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可以在剑神白河的保护下杀掉一个人么?在林念夕看来,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她勾了勾唇角,快步跟上了白河。
没有问她的名字,没有问她的身份,他只知道她自称是楚流风的朋友。她有阴谋诡计也罢,到了他的那个层次,一切虚与委蛇对上他,终是枉然。
她亦没有对她的身份多做解释,已经经历了一个世界的林念夕在这方面越来越聪明了,她知道他性格中那深入骨髓的冷漠,除了剑和楚流风外,他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如果贸然解释什么,带来的只是消极的后果。
平定下纷乱的思绪,她迅速地取得了与剑神白河同行的资格。这样的成果是没经历过机甲世界的她完全达不到的,想起那个所谓的新手世界,想起铩羽,花少,君歌和hitler,她唇角的笑容渐渐隐去。
名扬江湖吗?这样的目标……若是没有经历那一切,她此刻感到的应该是类似热血沸腾这样的感觉吧,只可惜。
第13章 踏歌行(2)
轻烟般的晨雾从绿草间升起,草尖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水光潋滟间却别有洞天,反射着一个个完整袖珍世界。东方的苍穹处泛着微微的淡青色,边缘处还氤氲着朦胧的粉红色光芒,而其余的部分则是深邃的铅灰色,呈胶状的半透明状态。
走在前面的白河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念夕走到他身边,望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雾,手指扣上了雕花剑柄。
白河淡淡地说,“到了。”
“到了?”林念夕回首看她,轻风吹过她宛若山黛的秀眉,浅葱玉指描过剑锋,声音确实温柔婉转,“是我们到了,还是他们到了?”
“我们到了。”面对如此美色白河佁然不动,只是缓慢地拔出了他的剑,森冷的光芒滚动在剑锋之上,冰冷锐利的寒芒让林念夕不禁微微后退一步。只见白河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就仿佛在为它而不值一样。
林念夕不禁想到,为什么不值?是因为它即将饮肤浅之人的血么?
然后白河以修长手指轻轻弹剑,“嗡”的一声剑吟清越入耳,直冲九天。他对着空气轻轻地一划,剑气顷刻间暴涨,雾气被硬生生劈开几十丈,林念夕顺着雾气消散的地方看过去,那是一座大山,中间似乎被什么横劈开一样,粗糙地开了个口子,里面雾气迷蒙,看不清有什么东西。而在靠左的崖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金蛊谷。
“他们,”白河背对着林念夕漠然道,“——也到了。”
与此同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的窜出几十个黑衣人,他们带着白色的上面有着暗红花纹的面具,手中拿着不同的兵器,三人一组,飞快地围住了白河和林念夕。
迷雾门的人。
白河没有动,他本就不需要动。
林念夕也没有动,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她也是第一次接触武侠里面的功夫,而且江湖经验什么一概不知,但所幸她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打倒这些人她会死。而这件事就足够让她在这个江湖活下去,并且成为一段传奇。
而后她也拔出了自己的剑,身体内的本能引导着她冲了上去。
林念夕的功夫和楚流风的功夫是相同的,而楚流风身为世界的主角博览武学,所涉猎的种类之杂恒河沙数,故林念夕特意挑了些适合女性的招式来施展,这样以后解释也方便一些。
白河已经解决完他这边的人了,此刻正站在旁边看她游走于剩下的黑衣人之间。黑发翩跹,裙裾飞扬,剑锋所指处黑衣人纷纷倒下。她的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笑容,白河想,似乎她总是在微笑,似乎无论什么也不能夺取她的笑容一般。
但他却没有帮忙的意思。
不多时最后一个黑衣人已经倒下,林念夕却站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剑锋上滴落的鲜血,那还是温热的,滚烫的。而后她闭眼,她的叹息有着苍茫的味道。她就这样叹息地弹掉了剑上的血,剑本是好剑,血也并不能长久的留在上面,但却留下了浓烈的血的腥味。
然后林念夕突然弯下腰开始呕吐,她的眼角因为恶心而渗出了泪滴。
在以往的战斗力她都是用机甲将对方炸成碎片的,虽然可能更残忍一些,但是尸骨无存总是要比这样的血腥场面从表面上更容易让人接受的。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面自己给其他人的死亡。
这些血,这些呻吟,这些哀嚎。
白河淡淡地说,“你没有杀他们。”
“是的。”林念夕喘着气说道,“你在怪我?”
