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皱着脸,一边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红着脸思索着。
片刻之后,她气呼呼地抬眼瞪他,可惜一开口就结结巴巴,顿失气势:“诶,你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你看上我,我就得让你、让你亲……亲来亲去啊?”
见李崇琰张口欲言,她慌里慌张地打断他,又道,“我、我这么人、人见人爱的姑娘,看、看上我的人多了,我都,我都让人说亲就亲啊?”
那还得了?!
摇曳的长烛明光中,阁楼的闺房里,是两张红脸之间的对峙。
“当然,当然不行了!”李崇琰的双颊各一抹红,咬牙轻吼。
虽心有不甘,可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居然很有道理。
见他识相,顾春又略微镇定些了,虽还是整个人发烫,却渐渐没那样慌了:“咱们来讲、讲道理!你,你看上我,我、我又没说看上你……”
对,她没说。没说过的事就不算。嗯,就是这样没错。
李崇琰一听不干了:“你、你不能吃干抹净就不认账!”
看他那副恼得要上房揭瓦的架势,顾春心下喊糟,颤巍巍想着怕不是自己那时在病中糊里糊涂对人做了什么,但也不愿松口:“我走那日问、问过你,也、也跟你说、说清楚的!那时你什么也不肯说,我、我过后说不认账就不认账的!”
为强调原则,她又补充道,“就算你敲锣打鼓,哭、哭着喊着找人告状,我……我也不认账的!”
XX的,这是什么狗屎一样的对话。
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的李崇琰抬手扶额,忽然灵光一现:“我的说不是你病中的时候。”
顾春大惊:“什么玩意儿?我几时……几时……怎、怎么你了?!”
“二月里,在济世堂的时候,”胜券在握的李崇琰得意地扬眉,面上赭红未消,却忍不住嘴角一直上扬,上扬,“那时你瞧过我没穿衣服的模样,所以……所以我是不一样的!”
红脸顾春闻言白眼翻到快抛上房梁了:“那、那照你这么算,我、我瞧过的人多了去了!”
虽说她是个半途而废的庸医,可她好歹也是行过医的。莫说他在济世堂那时只是因为肩上有伤而未着上衣,就是全身上下啥也没穿的人,她也是见过的!
就是这么见多识广,没想到吧?!哼。
“什么?!”瞧过的人多了去了?!李崇琰含恨咬牙,恼怒的瞪着她就要起身,“给你个机会重新斟酌一下你的言辞!”
顾春被他瞪得脖颈一寒,立刻又怂缩了脖子,小小声声道:“庸医也是医嘛……有什么稀奇的……”
“那不管,反正我不一样。”谈判进入僵局,李崇琰只好耍赖了。
顾春斟酌再三,灵机一动:“也不是完全没得商量。”
一听事有转机,李崇琰定下心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静候下文。
“你看,其实咱俩认识也没多久,说来也不是特别熟,对吧?”顾春虽这样问着,却并没有打算让他回答,立刻自说自话地又接着道,“这种事,毕竟是要两情相悦的,对吧?虽说你见色起意……瞪什么瞪,人人都说我长得好看,你咬我啊?”
李崇琰磨牙。坦白说,他还真有点想咬她。
“虽说你见色起意,”顾春坚定地强调了一遍,这才继续,“可我并没有啊!”
“所以?”李崇琰更想咬她了。
顾春裹着被子在榻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红着脸远远睨他:“所以你得自己想法子让我也看上你,这才像话!”
年轻人,动不动就亲来抱去的成何体统,要好好做人才对。
哭笑不得的李崇琰勉强点了点头:“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看上我?”
这问题……过于深邃。
顾春抿唇皱眉,裹紧被子站在榻上傻了半晌,忽然如梦初醒:“诶你有没有点诚意?这种事有提前问好的吗?”
李崇琰想想也是,便撇了撇嘴:“那,你不许躲我。”
“行,成交。”顾春想了想,毕竟在团山她在是地头蛇哪,只要这家伙不乱来,她才不躲呢。
“哦,那你也不能仗着身手好就半夜爬我窗户!”
她很小人地想,为了安全起见,往后大概有必要在窗棂上涂些毒药什么的……嘿嘿嘿嘿嘿。
无论如何,两人之间这就算强行达成共识了。
“行了,你、你赶紧回去。”危机解除的顾春立刻肆无忌惮,笑眯眯梭下床榻赶人。
李崇琰有些委屈:“还走窗户啊?”
顾春裹着被子走过来先瞪了他一眼,径自拎了书桌上的小茶壶倒了一盏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才咂咂嘴道:“那我还恭送你从大门走啊?”
幸亏叶行络今日去宜阳还没回来,不然又不知道这话要从何说起了。
李崇琰“哦”了一声,站起身来:“你一直裹个被子不热的么?”
