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中便是一紧,只以为是万重山在战场上出了事,她搁下了手中的针线,与初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受伤了?”
“不不,王妃,”初语连忙摇头,“王爷好端端的,并没受伤,只是.....”
“只是什么?”轻舟越发着急。
“奴婢听说,王爷领兵与辽人和嚈哒人打仗的时候,明明已经擒住了辽国的汗王,也是嚈哒的皇后,可王爷.....却把她给放了。”
初语话音刚落,轻舟便是怔住了。
轻舟知道万重山绝不是对敌人心慈手软的人,可他如今竟是将纳兰放了,生生错过了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妃?王妃?”见轻舟出神,初语小心翼翼的开口。
轻舟回过神来,见初语正瞧着自己,遂是轻声问了句;“还有事吗?”
“王妃,今日一战,不仅是王爷,就连皇上的亲叔叔赵王也随大军一块去了,王爷放走辽国汗王的事已是让赵王亲眼给瞧见了,赵王在那里嚷嚷,说是要将此事回禀给皇上知晓。”
闻言,轻舟眼眸一变。
初语将听来的话俱是告诉了轻舟,说完,便是像轻舟轻轻行了个礼,方才离开了她的帐子。
待初语走后,轻舟念起她的这些话,只觉心头惴惴,万重山本就在大辽当过驸马,之前早已让人中伤他与辽人暗中勾结,如今他又放走了纳兰,若此事传回京师,让李云召知晓,又怎能有他好果子吃?
轻舟搁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只觉做什么都是再无心思,夜色渐渐深了,她却压根没有睡意,直到天色微明,方才眯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听闻男人的脚步声响起,轻舟立时睁开了眼睛,果真看见万重山回来了。
“吵着你了?”万重山已是换下了戎装,将战场上的血腥味尽数洗去,他走到了轻舟面前,看着轻舟睁开眼睛,便是在她面前坐下,温声开口。
轻舟匆匆床上坐起身子,见她起来,万重山担心她着凉,便是取来了一件衣裳,为她披在了身上。
“重山,”轻舟眸心漾着忧虑,问他道;“你在战场上,是不是放走了纳兰公主?”
“你都听说了?”万重山拧了拧眉心。
“赵王也瞧见了,是吗?”
万重山闻言,只微微颔首,他为她将衣裳扣好,声音中仍是温和,“没什么,你别瞎想。”
“赵王会告诉皇上,皇上会怪罪你的。”轻舟握住了他的胳膊,万重山看着她的眼睛,他看见了她瞳仁中的焦急,他没有回答轻舟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要放走纳兰?”
轻舟听了这话,眸心仍是清澈如水,她迎上男人的视线,一字字的告诉他;“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
万重山抚上轻舟的脸庞,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与她开口道;“月儿,我去救你的那次,是纳兰,她用她自己换下了你。”
轻舟身子一震,她的眸心满是讶异,看着万重山道;“那天晚上,是纳兰公主故意的?”
“嗯,”万重山点了点头,他轻轻摩挲着轻舟白如美玉般的面庞,与她静静地说着;“你在辽人手中,是对付我的王牌,同样,纳兰在我手中,也会是我对付辽人的王牌,”说到这里,万重山顿了顿,方才继续说了下去;“可月儿,她没有那样做,她没有用你来威胁我,我也不能拿她去威胁辽人。”
“原来是这样,”轻舟喃喃出声,明白了男人的心思,心中却是莫名的松了口气。
万重山看出了她的心思,只觉有些无奈,他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她对我来说,是我的敌人,我对她而言,是她的仇人,仅此而已,懂了吗?”
轻舟垂下眼睫,她没有多说什么,只依偎在万重山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京师,皇宫。
“万重山放走了耶律纳兰?”李云召从龙椅上站起了身子,对着堂下的言官斥道。
“是啊皇上,赵王爷亲自传书,此事不仅是赵王,就连万重山的那些部下,无数双眼睛瞧的清清楚楚,万重山原先已是擒住了耶律纳兰,可他竟将她给放了!”
“万重山!”李云召眸心欲裂,眉宇间满是怒火,他扬起手中的奏章,向着案桌狠狠拍了下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见李云召动怒,堂下的言官顿时屈膝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
“他明知耶律纳兰是辽国的那些余孽拥护的新汗王,也是嚈哒人新立的皇后,他居然敢放了她,万重山,他好大的胆子!”李云召的确是动了真怒,他在堂上来回走动着,近乎气得七窍生烟。
“皇上当心,可别气坏了身子。”一旁的曹公公小心翼翼的劝着,思索片刻,又道;“皇上,镇北王之前可是在大辽与耶律纳兰成过婚,当过驸马,他这次放走了耶律纳兰,莫非是对耶律纳兰,还存有情分?”
