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飒摇摇头:“又不是您要把我支走。”
队长无奈的眼神看着她,虽然平时岗位调动是常事,三年就会重新轮岗,但基本都是区域内调动,这种跨区,跨那么远的区,少见。
领导跨区调动是正常,可她只是最基层的交警。
最后队长又问一句:“还要不要找找人努力一下,尽量留在市区?”
他也知道这事基本没有改变结果的可能性,因为新来的那个人明天就来报到。
而且就他所知,洛飒在他们大队里是最没背景的人。
很现实很残酷的事,谁都懂,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洛飒捏着档案袋的边角,也没打开,心情平复后,她说:“找啊,为什么不找?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局长,问问他是不是让我去郊区镀金,回来后准备升我做副局。”
“...”队长眼皮跳了好几下,好生相劝:“洛飒啊,别意气用事,领导都已经决定的事,你再这样横冲直撞的让他下不来台,你是不准备在交警系统里混下去了?”
洛飒:“我有分寸。”
她把档案袋的封口线,线一圈一圈绕的更紧了些。
队长心里也着急:“洛飒,听我句劝,咱别拿鸡蛋跟石头硬碰,你都工作五年了,有些事你还没看透吗?”
他说的很隐晦,但他知道洛飒也听得懂。
他又苦口婆心:“这次的调令是市公安局直接下来的,我们交管局分管人事的傅延博局长去学习了,就由我们一把手签了字。能让市局直接下调令,我们一把手代签字加急办理的,而且还不是我们交管局内部想调动你,你就想想对方的来头。”
洛飒低头缠着封口线,已经到了线头末端,她把档案袋又放在桌角。
抬头看着队长,知道队长也是一片好心,想让她安稳一些,不至于最后被穿了小鞋都没处喊冤。
她说:“既然不声不响的就把我给调走,还调去那么远的地方,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队长揉揉眉心:“洛飒啊,你是傻了吧?你问领导要理由?”
洛飒淡淡道:“既然他们把我当傻子,想调就调,那我就当回傻子,让他们知道,傻子也是知道二环跟十八环的区别!”
队长:“...”
洛飒站起来,拿上档案袋:“我现在应该不属于二大队了吧?”
队长点点头:“调令上说,你下周一去那边报到,到时候也是那一批去射击集训。”
洛飒:“那我回家了,明天就不过来了。”
刚走几步,又回头:“我调走这事先别跟同事们说吧,别到时候散伙饭吃了,这伙还没散成,就尴尬了。”
队长:“...”
这孩子,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一根筋呢。
人事调动不是她闹了,就会有结果。
既然市局人资科的人随意调动她,也是查了她没背景,而且也准备好了说辞,不会她去找了领导,就会改变结果的。
让领导自己打自己的脸,怎么可能?
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刚才都发自肺腑的跟她说了,可她那犟脾气,眼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洛飒回到办公室,周妍他们都已经去路口执勤。
办公室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洛飒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好久的呆,回神后,她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拿上档案袋,抄起车钥匙就下楼去。
汽车驶出交警队大院后,直奔交管局的方向。
第二十九章
蒋慕铮也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 准确说,他比洛飒知道的还要早几分钟。
一早他就把那封写了好几个小时的信送到二大队的收发室。
那封信, 连字和标点符号, 也就十几个字符而已,他昨晚写到半夜, 后来写完封起来后, 失眠了。
凌晨两点多才睡着,一大早就被自己给兴奋的醒了, 比闹钟起的还早。
昨天在公司处理完公事就出来买信纸,转了好几个超市, 没买到合适的信纸, 后来一想, 这种东西中学附近应该有卖。
结果没买到。
有家店有,但积了一层尘灰,颜色也不太鲜艳。
老板娘告诉他, 现在学生都不流行买信纸写信了,批发一包信纸, 一两年都卖不完。
最后他还是在小学学校附近的小超市买到的浪漫卡通信纸。
当时他抽了支烟才上车离开,挺郁闷的。
现在写情书是小学生干的事了?