虽说今日天侯好,可毕竟也是夏天了,大晚上裹个被子走来走去,不热才怪。
顾春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抬手推他:“替你着想,免得你又情不自禁。赶紧走,我困。”
李崇琰无奈地吐出一口长长的郁气,忽然转身隔着被子将她抱了个满怀,顺势在她脸上巨响亮地亲了一口,赶在她发飙之前松了,迅速跳窗而逃。
什么叫贼不走空?!采花贼也是贼呀。
他自窗台跃身而下的那一瞬,回头露出一个挑衅般得意的笑。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顾春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手背压在自己滚烫的颊边。
顾春啊顾春,这是个不能喜欢的人,师父会伤心的,明白吗。
就……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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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么么哒~~~
29、第二十九章 ...
为了避免出现“逢人就被问脖子上那俩印子是怎么回事”这样的惨剧, 一连两日顾春都没敢再出门, 只用简单的鸟语哨向白日里在药庐当值的几个师弟师妹们传了信, 告知他们叶行络不在,自己近日要忙着写稿顾不上药庐,让师弟妹们每日黄昏离开时,记得先将晒着的药草收进屋, 以免被雨淋坏了。
叶行络去宜阳还没回来,顾春独自在家也不用偷偷摸摸,接连在家闷头写了两日的稿, 可谓心无旁骛。
出乎意料的是, 这两日李崇琰居然也并未来扰她。她虽心中生出些许古怪的诧异,但更多的其实是松了一口气。
对于李崇琰, 她的打算就是能拖一日是一日,拖到两年后他离开团山就万事大吉。
反正,她不会离开, 他也不会留下, 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这世间, 哪有那样多的念念不忘,哪有那样多的非谁不可。
这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晃晃悠悠下楼梳洗过后,正要做饭吃,江瑶却兴高采烈地吆喝着敲了她家门。
前些日子她跟着卫钊走的陆路跑遂州,而江瑶押船走水路跑了趟原州, 这一来二去的算下来,她与江瑶已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
乍听到江瑶在外喊门的声音,顾春很是欢喜地出了厨房,快步绕过中庭影壁去开了门。
“……阿瑶你搞什么?”
门外可不单只有江瑶,她身后还有两名江家子弟……抬了好大一筐子肉。
江瑶嘿嘿一笑,亲热地搭上她肩就往里走,那两名江家子弟无须指示,自觉地将那筐子肉往屋里抬。
江瑶边走边道:“林哥说你答应给他做肉干吃,又老是拖着不做,索性叫我帮他买了肉直接抬到你家来,这下你不做也得做了。”
本寨不大养家畜,日常的肉食大多都是在山下屏城买回来的。
“一说到吃喝玩乐他就清醒又机灵呢,”顾春笑翻了个白眼,“诶,不对啊,就算我给他做肉干吃,十斤二十斤的肉也就够了,你们抬这么一大筐子……怕一百斤都打不住吧?”
在堂前荫凉又通风之处将那筐子肉放下后,其中一名江家的少年哈哈大笑:“阿瑶说,反正你也要做给林哥吃,索性她也搭个方便蹭上二十斤。我一想,既然这样,不如我也蹭个十斤……”
见顾春目瞪口呆,两名江家少年笑得更欢实了,另一位也接着道,“我想着,既然他都蹭了,于是我也蹭个十五斤。反正咱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做十斤也是做,做一百斤也是做,是吧?”
这话可把顾春给气笑了,顺手抽出那根抬了肉筐子的扁担作势要打人。“叫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把你们打扁了挂起来再做两百斤好不好?”
江瑶笑嘻嘻将她拦住,示意那两名少年赶紧开溜。
“呐呐呐,别气别气,我这不是特地来给你打下手了么,多有诚意呀,”江瑶毕竟自幼习武,要制住顾春自是很容易的,“你算算,司凤林二十斤,我二十斤,山子十斤,阿峰十五斤……剩下的就犒劳你啦!”
“算你们还有点良心,”顾春笑哼一声,将手中的扁担放下,“我中午还没吃饭呢。”
江瑶立刻讨好地笑道:“来来来,江家少主亲自给你做饭,想吃啥?”
“吃、人!”
