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起身,抬了一步。
“站住!”老爷子怒吼。
谢裴宗走的更快了。
老爷子恐慌了,他知道,这个儿子他管不住,他不在乎爸妈的感受,更不惦记家里的钱,他向来我行我素,虽然嘴里叫着爸妈,心里却根本没有他们老俩口,更没这个家。
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你给老子站住!”
谢裴宗都快到门口了,突然胳膊被人向后一扯,他拧紧眉头,手臂蓄了力,一转头却看到一双细白的手握住他的小臂,她低着头,因此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谢裴宗怔了怔,说:“放手。”
唐婉任性的不看他,双手扣住他的胳膊就是不松手,这让谢裴宗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措,从小到大,他和家里闹翻了,基本都是老爷子叫他滚他就麻溜的滚。叫他站住,他还是麻溜的滚,以至于老爷子大怒之下说了一些狠话,譬如不准他再踏入这个家门半步之类的,他就有多远滚多远了。而像今天这样的情形,他是从未遇到过的。
“有什么矛盾坐下来好好说清楚么,走了又不能解决问题。”唐婉低着头,极小声的说。从本心上来说,唐婉是极不想管谢裴宗的,但架不住现在他才是谢家的孩子啊,而且她听陈姨提过很多次,老爷子是有多么多么的看重他。况且,和父母闹矛盾,动不动就甩头走人,这像什么啊!(那是也是她的父母家人啊,看着他们不开心,她心疼呀。)
另一边,老爷子见唐婉将谢裴宗拉住了,反而态度又变了,吼吼道:“丫头,你还拉着他干嘛!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
谢裴宗心内才稍稍缓和一点的郁闷噌地突破警戒线了,也不管唐婉抓的自己有多紧,猛的一扬手就抽出了胳膊,唐婉被这大力一带,身子后退数步,后腰撞上了大理石隔断,好疼。
谢裴宗怔了怔,还是转头走人了。
大门“嘭”的一声响起,老爷子彻底爆发了。
谢大姐谢二姐脸都气青了,老太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仿若自带隔离系统,将一切的争吵混乱屏蔽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老爷子发泄一通,背着手上楼了。
楚晟光拿了谢淑珍的包,说:“我们也回家吧。”
“回家?呵呵……”谢淑珍再无顾忌,猛的将皮包抽了回来,没轻没重的朝楚晟光身上胡乱一砸,“你都几岁的人了,还学小孩子告状?有意思?”
楚晟光眼镜被砸掉,他慢慢的蹲下身。
谢灵芳不合时宜的打了个饱嗝,这听在了谢淑珍耳里就跟嘲笑自己一般,她嗖的转过脸,冷笑,“看我过的不幸福,你是不是很有快#感啊?”
谢灵芳睁大了眼。
“你要是日子过的寂寞大可以再找个男人,闲极无聊挑是非很爽是吧?”
谢灵芳气的发抖,“我都快五十的人了,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身边就是一对儿女,她虽然寻常并不关心这对儿女,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儿子女儿又是她的命,她就是这样活的很矛盾的人。
不可避免的,谢灵芳与谢淑珍又撕了起来,最后还是楚晟光拽着谢淑珍,二人才拉拉扯扯的离开了。
唐婉完全懵住了,惨白了一张脸,站在角落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神情茫然。
姚小雨开始穿外套,她走向唐婉,笑了,充满了讽刺和厌恶,“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一手造成的,谁要你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了!本来我可以过一个愉快难忘的生日却被你搞成这样子,我讨厌你!”最后四个字小雨几乎是从齿缝内挤出来。
姚晖一手将小雨拎开,他偏着脑袋,唐婉看见他耳朵塞着耳机,隐隐传出快节奏的DJ舞曲,他笑的邪气,说:“菜做的不错。”言毕,哼着歌走了。
谢灵芳临走时也瞪了唐婉一眼,那眼中的刻毒让唐婉呼吸都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你们在哪里?
