻白甜模样。
但见识过装好人好脾气、装纯良无辜、装可怜的祖师爷花千树,蒋星纬这点功底在唐柚眼里可就完全不够看了,更何况她又不是没见过他在梦境中耍心眼和不耐烦的一面。
《天子谋》的导演何正阳拍过很多高质量的正剧,对画面和演技的要求,跟花千树以往面对的得过且过的偶像剧导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这回不知是花千树真想通了愿意好好演戏,还是因为作为男主原型本就贴合角色,又或是因为没了导演“没说他演的不好”这个借口,在和饰演外戚、权臣的老戏骨对戏时,他还真没怎么掉过链子,连一开始因为看了网上的评论和新闻而对他颇有微词的几个老演员,在一段时间的接触后也对他有所改观,开始能听到在剧组里夸花千树的声音了。
常常被唐柚说要是能把平时爱演的本事发挥到工作中就不会有人说他演技不好的花千树,在真的这么做并尝到甜头后,唐柚觉得他这些日子开始对演戏上瘾了,也难为他拍戏的时候要演,下了戏面对夸他的前辈演员还要演出谦逊恭敬的样子,明明已经骄傲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尾巴翘上天,如果花千树现出原形的话。
唯一对花千树演技突然上线感到不高兴的人,大概就是蒋星纬了。唐柚不止一次注意到他在花千树一条过了重要戏份之后阴沉下来的面色,她还撞见过他一个人在化妆间里偷偷学花千树的一场戏,但可能是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无论如何也发挥不出花千树当时的水平,甚至气得砸了几下桌子。
当从镜子里看到唐柚站在化妆间门口时,蒋星纬的五官扭曲了一下,竟然很快调整出了平时傻白甜的笑容,不过变脸的速度和自然程度还是比花千树差了些,脸色中仍然透出些许尴尬来。
唐柚木着脸和他打了个招呼,若无其事地该干嘛干嘛,好像压根没看到蒋星纬方才的举动一般。
蒋星纬见她这表现,也以为她只是刚进来,似乎松了口气,但最后还是不太放心地说:“你刚才,没看到什么吧?”
唐柚抬眼看了他一下,语气平淡地说:“就看到你砸桌子了。”
蒋星纬连忙又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刚才背不出词,有点着急所以……”
唐柚的眼神还是淡淡的,看起来对他所说的并不感兴趣,蒋星纬看着她稍显浅淡的瞳色,忽然觉得她能看穿所有事,根本也没有必要在她面前说谎,于是后面的话也忘了往下说,直到唐柚向他点了点头后离开化妆间,才回过神。
他皱起眉头发了一会儿愣,自语道:“难不成还真和梦里一样?”
这次之后,唐柚原本以为蒋星纬或许会有意回避她,毕竟她是花千树的助理,又撞破了他在学花千树,虽然她说没看到,那也只是为了让他不要那么尴尬而已,再说看他的样子也没有全信,一般来说可能会担心唐柚会向花千树告状,多少心里应该也是有些介怀才对。谁知道蒋星纬的脑回路似乎也挺清奇,再看到唐柚不仅没有减少热情,甚至还套近乎套得更勤快了一些。
这天花千树正在拍戏,蒋星纬则在候场,他在片场扫了一圈,找到唐柚后特意跑到她边上来呆着,有一句没一句地找她聊天。
“你是不是给花哥当了挺久的助理?”
唐柚算了一下,也得有快两年了,于是“嗯”了一声。
“怪不得,我就说第一回见你就觉得面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应该是看到过你在花哥身边。”蒋星纬像是感受不到她的冷淡一样,仍旧保持着灿烂的笑脸。
唐柚这回连“嗯”都懒得“嗯”了,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蒋星纬终于按捺不住,一边偷偷打量唐柚,一边有些莫名期待地说:“我之前梦到过你。”
一般女生要是听到这种话,有可能以为蒋星纬是在撩她,唐柚听到第一反应却是猜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她的视线总算是比较长久地放在了蒋星纬身上,他勾了勾嘴角,有些迷惑又有些新奇地说:“真是奇怪,我没怎么接触过你,却好像已经很了解你了,在我的梦里你也是这么淡定,和其他女生完全不一样。”
唐柚看到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模样,终于从他的话里咂摸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蒋星纬,这是在撩拨她?
“柚……”蒋星纬顿了一下,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羞涩之意问,“我可以叫你柚柚吗?”
唐柚微微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到花千树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当然不可以,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这么叫柚柚。”
作者有话要说: 妖蛾子:好气(╯▔皿▔)╯连小山神都是叫柚子姐,你丫叫什么柚柚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写不了几章就要完结的感觉_(:3)∠)_一定是错觉,错觉
☆、《天子谋》(三)
花千树说这话时乍一看脸上是带着笑的,和他平日里装出来的纯良模样没什么分别,语气听起来也像是在说玩笑话,只有被他盯着的蒋星纬才觉出不同寻常来。
他的眼中完全没有笑意,还透出一丝冷冰冰的蔑视,根本就和大众印象中好说话的绣花枕头不一样,倒像是……
蒋星纬背后一寒,想起了他之前做过的那个噩梦,花千树现在这个样子,和他梦里那个说杀人就杀人、喜怒无常的形象倒更贴合。
花千树斜了一眼蒋星纬愣住的傻样,眼珠子转到唐柚这边时已经恢复了亮闪闪的天真状态:“对不对,柚柚?”