“情分?”李云召念着这两个字,冷笑道;“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大齐的镇北王,却在辽国当上了驸马,这件事孤一直不曾和他计较,他却得寸进尺,当着皇叔的面,去将耶律纳兰放走,在他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孤这个皇上,还有没有皇室?”
“皇上.....”曹公公还要再说什么,就见李云召向着他一个手势,命他闭上了嘴巴。
李云召负手而立,一双俊目越过重重宫穹,他的声音清越,每一个字都是十分清晰;“传孤的旨意,孤,要御驾亲征!”
“皇上!”
李云召话音刚落,曹公公与殿中的言官皆是大惊失色,向着李云召开口。
“孤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李云召喝道,“从古至今,再没有比帝王亲征之事更能鼓舞士气,孤这次,定要与胡人做一个了断!”
“皇上,前线刀剑无眼,您是万金之躯,如何能去得?”曹公公只急出了一身的汗。
“他万重山能去得的地方,孤也去得!”李云召的声音斩钉截铁,直让人听着,再不敢说出反对的话来。
北境,万家军军营。
“皇上要御驾亲征?”万重山听到传令兵口中的消息,微微蹙起了英挺的眉心。
“是啊王爷,皇上此番骤然下令,要亲赴前线,听闻就连太后和皇后都是相劝不得。”传令兵毕恭毕敬。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万重山声音平稳,与传令兵吩咐。
待传令兵退下后,一旁的江镇以则是上前,面色颇为忧心忡忡,“王爷,皇上这次突然御驾亲征,想来怕是得到了赵王的传书,与王爷放了耶律纳兰的事有关。”
“嗯。”万重山淡淡颔首,他捏了捏眉心,声音冷峻而漠然,“他要来,那便来吧。”
“王爷,恕老臣直言,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待他赶到前线,战场的事,怕是全都要由皇上指挥。”
“江先生,皇上从没上过战场,他哪里会打仗?”罗义垌忍耐不住,当下就是开口。
江镇以没有理会,只看着万重山,又道;“王爷....”
“先生不必担心,”万重山打断了他的话,男人的目光深迥,只说了句;“本王明白。”
“是。”江镇以得了万重山这句话,便是不再多说,只俯身退到了一旁。
万重山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帐中只剩下他一人,他默默坐了片刻,便是站起身子,向着后营走去。
踏进帐子,就见轻舟坐在灯下,在为他补着戎装,听着他的脚步声,轻舟抬起头,露出一张芙蓉秀面,清丽娇柔。
“你回来了。”看见他,轻舟将他的衣裳搁下,起身迎了过去。
万重山抱住她的身子,他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月儿,皇上御驾亲征,再过不久,他就会赶到燕州。”
闻言,轻舟顿时一怔,“御驾亲征?”
“嗯,”万重山牵着她的手,与她一道在床榻上坐下,“我只是与你知会一声,就算皇上来了,你也还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来?”轻舟心思一转,已是明白,“重山,是因为你放走了纳兰公主,惹恼了他吗?”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栽赃
万重山默了默,才道;“他对我一直心存忌惮,纳兰的事,只是个借口罢了。”
说完,万重山淡淡一笑,又是说了句;“他一直想亲手掌管北境的兵马,御驾亲征,刚好可以将兵权从我手中收回去。”
对这些军政上的事,轻舟一直是不大懂得,此时见万重山眉宇间浮着几分萧索之色,她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很小声的说道;“不论你是在边疆继续和胡人打仗,还是上交兵权回京,我都会陪着你。”
万重山闻言,眸心便是有柔软之色闪过,他没有说话,只伸出胳膊将轻舟揽在了怀里,烛光映着两人的身影,缱绻而深情。
余下的日子,轻舟一直是陪在万重山身边,照顾着男人的衣食起居,边疆战事不停,辽人与嚈哒人仍是时常发动大大小小的进攻,只让万重山逐一领兵打退,有了嚈哒的相助,辽人打起仗来更是悍勇,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而当李云召带着援军赶至燕州后,如李云召所说,边疆士气大增,只一鼓作气收回了漠北,将辽人与嚈哒人打退至辽云山附近。
在庆功宴上,李云召春风得意,自从他来到边疆后,轻舟便再无抛头露面过,一直都是待在帐子里,热闹的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万重山回来时,轻舟还不曾歇息,仍是在那里等着他。
看见男人回来,轻舟顿时站起身子,嗅到丈夫身上的酒味,轻舟刚欲为他倒茶,万重山却是长臂一揽,将她抱了过来。
“重山.....”轻舟柔声喊着他的名字。
万重山揽紧了她的腰,他看着她柔润而白净的脸蛋,心中溢满了不舍。
“月儿,一眨眼,你离开京师,已经有四个多月了。”男人开了口,声音十分低哑。
轻舟微怔,只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般话。
“咱们的小宝,眼下也是有七个月大了。”万重山想起孩子,唇角便是浮起淡淡的微笑,眼瞳亦是变得温和下来。
与万重山一样,只要说起孩子,轻舟的心便会软的不成样子,她的眸心温柔,小声说了句;“小宝今天,是七个月零十二天。”
见她记得这般清楚,万重山抚着她的长发,蓦然道;“想不想回去看他?”
