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看着那些回门礼,轻舟的心仍是“砰砰”直跳,这些礼物,倒是远比她当日的嫁妆要多出数倍,这让人怎能消受的起?
正文 第十四章 归宁
“少夫人,您看看,若还缺个什么,只管和老奴说。”管家立在轻舟面前,毕恭毕敬的开口。
轻舟连忙摇头,温声道了句:“有劳管家了。”
管家闻言只道不敢,说话间,轻舟抬眸,就见万梓安已是领了小厮从院子里走了过来,瞧着眼前的阵仗,万梓安眸心有不忿闪过,也不曾理会轻舟,只从鼻孔中发生一声冷哼,径自上了前面的马车,也没和轻舟同车。
“小姐,你瞧姑爷.....”见万梓安如此,连翘跺了跺脚,这回门的小夫妻都是要坐一辆车的,似万梓安这般,等回了陈府,让轻舟的脸面往哪搁?
轻舟瞧着,心中也是生出两分黯然,她握了握连翘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自己则是领了连翘,坐上了后面的马车,从将军府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向着陈府赶去。
陈家早已收到了消息,陈晋中得知女儿今日归宁,特意留在府中,与夫人和几个姨娘俱是穿戴整齐,等着轻舟夫妇的到来。
一路上轻舟的心都是“扑通扑通”跳着,一想着马上就可以看见娘亲,唇角便是不由自主的噙起淡淡的笑涡,衬着那张脸蛋更显娇美动人。
蓦然,车队却是停了下来。
轻舟与连翘面面相觑,均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连翘掀开车帘,恰好见万梓安下了马车,连翘瞧着便是大惊失色,失声道;“小姐,你快看,那是姑爷!”
轻舟向外看去,果真见万梓安已是领着小厮,看那样子,竟是要半路离开。
“夫君....”轻舟忍不住,出声喊了句。
万梓安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他的眉眼间顿时变得冷冽起来,只道;“叔父赏了你这么些东西,已经给足了你们家面子,你自己回去吧。”
语毕,万梓安便是头也未回的转身离开,万重山派来的护卫统领上前一步,恭声道;“少爷请留步。”
万梓安向来除了万重山外,是谁也不怕,此时见那统领挡路,顿时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万梓安抬腿一脚,踢在那统领身上,那统领碍于万梓安身份,自是无法还手,只得看着万梓安带着小厮大步离开,将轻舟与一众侍从丢在了那里。
看着万梓安的背影,轻舟的心如坠深渊,只觉凉了个彻底。
陈府。
老远,便是瞧见了归宁的队伍,见女儿此番回家,将军府竟是派了卫兵护送,陈晋中心中顿时一喜,待队伍稍稍走近,又是瞧见了那连绵不绝的回门礼,陈晋中先是一怔,回神后笑意已是遮掩不住,挂在了眉梢眼角。
姜氏见眼前这阵仗,只暗恨的银牙紧咬,忍不住将手中的帕子攥的死紧。
护卫统领上前,先是向着陈晋中行礼,继而将礼单呈上,陈晋中笑意拳拳,只命人请统领进屋喝茶,一双眼睛却是落在马车上,众目睽睽中,就见那马车上先是下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婢女,陈府人俱是认识,晓得那是轻舟的陪嫁丫鬟,连翘下车后,小心翼翼的将轻舟扶下了马车,主仆两走到众人面前,轻舟一直是垂着眼眸,向着父亲与嫡母俯下身子,“女儿轻舟,见过父亲母亲。”
“怎么就你一个,姑爷呢?”陈晋中脸上的笑意已是微微凝固,一双眸子在人群中四处搜索,却也不见万梓安的身影,忍不住低声对女儿喝道。
正文 第十五章 好人
轻舟顿觉有口难言,女儿回门时不见了女婿,这对娘家来说无疑是大失颜面的一件事,对整座陈府都是极大的羞辱,轻舟眼瞳中有羞愧之色划过,她没有去看父亲,只轻声说了句;“是女儿没用。”
陈晋中心中一沉,面色只变得阴郁下来,姜氏面色如霜,瞧着周遭那些前来看热闹的街邻,声音亦是变得阴冷,只对着轻舟低声呵斥;“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轻舟压下心头的涩意,只与连翘一道随着父母进了院子,那些回门礼依旧连绵不断的让人从外间抬了进来,此时瞧着那些礼物,无疑是种讽刺。
“你随我来。”陈晋中对着女儿说了一句,便是拂袖离开了院子。
轻舟望着父亲的背影,跟在其身后,与父亲一道进了书房。
陈晋中在太师椅上坐下,望着面前的女儿,轻舟今日因着回门的缘故,穿的比以往要精致些,一袭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束着窄窄的纤腰,衬着身段更是玲珑有致。
轻舟的生母原本不过是府上的一个歌姬,生下轻舟后才被抬成姨娘,陈晋中对这个女儿虽不甚在意,可对女儿的容貌,他却是十分满意的,万梓安重病期间,他也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用上所有的人脉,才将轻舟嫁进将军府冲喜。
这些日子,他也是留意着将军府的动静,听闻万梓安对轻舟不甚在意,两人至今都不曾圆房,陈晋中心下不免焦急,待女儿回府,自是要好好叮嘱几句。
“你和姑爷的事,父亲也有所耳闻。”陈晋中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开口便与女儿言道。
轻舟面色一白,生怕父亲会嫌自己无用,累及生母,她刚喊了声;“父亲....”就见陈晋中对着她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姑爷年轻气盛,这些年在京师也是见惯了胭脂红粉,你讨不了他欢喜,为父也不怨你。”
轻舟心底微松。
“将军府如今虽说有万老夫人在,可说到底,府里的女主人也还是温夫人,你记着父亲的话,往后你在府里,一定要讨的温夫人喜欢,日后家中若有何事,也好让温夫人能在万将军面前美言一二。”
陈晋中谆谆嘱咐,轻舟听在耳里,心中微有酸楚划过,她心知自己不过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至于这枚棋子过得如何,是生是死,父亲又怎么会在意。
“女儿记下了。”轻舟眉眼低垂,恭声开口。
陈晋中点了点头,示意女儿退下,轻舟却没有离开,她望着眼前的父亲,终是吐出了一句;“女儿想去看一看娘亲.....”