白河没有说话,在他看来林念夕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优柔寡断的。
“没有杀他们我都吐成这样了,”林念夕还在呕吐,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看出她肯定十分的难受,但即使这样她的脸上还似乎有着笑容,“如果真的杀了,我岂不是要吐死了?”
白河依旧没有说话,他的面容还是如同冰雪一般冷冽,但他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等待林念夕从呕吐中解脱出来。
等晨雾渐渐的散开了,林念夕才恢复了力气,她整理了下微乱的衣服,看着白河如古井般无波的眸子,心中一动便说道,“金蛊谷里有大量的毒物,它们会循着人气找上来,很是麻烦,如果将用一些毒掩盖住身上的气息就能混过去。”
在主神给她的记忆里这个办法是白河受过几次伤后才想到的,而在设定中身上涂上毒后对身体也有一定的影响,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走出金蛊谷,但金蛊谷里却是有着五行八卦之阵的。
“而且金蛊谷里有着五行八卦之阵,”林念夕继续道,“金蛊谷之后并不是迷雾门,还有一片荒漠以及一作血腥之城,只有穿过三道关口才能到达迷雾门。”
白河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林念夕突然笑了,“你不怕我是在骗你么?”
白河淡淡瞥她一眼,丢下两个字“无聊”便转身向金蛊谷里走去。
林念夕失笑地摇了摇头,随即也跟了上去。
众所周知的是,剑神白河行走江湖已经多年,江湖经验自是极其的丰富的,无论是五行八卦之术还是用毒解毒之术均有涉猎,所以,在他的带领下走出这第一道关口金蛊谷并不是太困难,甚至称得上悠闲。林念夕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雪衣渺渺的背影,无端生出些感慨来。
白河本是金陵人氏,父亲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长风剑”白断云,为追求更高剑道他抛妻弃子,独自踏上一条寂寞的道路。他的母亲也是外柔内刚的人物,抱着他跋涉千里找到白断云,却被白断云直接拒之门外,他母亲绝望之下命令白河苦练剑术,因为只有剑才能吸引她的丈夫。白河三岁练剑直至十六岁踏入江湖,他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击败江湖公认的一流剑客“长风剑”白断云。
白断云并不知道将自己打败的年轻剑客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反而生出万念俱灰之意,自忖自己抛妻弃子孑然一身,付出多少代价来追求剑道,到头来却被一个少年所轻松击败,难道自己在剑道上真的是走到了尽头么?人一旦钻入了死胡同就很难出来,况且白断云本就是独断专横的人,一气之下竟然自刎于家中。
白河震惊之下急忙返回金陵寻找母亲,但却被母亲直接打出了家门,自此随着白河剑道的声名鹊起,他弑父的恶劣名声也传遍了江湖。他本就是沉静淡漠的人,虽初入江湖难免踌躇满志,但发生这样的事情后他也乐得清闲,索性一人独来独往将毕生奉献于剑道之上。
江湖是有一些潜规则的,白河我行我素的态度已触犯到一批人的利益,于是他们便假借正义之名联合围剿白河,却屡屡失败,损失惨重。而二十三岁那年,白河一剑杀死当时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剑客,也是扬言要替天行道杀掉白河的杨武雀,至此白河剑神之名,传遍江湖。
这样的人,是如同神祗一般令人只可仰望的啊。
眼看着周围的山渐渐低矮,林念夕出声提醒:“金蛊谷出口会有一群稀有的毒蛇。”
白河停下脚步,漠然道,“你似乎知道很多事。”
“幸好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林念夕从容道,“知道了太多岂不是失去了人生的乐趣了?”
“你当真这样想?”虽是在疑问,但白河的声音依旧如月光下的荒原一般贫瘠没有起伏。
林念夕道,“你在怀疑我?”