☆、第17章
夜,穿过朦胧的路灯,如雾似纱。
谢裴宗将烟盒内最后一根烟抽出来,点燃。
原本没拆封的香烟,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他抽完了。
他一直说自己没烟瘾,但他抽烟的频率却与日俱增。他有严重的头疼病,尤其在遇到心情烦闷无法排解的时候,头疼的几乎想撞墙死,唯有大量的尼古丁能让他冷静下来。
那样的情况下是不能开车的,他便在小区的花木丛中寻了个角落,安静的抽烟。
烟火明明灭灭,他的心也在夜色下,逐渐趋于平静。
一缕凉爽的夏风吹来,隐约的……隐约的……谢裴宗收敛心神,确定听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女子的哭声。
这样的夜,安静的夜,乍听之下,还真是有些瘆人啊。
谢裴宗掐灭了最后一根烟,决定离开。
大抵是压抑不住,那哭声越来越大了些,谢裴宗原本都朝车库走去了,却听那哭声断断续续的似乎夹杂着嗡嗡的说话声,“怎么会这样子呢?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吵架?好好的一家人为什么要吵的四分五裂?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子不停的问着“为什么”。
谢裴宗站住步子,心内叹了口气,不自觉的叹息,“我也很想知道。”声音低沉,无奈。
他转了个方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女孩坐在木椅上,前倾着身子,双手捧着脸,哭一会,嘟囔一会。
谢裴宗故意将脚步声踩的重了些,奈何女孩似乎太专注了,一直没有发现,直到他到了她面前,他清了清喉咙,唐婉才反应慢了好几拍的抬起了头。
但她浓黑的头发因为她垂着脑袋时间太久几乎将整张脸都盖住了,这一抬头,忘记了将头发捋到脑后,委实就真的有些吓人了。
唐婉的反应有些儿呆,谢裴宗不得不提醒她,“你的头发……”可以媲美那个叫贞子的世界级名人了。
“哦,”唐婉回过神,胡乱的抓了两把,将头发捋到脑后。
路灯虽然昏暗却足以照清楚人的脸,那一脸的泪痕,眼角犹悬晶莹。
谢裴宗心内拐了几道弯,最后问道:“那一下撞疼你了?”
唐婉反应了下,才用袖子擦了擦脸,“没,当时是有些疼,缓过劲就没事了。”她低着头,嗓子还有些哽咽。
谢裴宗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口袋想抽烟,摸了好一会才恍然想起,烟没了。
“要是觉得工作难做,你明天就可以回医院上班,我另寻个人替你。”这是谢裴宗唯一能想到的安慰人的话。
“不要。”唐婉的声音很软,带着属于少女的娇憨,像是在撒娇。
“为什么?”
唐婉眨了眨眼,不擅撒谎的她,只能嘟囔了句,“我像是那种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吗?”
那你哭什么?谢裴宗心内腹诽。
二人都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谢裴宗实在是想离开了,他一直以来都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安慰一颗敏感的少女心,但眼下这女孩是在自己家里受了委屈,而人又是他雇来的,他就有些犹豫了,正心里计较着该怎么开口说自己想走了才不失礼,唐婉先忍不住了,“副院长,你还不走吗?”
“哦,走,你也早些回去休息,不早了。”
“你先走,我再待一会。”
“嗯?”
唐婉纠结了下,说:“我负能量还没发泄完,等发泄完了我就回去。”
谢裴宗挑了挑眉毛,有些好笑,“你有我手机号,若是哪天想走了,随时给我电话。”
次日晨起,老爷子和往常一样准点起床,正纠结着要不要叫小丫头一起晨练,却陡然见到餐桌旁趴着一个人,面前放了个大蛋糕,整个脑袋几乎都栽进去了般。
老爷子被唬住了,背着手踱了过去,“你这大清早的,哪来的蛋糕?”
唐婉抬起头,面上糊的都是,左右手各一把勺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老爷子顿了下才想起来这蛋糕是小雨的生日蛋糕,瞧,那上面“祝宝贝儿小雨生日快乐”的字还没有损坏呢。
唐婉只当没看见他,泄愤似得狼吞虎咽。
老爷子摸了摸鼻子,觉得颇没意思,其实昨儿晚上歇下来,他也后悔了,年轻的时候风风火火,想怎样就怎样,如今岁数越来越大了,貌似越来越固执,却总容易悲春伤秋,只不过装模作样的本事倒也练了个炉火纯青,即使心里头后悔的要死,面上却能端的四平八稳。
“说好的一家人好好吃个饭,说好的给小雨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日,结果又控制不住脾气乱骂人,到最后大家都不开心……”唐婉一双眼睛盯着蛋糕,嘟嘟囔囔起来。
老爷子从鼻孔里哼了声,“我几时答应了?我只是答应你给小雨过生日,又没答应其他的。”
“其他的还需要答应吗?那不等同于默认了,老爷子您过寿的时候喜欢吵的鸡飞狗跳还是一大家子开开心心?”
被个小辈如此训斥,老爷子不乐意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们谢家的家事,碍着你这个姓唐的什么事了?”