陈晋中微微皱眉,终是道了两个字;“去吧。”
轻舟如蒙大赦,向着父亲行礼后便是匆匆离开了书房,向着后院行去,刚踏进生母的院子,就见刘嬷嬷端着药碗从屋子里走出来,瞧见轻舟后顿时一喜,“小姐回来了!”
轻舟应了一声,看着那药碗,眸心有担忧浮过,轻声问道;“嬷嬷,娘的身子近日怎么样了?”
刘嬷嬷闻言,面上的笑意便是隐去了,只摇了摇头。
轻舟见状,心中便是一紧,她再顾不得和嬷嬷多说什么,只匆忙进了屋子,就见苏氏脸色蜡黄,瘦骨嶙峋的倚在床上。
“娘亲....”看见生母,轻舟的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听见女儿的声音,苏氏睁开眼睛,看见轻舟后,眼瞳中立时露出一抹光亮,就见唇角也是绽出一抹微弱的笑靥,对着轻舟伸出胳膊;“月儿,你回来了....”
轻舟握住了母亲的手,眼见着母亲孱弱至此,鼻尖便是一酸,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早起你父亲就让人来传了话,说你今日回门,娘这身子不争气,也不能出府接你。”苏氏笑意柔和,凝视着女儿白净柔美的面庞,只觉怎样瞧,都瞧不够般,说完,苏氏强撑着,又是微弱开口:“怎么就你一人,姑爷呢?”
轻舟不敢将实话告诉母亲,只怕惹得母亲难过,她压下喉间的苦涩,只温声道;“夫君在前院,和爹爹叙话。”
苏氏闻言,宽慰一笑,轻抚着女儿的手,接着问道;“快和娘说说,姑爷对你好吗?”
“娘亲放心,夫君待我很好。”轻舟虽是违心开口,面上却还是浮起微微的笑意,只盼着母亲安心。
“那就好....”苏氏轻声呢喃,“娘生怕将军府会嫌娘出身低贱,连累了你....”
“不会的,娘,”轻舟连忙开口;“祖母和婆婆都对我很好,就连府中的下人也十分的照顾我,您别多想。”
苏氏微微撑起身子,握着女儿的手,低声道;“还有万将军,你见着他了吗?”
轻舟点了点头。
“万将军那样的人,定然凶的很,他有没有吓着你?”苏氏不放心。
“娘,叔父一点儿也不凶,”轻舟想起万重山,想起自己与他初见时,他对自己说的那一声“有劳”,想起那一顿家宴,自己为他盛了一碗粥,他对自己说的那一句“多谢”,想起今日,他派人护送自己回门,轻舟眼瞳柔和,与母亲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娘亲,叔父他,其实是一个好人。”
正文 第十六章 难为
“傻孩子,”苏氏却是笑了,“那样打打杀杀的人,哪儿有好的。”
轻舟心知母亲对武将历来不喜,此时听母亲这般说来,她也没有再多话,只从丫鬟手中接过米粥,亲自喂着母亲吃下。
苏氏缠绵病榻多年,与女儿说了一会儿话已是疲累不堪,轻舟心细如发,将母亲照料的无微不至,念起下次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轻舟心中一酸,只盼着能陪着母亲,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
待苏氏睡着,前院也恰好来人,只道老爷和夫人请轻舟前去用膳,轻舟为母亲掖好被角,又与服侍的嬷嬷和丫鬟细细叮嘱了一番,看着母亲憔悴苍白的睡容,轻舟压下心底的酸楚,只得离开了生母的院子。
席间的气氛十分压抑,陈晋中与姜氏俱是不发一言,轻舟坐在下首,面对这一餐少了回门女婿的回门宴,只觉心下惭愧,无颜抬首。
吃过饭,陈晋中便是离开了府邸,轻舟立在厅堂,自然少不了嫡母的一顿奚落与羞辱,轻舟一语不发的听着,直到姜氏出尽了心头的气,才大手一挥,示意她离开。
轻舟看了眼天色,有心想去后院与生母辞行,却见嫡母身边的嬷嬷一脸不耐之色,她打消了念头,也心知自己和母亲道别不过是让娘两徒添伤悲罢了,她轻掩眸心,与连翘一道上了马车。
卫兵仍是一路护送,马车缓缓而行,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是暗了下来。
府门外,连翘扶着轻舟下了马车,管家得知了消息,已经领了仆人在那里候着,晚间风大,有丫鬟捧来了披风,为轻舟披在了身上,一行人刚要进府,却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轻舟抬眸看去,就见一支轻骑从远处赶来,待离得近些,诸人俱是瞧见当先一人正是万重山。