后来想想,好像也只有小学生用得着。
中学生都是拿手机表白。
买回家后, 他挑选了张可爱一些的,她太冷,需要粉色系暖一暖。
写下洛洛两个字后,他就不知道要写点什么。
拿出记录本开始打草稿, 写了划掉,划掉再写,来来回回,怎么都不满意,略感矫情。
想给她十六岁时爱情的感觉,可他忘了,时间不饶人,他已经三十多岁,回不到当初那个年纪的心情。
他懊恼了半晌。
从十六岁到三十多岁,他经历了很多人的一辈子,或许是好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
心态再也回不到十六岁时的纯粹。
生与死都不在他眼里,更别说是情和爱。
在遇到洛飒前,他没想过结婚生子,觉得一个人挺好,父母会走在他前面,然后他可以无牵无挂。
谁知道就遇上她了呢。
最要命的是,他以前对别的女人有多绝情,洛飒现在对他就有多狠心,全都报应到他身上来了。
他对着那张信纸发愁了半天,一点招都没了。
后来,他就只写了那四个字。
在一起朝夕相对了十多天,乍一分开,挺不适应。
也是头一回尝到了想念是什么滋味。
比喝海水都咸。
忽然,控制台的手机震动起来,蒋慕铮回神,是程亦打过来的。
之前他拨了程亦的电话,想问问洛飒她们具体什么时候去射击,但程亦没接,估计在忙。
他接通车载电话,“一早就开始集训了?”
程亦:“已经训练一波了,快点说啊,只有三十秒时间给你。”
蒋慕铮就没跟他闲扯,直接问:“洛飒她们什么时候过去?”
程亦:“二大队明天,但没看到洛飒的名字。”
蒋慕铮顿了下:“会不会你没看仔细?”
程亦:“我眼没瞎。”
蒋慕铮:“...”
程亦又道:“她们二大队一共六个女同事,但洛飒她们机动中队只有两个女同事,现在名单上是周妍和尚媛媛,没有洛飒,洛飒在别的队,要十一月底才过来。”
蒋慕铮:“别的队?什么意思?”
程亦:“目前来看,大概是调离二大队了,去了平谷那边。”
蒋慕铮纳闷:“好好的,她怎么申调去了平谷?”
她家在这边,没理由去那么远的地方。
程亦:“从市区调到平谷,除非是她嫁了那边,想方便回家,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工作需要,但她一个基层交警,没什么特别的工作需要,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被挤过去了。”
蒋慕铮的手微微握紧了方向盘,“行,你忙,我知道了。”
他直接挂了电话。
看了下前后的车况,他打了转向灯,调头。
快到交警大院时,一辆白色A7从大门口出来,蒋慕铮鸣了下喇叭,对方压根就没听到,汽车疾驰从他旁边擦过。
本来想给她个电话,又一想,问了她也不会说实话。
他现在开的这辆车她也不认识,他再次调转车头,跟上她。
洛飒到了局门口,停好车,拿上档案袋下去。
因为穿着制服,又有警官证,手里还拿着他们内部的档案袋,她跟守卫人员说到人事科办理调理手续,他们立即放行。
洛飒以前来过几次局里,知道局长办公室在几楼,直接乘电梯上去。
杨局长正在接电话,听到敲门声,他说了声:“请进。”
还以为是秘书,门被推开,看到人时,他愣了两秒,随即跟洛飒淡笑着点点头,指指自己的手机,又示意她坐下来。
洛飒没去接待区,直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淡淡的扫了杨局一眼。
杨局虽然在电话里讲工作上的事情,但洛飒的眼神,他都收进了眼底,这孩子今天杀气有点重。
局下面很多支队,支队下面那么多大队,大队下面还有中队,几千号人,但他记得洛飒。
每次市局开春节晚会,洛飒都代表他们交管局出节目,听下属说,系统里都称呼她高冷警花。
而且他前几天刚特办了她的调离手续,对她印象就更深了。
杨局跟电话里的人长话短说,很快结束了通话,放下手机,他起身:“小洛喝点什么?”
洛飒:“杨局,不用麻烦了,我不渴,您倒了水也是浪费。”
杨局:“...”
当面语气这么冲的,整个交管局找不到第二个。
但想到她工作调动的事,心情肯定不好,也就体谅了她。
他笑笑,也没再客气,问她:“工作上的交接手续都办好了吧,跟新同事相处的怎么样?”