轻舟眸心一怔,满是不解的向着万重山看去,“重山,你是要把我送回京师?”
“嗯。”万重山点了点头,念起一路迢迢,等轻舟回到京师,小宝已是有八个多月,距她们母子分开,已足足快有年。
这半年来,轻舟日日夜夜的思念着孩子,他又怎能一直将她箍在身边。
“为什么.....”轻舟美眸中漾着疑惑,心思百转间,突然想到;“是因为皇上来了边疆吗?所以,你要把我送回去?”
万重山没有说话。
轻舟的心抽紧了。
“月儿,”良久,万重山方才开口,“你先回去看小宝,等小宝周岁,我就回去。”
轻舟虽不明白万重山何故突然要将自己送走,可是她明白,男人这样做,总是有他的理由,自己若坚持留下,不仅会让他为难,只怕还会给他添麻烦。
何况,每逢想起儿子,轻舟都是恨不得插上翅膀,能飞回京师将孩子好好地抱在怀里,此时听万重山说起,轻舟的心当真是柔肠百转,不知要如何是好。
“听话。”万重山抚上她的面容,“先回京等我。”
“等小宝周岁,你就会回来?”轻舟攥紧了他的衣角。
“我是他的父亲,他的周岁,我不会错过。”万重山声音温和而坚定,轻舟听着,心中却是酸了,她低下头,环住了男人的腰身,轻声说了一句;“重山,我舍不得离开你。”
万重山回抱住她的身子,将她揽的更紧,他附在她的耳旁,只低语了一句;“你放心,我们不会分开太久。”
轻舟抬起头,望着她那一双醉人的剪水双瞳,万重山心中一动,便是那抹心动让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瓣,念起即将的分别,只让他恨不得将她吮入自己的骨血,轻舟娇柔的身子丝滑的犹如一匹锦缎,任由他在自己身上驰骋,帐外明月高悬,帐中温暖沉醉。
自李云召来到边疆后,万重山的主帐便是腾了出来,让由李云召居住,在庆功宴上,李云召曾饮下太多的酒,一旁的曹公公规劝不住,直到将李云召扶回帐子,服侍他喝下一碗醒酒汤后,李云召方才渐渐恢复了常色。
“皇上,要不要让军医来看看?”曹公公不放心的开口。
“不用,”李云召紧拧眉心,酒醉后的脑袋仿似要炸开般的疼,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向着帐外走去,曹公公见状,赶忙亦步亦趋的跟着。
李云召在帐口停下了步子,一双凤目却是向着后营的方向看去。
“皇上?”曹公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云召的面色。
“镇北王和王妃,是不是就住在那里?”李云召骤然发问。
曹公公顺着李云召的目光看去,恭声道;“镇北王与王妃的确是住在后营。”
李云召勾了勾唇,“孤又不是老虎,何至于孤一来,镇北王便要把王妃送回京师?”
见李云召已是听闻此事,曹公公只道;“军营中向来不许女子进出,即便镇北王贵为王侯,将自己的王妃带进军中也是不符规矩,此番皇上御驾亲征,想来镇北王也是碍于皇上的威势,不得不将自己的王妃送回去。”
“是吗?”李云召笑了笑,他闭了闭眼睛,缓缓道;“孤这次千里迢迢的来边疆,所为何事,万重山不会不明白。”
曹公公闻言,立时噤了声。
李云召见他没有说话,便是转过身向着他看去,“怎么不说话?”
“老奴....不敢乱说。”
李云召又是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的目光向着天际看去,但见繁星密布,明月高悬,他看了许久,才道;“孤有时会想,倘若那件事让万重山知晓,他.....究竟会如何做。”
曹公公心里一个咯噔,失声道;“皇上指的是.....”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万梓安坠马之事。”
“皇上!”曹公公脸色大变,顿时向着四周看去,低着嗓子道;“这里是万家军军营,还请皇上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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