见万重山回府,一些下人连忙跪地迎接,轻舟也是留在原地恭候,男人看见轻舟,黑眸中有暗光闪过,待他下马后,轻舟已是向着他行下礼去,唤了句:“叔父。”
万重山微微颔首,心知她是从娘家回来,男人的黑眸略微一扫,却见人群中并无侄儿的身影。
“梓安没和你一起回来?”万重山开口。
轻舟心里一“咯噔”,不等她说话,一旁的连翘已是插嘴道;“启禀将军,姑爷今天压根没陪小姐回门。”
“连翘!”轻舟连忙出声。
连翘向着她看了一眼,有些委屈的咕哝了句;“奴婢说的是实话。”
万重山眸心暗沉,向着一旁的卫兵统领看去,不等他开口,那统领已是心中一凛,上前两步恭声道;“将军容禀,少爷在半路上下了马车,也不让属下派人跟着,属下也不知少爷去了哪里。”
“胡闹!”万重山闻言,英挺的眉峰顿时皱起,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形笔挺如剑,与一旁的管家吩咐;“派人去把他找回来!”
万梓安历来散漫惯了,平日里趁着万重山不在京师,最爱往那些秦楼楚馆,赌坊画舫里钻,管家心中有数,闻言立马遣了家丁和小厮,前去寻人。
万重山的眼眸又一次落在轻舟身上。
轻舟身量单薄,周身笼在那鹅黄披风下,更是显得不盈一握,万重山顿了顿,将语气尽量缓和,只道;“等那小子回来,我会让他像你赔罪。”
轻舟听了这话,立马摇了摇头,她的眼眸如水,轻声恳求:“叔父,您不必为了我,去责怪夫君。”
万重山眸心微沉。
“夫君大病初愈,在府里闷了许久,今天好容易可以出门,一时贪玩也是有的,还请叔父恕罪。”轻舟声音细微而轻柔,她在将军府的日子本就举步维艰,实在不愿再生枝节。何况,万梓安本就对她不喜,若再因回门的事惹得万重山不悦,只怕到头来他还是会将一切怪罪在自己身上。
万重山未在多话,隔了片刻,才道了句;“难为你了。”
说完,男人便是收回了目光,迈开步子,向着府中走去。
正文 第十七章 同寝
轻舟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却是乱滔滔的,直到万重山走远后,才与连翘进府。
夜色渐深。
轻舟换了衣衫,丝质的寝衣犹如小儿的肌肤般嫩滑,她的长发如墨,已是尽数松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轻舟回过头,就见连翘脚步匆匆,走到自己面前言了句;“小姐,赵管家已经派人找到了姑爷。”
轻舟眼眸清亮,问道;“那他去哪了?”
连翘脸庞一红,眼底有扭捏与不忿之色闪过,小声说了句;“说是在宜春楼找到的。”
轻舟一听,脸庞也是热了起来,即便她一直养在深闺,也晓得宜春楼是京师最具盛名的风月场所,光是里面那些妓女的花名便是让人听着臊得慌,轻舟虽也知晓京师里的一些达官贵人平日里最爱往宜春楼里钻,可却不曾想到,万梓安年纪轻轻,竟也会去那里。
“小姐,您也别难过,我听前院的人说,万将军晓得姑爷去了宜春楼,发了好大的火,就连老夫人也劝不住,眼下姑爷还在祠堂里跪着,万将军罚他足足跪满三个时辰呢。”
“叔父罚了他?”轻舟开口。
“可不是,”连翘滔滔不绝,“要我说,万将军就该给姑爷立些规矩,今儿是什么日子,他不陪您回门也就罢了,还跑去宜春楼,让他跪三个时辰都轻了。”
“连翘。”轻舟微微摇头,连翘见状,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逾距,她撅了撅嘴,小声嘀咕道;“我就是为小姐不平。”
轻舟闻言,便是握住了连翘的手,温声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咱们身在将军府,一言一行都要格外小心,往后说话千万要留意些,不能让旁人听到。”
连翘也明白轻舟的处境,她微微点头,“小姐,奴婢有分寸的。”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轻舟便是莞尔笑了。
看着轻舟的笑涡,连翘却是有些不解了;“小姐,听到姑爷去宜春楼喝花酒,您不难受?不生气?”
轻舟唇角的笑意凝固在那里,她默了默,才轻声道;“他从未把我当作他的妻子,他去宜春楼也好,喝花酒也罢,我又哪里能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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