笑闹间,江瑶便跟着她在地窖里取了点菜,就着才拿来的肉简单炒了两样,这就将午饭给打发过了。
饭毕,两人又一起将那些肉割成长条,整整齐齐挂在堂屋外的檐下通风。
毕竟两个多月没见,此时两人手上虽各自忙活着,嘴里也没闲片刻。
江瑶踩在梯子上接过她递来的长肉条往檐下挂,笑道:“你是不知道,钊哥托人带话回来说你跟着他跑遂州去玩儿,叶叔都怔住了。”
那时江瑶跟的第二队船还没装满货,是以她的船队是在卫钊的商队出发好几日后才启程的。
“你骗人的吧,”顾春啧啧舌,皱着鼻子拿小麻绳又穿了一条肉递给她,“我又不是没跟着你们跑出去玩过,师父才不会过问。”
叶逊对待自家名下的孩子,无论是叶盛淮、叶行络,还是顾春或济世堂的其他大小弟子,大都是散养野放的。在他看来,只要孩子们品行端正别学坏,大事上不出差错,偶尔贪玩是不必约束的。
“哎你家这梯子怎么老晃啊,”江瑶稳了稳摇摇欲坠的身形,接着道,“那可不同的。往常你偶尔跟着我们出去玩,最远也就到宜阳,这次闷不啃声跑回中原,叶叔指定是怕你故地重游要触景伤情。”
顾春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如今到中原不能叫‘回’,我可是团山叶家的顾春。”
何况她的出生地在原州,她随卫钊去的是遂州,八竿子还打不着呢,没什么好触景伤情的。
将那些肉都挂起来后,江瑶胆大地直接从梯子最高处蹦下地,看得顾春心惊胆战,生怕她摔断腿。
面对她的惊惧,江瑶只是得意地站直身,潇洒地甩了甩头,就笑着去井边打了些水来,招呼她一同洗手。
“接着又怎么弄?不是还得腌一腌吗?”
顾春甩甩手上的水渍:“嗯,咱们得去山上弄些草果叶和花椒叶回来。天热了,我怕那些肉捂在那里要坏,先挂起来透着风,待会儿回来把料码好了再取下来腌。”
江瑶叉腰扶额:“吃个肉干这么麻烦啊?这时节草果和花椒都结籽儿,你竟连它的叶子也不放过!”
本寨的人对吃食通常都只讲究个不难吃、管饱、方便,只有顾春这个大闲人才会做一些工序颇繁琐的吃食。
这或许同顾春九岁之前在原州的生活有关。
那些她偶尔心血来潮时凭记忆试着做出来的食物,虽未必多精致,却是她孩提时代对食物最初的记忆。
那些食物,是幼小的顾春在父亲、母亲、奶娘、侍女一众人等温柔娇宠的怀抱中,曾无数次被软语温言哄着,一点点尝进口中的味道。
那是她珍藏在心里的,与后来在团山完全不同的,另一段童年的味道。
那是再也回不去的岁月,里头有她再也见不到的人。
“所以啊,叫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顾春摇摇头抹去心中突如其来的百感交集,笑着将指尖残余的水渍往她脸上猛甩,“你当我挥挥衣袖就有得吃啊?一百斤……你们可真想得出来,生怕我累不死是怎么的?”
团山的油叶花椒耐旱、喜阳光,因此多长在地势较高的东山;而草果喜荫蔽、潮湿、温凉、土壤肥沃疏松的环境,自然更易生在常年有山泉流水的西山山凹处。
想着为凑齐这两味香料,还得从东山到西山跑个通透,江瑶连忙替顾春拿了小药篮,催着她赶紧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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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顾春与江瑶采好所需那两味香料叶子回来,用大石臼细细杵成浆汁,再码好所有料将那一百斤肉条全给腌上挂好后,天都黑了。
这通忙活下来,莫说一向懒怠的顾春,就连习武出身的江瑶都叫苦连天,“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贪嘴了……不行,我得回家躺着,晚饭也不吃了……比扛了八百包茶都累。”
有气无力的顾春也没力气说她,手脚发软地扒着墙将她送到门口,目送着她离开。
说是目送,其实顾春在黑夜里视物是不大清晰的。此时天幕墨黑,江瑶才走出没多远她就瞧不见了。
不过她累到脑子有些木,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呵欠后,仍旧没骨头似的整个人耷拉在门边,涣散的目光怔怔向着江瑶离去的方向。
“有那么依依不舍么?”一片墨黑中传来李崇琰闷闷的声音。
顾春惊了惊,还没想好自己该做什么,人已经到她面前了。于是只得讪讪地勉强站直,“我只是累了,趴门上歇会儿。”
黑暗中她瞧不清李崇琰的神情,只听他像是笑了,“没听过有谁累了是趴门上歇的。”
“我也想回榻上歇啊,这腿迈不动我……”
她小声的嘀咕到一半,整个人腾空打横落进了一个怀抱,吓得她都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李崇琰抱着她迈过门槛,一顺脚将门掩了,轻车熟路般抱了她往阁楼上去。
黑暗中顾春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说话都有些抖:“说好的你不能仗着身手好就半夜爬我家窗户。”
“第一,眼下还不是半夜……”忍俊不禁的笑音在模糊的夜色中听来,竟有一丝羞涩的缠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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