唐柚没有理他,礼貌却疏远地对蒋星纬说:“还是叫我全名合适一些。”
因为唐柚和他说话的缘故,花千树没有温度的目光又转到了蒋星纬身上,让他顿时生出几分浑身汗毛都炸起来的感觉。这种仿佛被盯住的猎物的感觉让蒋星纬心中十分别扭,大家都是平等的,他凭什么要害怕花千树呢?但他又根本控制不了恐惧的本能,这让他憋了一股无名火,不知道是气花千树,还是气自己。
最后蒋星纬干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接受了唐柚对他的回应,只是几人间的气氛算是彻底尴尬起来,听到导演喊他过去讲戏,蒋星纬完全是如释重负地小跑了过去。
花千树摇晃着手臂玩儿了一会儿戏服的大袖摆,突然用肩膀撞了唐柚一下,说:“柚柚你不会生我气吧?”
唐柚被他撞得晃了一下,无语地回眼瞥了他一下才重新站定。
“有什么好生你气的。”
“气我帮你拒绝蒋星纬啊,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花千树两条手臂一起在空中画圈圈,将袖摆都卷到手臂上,然后又反方向画圈把它们放下去,“你这个年纪的人类女孩不天天都想着谈恋爱吗,而且他还长得挺帅的,你难道不喜欢他,不想谈恋爱吗?”
唐柚被他袖子呼扇呼扇掀起的风吹得头发都乱了,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再闹了,同时语气平淡地说:“首先,我不是人类女孩,其次,你长的比他还帅……”
不等唐柚说完,听到这儿的花千树已经双目放光,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满眼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
唐柚垂眼看了看他不安分的爪子,继续淡淡地说:“你比他长的帅,我也没喜欢,更何况他呢?”
花千树的眼睛霎时如断了电的灯泡般暗了下去,松开了唐柚的手,委屈巴巴地转过了身,但仍用眼角余光一下又一下地偷偷瞄着她。
唐柚只当没看到他这副装可怜的做派,花千树演了一会儿独角戏,见她丝毫没有接茬的意思,又倏地变了脸,笑眯眯地漫不经心道:“小蒋可真得感激你。”
唐柚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他保持着一脸单纯而灿烂的笑说:“你救了他一命啊。”
接下来一场是花千树和蒋星纬的对手戏,导演何正阳跟蒋星纬讲完注意要点后,招呼花千树也过去。
此时花千树背对着片场众人,只有面对着他的唐柚看到他脸上的笑在瞬间褪去,用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的冷漠口气说:“听到他要喊你柚柚就想拧断他的脖子。”
他说着扭动了一下脖子,口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咔擦”,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冰冷的笑:“就像这样,很快的。”
如果唐柚顺着他的话说了想和蒋星纬谈恋爱,蒋星纬必定血溅当场,所以才说唐柚救了他一命。
唐柚禁不住皱了皱眉,心里不太舒服,说不好是因为花千树的残忍冷血,还是因为他所透露出的对她的占有欲。
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现在不是她盯不盯梢的问题,而是他不允许她不盯了。
《天子谋》中花千树扮演的齐澍最初在争权夺利的各方势力看来是一个不学无术又很好糊弄的绣花枕头,他原本的母族势单力薄,被膝下无子的皇后收养后,因为被认为性格软弱、没有主见而扶植他登上皇位当傀儡天子,《天子谋》讲的就是齐澍这个少年帝王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韬光养晦,铲除各方阻力,重振朝纲,成为一代明君的故事。
花千树和蒋星纬的这一场对手戏算得上一场重头戏,蒋星纬演的齐澎是齐澍同父异母的弟弟,两人儿时感情不错,但随着齐澍地位的变化,自觉资质比他更好的齐澎不甘心只当一个闲散王爷,暗中勾结权臣意图篡位,一直以为操纵齐澍的外戚是他们的对手,却没想到看起来懦弱无能的齐澍实际才是权谋高手。
这一场戏是齐澎逼宫失败后被擒,被软禁起来后面对来探望他的齐澍,自陈是被人利用,想用儿时情谊感动这个在他看来很好骗的哥哥,结果发现齐澍对他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根本就不是他所以为的傀儡。
正式开始拍摄后,两人很快进入了状态。
被看押在房中的齐澎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原本正愁眉不展、面色阴沉,听到外面通报齐澍到来的声音后先是面上一喜,随后急急起身相迎,神色间也已看不到喜悦,只有满目的委屈和无助,见到齐澍的第一句话便是喊冤。
“皇兄,臣弟冤枉啊!”说着他便要给齐澍跪下。
向来宠爱弟弟的齐澍这次却没有像以往一样伸手阻止他,齐澎下跪的动作微微一滞,膝盖重重地在地上磕出了一声闷响,然后头也一并叩了下去。
齐澎俯首在地上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齐澍任何反应,心中越发没底起来,正想抬头试探一番,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你先起来吧。”
齐澎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和他有好几分相似的俊俏面孔。这张脸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笑模样,最关心的事不过是今日用什么膳,哪里的花开得美,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废物轻而易举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想到这儿,齐澎又暗暗捏紧了拳头。
齐澍看起来也很是揪心,但没有接齐澎喊冤的内容,只是问他看押的宫人有没有亏待他。
齐澍虽然是个傀儡,但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皇帝,齐澎若是想逃出去唯有利用耳根子软的齐澍。他不能放过这次的机会,硬着头皮挤出了几滴眼泪,向齐澍哀哀哭诉他是听信了奸臣的谗言,并不是有心造反,只是想清君侧,然后又开始追忆他们二人一同逃课、爬树、抓蛐蛐的童年往事,说到最后倒当真动了几分真情,眼含热泪地拽住了齐澍的衣袖,哭求他原谅。
齐澍又叹了口气,但再次抬眼去看齐澎时,他整个人却有些不一样了,不只是因为他没有笑,而是有些从内而外透出的、本质性的东西不一样了。就是那么一瞬间,他就褪去了平时伪装出来的懦弱温和,从头到脚散发出一种从容沉着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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