他以为她已经到平谷去报过到,今天到这边是办理相关人事手续,便关心了两句。
洛飒:“不知道。”
她扬扬手里的档案袋:“我还没看呢,不知道哪天上班、具体在哪里上,所以您接下来要继续关心我工作上的事,我肯定还是一问三不知。”
杨局又是一噎。
官场上多年,他早就处惊不变,眼底有几分复杂,但也转瞬即逝。
他以着长辈和蔼的口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工作上有人欺负你了?来,跟我说说。”
把她调离,也不是他的本意。
但那些裙带关系没办法,只能眯着眼签了字。
之前还想着,等一旦有了名额,再把她内部调回来,但眼下时间太急,实在是没法子。
很多话又不能摆在台面上跟她明说。
洛飒的表情始终是冷的,哪怕现在坐对面的这人是她最高领导,但别人先惹了她,她也没有了好脾气。
她说:“杨局,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调动我的理由是什么?至少得让我弄清楚吧。”
杨局浅笑:“这都是工作需要,岗位调动不是常事?”
洛飒笑,是冷的。
她嘲讽道:“是准备让我去平谷镀金,回来升支队长,还是副局长?”
稍顿,特意强调:“不然的话,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工作需要必须得调动我。我自认为我没什么一技之长,能让平谷支队这么迫切的需要我过去开展工作。”
杨局:“...”
呵呵干笑了两声,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呛的无言以对。
他说:“小洛啊,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的,都是为市民的交通出行服务,也是每天维持交通秩序,到路面执勤,平谷那边工作相对轻松些,多好。”
洛飒接过话:“既然那么好,那我就牺牲一下,把这么大好的机会让给我们队里新来的同事。天天做好事,我可能还做不到,但是偶尔发扬一次雷锋精神,我还是可以的,还请杨局给我这个做好事的机会。”
杨局被堵的心口发闷,赶紧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水。
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咄咄逼人。
洛飒看了眼档案袋,又跟杨局对视:“如果纯工作需要调动,我欣然接受这个安排,但是把我调走,只是为了给被人腾位置,恕我不能接受。”
因为每个队的编制都是有限额的,不调走她,别人安插不进来。
杨局连忙解释:“小洛啊,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存在把你调走是为了给别人空位置,都属正常调动范畴。”
洛飒都懒得再去理论了,也不想绕弯子,她直截了当:“杨局,您是我长辈,也是我领导,我无意冒犯您,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对事不对人。”
杨局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杯沿,没吱声,若有所思的望着洛飒。
洛飒接着说:“既然有人这么嚣张,那我可以更狂一点,现在让我走容易,一旦我决定走了,再让我回来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杨局的眼神沉了许多,但还是以着长辈和领导的气魄,笑着打圆场:“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年轻气盛,跟我家孩子一样,任性起来谁都不认。”
又宽慰她,算了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他说:“我跟平谷那边队长说说,给你放几天假,好好调整一下,也不着急,你下周再去报到上班。”
洛飒始终都是风轻云淡的表情,台阶铺了,但她偏偏不想顺着下来。
她是怎么让自己舒心就怎么来:“杨局,我只会在我爸面前任性,工作五年了,我没在工作中任性过一次。”
她把手里的档案袋递到杨局面前:“这个我还没打开,我就当没看到,我之所以不计较那么到,不是我有多大度,而是我不想仗势欺人。但我也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捏,从考上警校到现在,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现在有人仗着权势就想让我走,经过我本人同意了吗?”
杨局脸色变了又变,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现在的样子,何止是嚣张,是狂妄的压根就没把他放眼里,说不好听点,也没把市局那几个人放眼里。
洛飒起身,“我知道您现在没法给我答复,我等您一天,如果一天后您决定收回这个调令,我继续上我的班,全当是个小插曲。如果一天后您还是决定让我去平谷上班,那我再来拿回这个档案袋,但是。”
她停顿了好几秒,才说:“我离开二大队后,就不可能再回来。”
说完后,她对着杨局长稍稍欠身:“杨局,不打扰您工作了,我先回去了。”
从大楼里出来,洛飒深呼了口气。
忽的她自嘲又无奈的笑笑。
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离她越来越远。
这个社会,终究不会按照自己年少时的意愿去转动。
城市,被太阳照耀的地方,是美的。
可它总有阳光达不到的那个阴暗面。
出了局大门,还没走到汽车前,忽的有一阵急促的鸣喇叭声音,她循声望去,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打开。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看到他人,她不自觉代入早上的那封信。
“你怎么在这?”她不算友好的语气,心情本来就不怎么爽。
蒋慕铮已经走近,他淡笑:“跟踪你的呀。”
洛飒:“...”
蒋慕铮:“在路上看到你的车,不自觉就跟过来了。”
话锋一转:“过来销假的?”
因为她心气高,他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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