唐婉嘴一撇,一副泫然欲泣状,“老爷子您这话可真叫我伤心,您明明知道我是孤儿,就连我的姓都是随了我们福利院院长的,您还只图口舌之快戳我心窝子,呜呜……我太可怜了。”
谢老爷子面上不自然,伤害小辈不是他本意,但他嘴损惯了,一时没留神。
眼见着唐婉双手捂着脸,嚎的越来越大声,老爷子也没办法啊,他的儿子女儿可不是这样的,一个个就跟战斗民族出来的战士似的,战斗力一个比一个强,就没见过像这样被损了一句,就哭的不像样子的。
“别,别,别哭了,”老爷子面上尴尬,他是经常教训小辈,但并不代表他喜欢伤害小辈啊,俩码事,无心的,无心的。
“老爷子您可是认识到自己错了?”唐婉抽抽噎噎的问,她昨晚伤心过了也自我开解好了,睡了一觉,意气风发,现下只是做戏罢了。
老爷子眼一瞪,这叫什么话?他站起身,“我去晨练了。”
老爷子背着手,一路走一路在想,嗯嗯,下回一定要注意了,唐婉是孤儿,小时候一定吃过很多苦头,这样的环境养大的孩子大都敏感脆弱,比不得他家里几个皮厚肉粗,心肠硬的跟石头似的儿女。
走不多远,突听得身后传来轻快的跑步声。
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回头呢,就见唐婉小跑着到了他跟前。
还是谢裴宗少年时期的运动衣,松松垮垮的挂在她身上。老爷子第一次发觉,这衣裳似乎太大了些。
“你怎么来了?”
“因为诚信啊,既然我之前答应了您往后要陪您晨练,就一定会做到,言而有信,不计前嫌。”
老爷子看了看她还有些红彤彤的眼,说:“你这是拐着弯的说我不讲信用?”
唐婉说:“您心里明白就好。”
老爷子气得,加快了步子。
唐婉追上,说:“我就说了一句不合您心意的话您就生气,那您戳我心窝子我都还没和您计较呢。”
“你可以不来。”
“不是说了嘛,我是个守信的人!一码归一码。虽然您言语上重重的刺伤了我,但我不和您计较,因为您是长辈呀,我敬老。但您说错了话,办错了事,也要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呀……”
老爷子站住步子,瞪眼。
唐婉嘟嘴,“尊老爱幼中环民族传统美德嘛,您是长辈爱幼也是理所应当,总不能双标啊。”
“我哪里双标了?”老爷子生气了。
唐婉扁扁嘴,心道:您心里明白就好。
晨练回来,唐婉已经开始给老爷子洗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说到和谐,古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老爷子,我就不解了,您那么大一个公司都能管理的有声有色,世界五百强,手底下好几万的员工也没见着造反,怎么就一个家,区区那么几个人,你偏就搞的四分五裂了……”
老爷子先是到的老宅,一步跨进去,唐婉还没跟上,他一转身就将唐婉关屋外头了。
唐婉愣了愣,开始按门铃。
老爷子在摄像头那边露出一张虎目圆瞪的脸,“从现在起你被解雇了,你从哪来回哪去吧,东西我会叫人给你打包送回去。”
“哔”没了图像。
唐婉摸了摸下巴,这个家,难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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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在制药研究所门口等谢裴宗,之前她跟路人借了个手机,本来她都做好被拒绝个三四回的准备了,没成想问的第一个人就很大方的借了她,她原先想给张艳艳打电话的,最后才发现她脑子里记得最清楚的号码只有谢裴宗的。
手机那头谢裴宗非常忙,说:“有事的话中午十二点在我研究所门口等我,”言毕就挂了电话,一点余地都没有。
唐婉嘟囔了句,“我做公交车的钱都没有,怎么去找你啊。”
没想到借手机的大姐人非常好,说:“同学,你要坐车?”随即从口袋里掏了二十块钱给她。
唐婉感动的差点哭了,谁说这个世界冷漠了?人间自有真情在!
最后唐婉只接受了大姐俩块钱的硬币,千恩万谢的走了。
她到研究所门口的时候才十点半,那还是因为她误坐了空调车,车费不够转车,又不好意思再问路人借,只得十一路人力小马达启动。
谢裴宗的车从研究所出来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唐婉先是愣了一下,惊醒过来,忙追了上去。
谢裴宗就在后视镜内看到一个人在狂奔,顿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是张熟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说我这文的女主设定又是圣母,和《毒妇》差不多,作者君惊悚莫名,暗自揣摩,难不成作者君一直有一颗暗搓搓的圣母心???????
☆、第18章
唐婉扒着车窗满眼郁闷的盯着他看的时候,谢裴宗才恍然想起来,他上午做实验正到关键处时仿似接了个电话。
“早到了?”谢裴宗下意识的看了下车上显示的时间。
唐婉转了下眼珠子,“来了多久不清楚,但晨练后老爷子就将我赶出家门了。”
谢裴宗默了下,“上车。”
在车流往来如织的大马路上闲谈确实不妥,唐婉从善如流,上了车。
谢裴宗问,“中午想吃什么?”
唐婉明显的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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