白河没有说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你不该怀疑我的。”林念夕叹息道,她看向前方用木栅栏围起的出口,看似十分安全,但她知道山间的石头缝里藏着很多致命的毒蛇。而后她说,“因为我们现在起码有共同的目标,如果要摊牌,至少在到达迷雾门再说。”
然而白河的剑却已出鞘,直直地刺向林念夕。
林念夕没有躲闪,白河的剑便擦着她的脸颊过去,将她身后的崖壁上盘着的一条毒蛇钉在了石头上。然后白河收回剑,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走向出口。
在他身后林念夕的冷汗已经遍布了全身,她摸了摸自己被剑气划伤的脸颊,看着手指上的血苦笑。只有亲眼看到那把剑向自己刺来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它究竟有多么恐怖。
但事实上,让人恐怖的只是握剑的人罢了。
剑神,白河。
——宛若神祗般,只能令人仰望的男人。
第14章 踏歌行(3)
走出金蛊谷,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炎炎烈日炙烤着一切,连空气也仿佛被扭曲一样,远处的景物已一片模糊。风过,黄沙飞扬,那是一幅荒凉而苍茫的图画。
一脚踩下去便深深地陷入了沙中,只好再把深陷于滚烫的沙子里的另一只脚艰难地拔出来,跨出一步。这样在沙里行走的方式十分消耗体力,也许用轻功赶路更好一些,但是面对未知的前方,两人都没有为图一时的痛快而贸然消耗内力。
林念夕跟在白河后面,看着他寂寞却笔直的背影。他永远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什么也不能让他倒下一般,只是这样看着便有了无限的勇气。林念夕想,幸好还有白河,否则自己根本就熬不到现在。
他们进入这片荒漠已经五天了,随身携带的水和干粮早已在第三天就用尽,而这两天来他们完全是靠自己的毅力坚持下来的。这五天来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人,动物,或者是植物,就连沙漠里常见的仙人掌和蜥蜴都没有,这片黄沙,仿佛没有一点生命存在一样,或者是,它吸走了所有的生命。
在第六天,他们看到一堆白骨。
林念夕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她想,她就要倒下了,也变成一堆白骨,也许和这堆白骨一起作伴也不错。然而在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却抓住了她。
是白河。
他的脸色很苍白,但却没有丝毫的绝望气息,像他这种人本来就不知绝望为何物的,他抓着她的手腕,只说了三个字,“坚持住。”
那三个字给了她很大的力量。林念夕突然想哭,但因为长时间的缺水她只感觉眼眶干涩得难受,她有种将眼睛挖出来的冲动。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白河在前面走,林念夕在后面缓缓地跟着。
如果说林念夕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喝水,那白河所受的煎熬无疑比她更多,因为自从进入荒漠来白河基本上就没有动过干粮和储水。林念夕想,如果不是她的话,白河一定能走出这里的。想想也是,剑神白河,怎么能死在这种人不见人鬼不见鬼的地方啊。
这样想着,她做了一个决定。
当晚,在白河闭目养神的时候林念夕走到他身边,虽然感到了她的到来,但白河并没有睁眼。她拔出剑,正准备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下去的时候,手腕却被白河握住。
此刻他离她很近,星光璀璨在他的眸间,却转瞬被那深渊般的黑色吸了进去,他的眸子安静而漠然,但他依旧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林念夕挣了一下,但白河并没有放手。
被睫毛筛过的日光疏离细碎的映在她幽然黑眸中,而他的眼睛向来古井无波。
对视良久,过了半晌,林念夕蹦出这么一句话:“男女授受不亲。”
白河看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这是几天以来他第一次露出其他表情。
咳,那啥……
“喂。”林念夕皱了皱眉,叫了一声,“放手啦。”
白河终于开口,声音竟是无比的冰寒,“不要做多余的事。”
林念夕被他语气中的冰冷震到,而后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本就是骄傲的人,不屑于被别人帮助。而后她淡淡地说道,“我并不是在做什么多余的事,我想活下去。”她这样说着,垂眸敛了瞳光细碎,声音因长时间的缺水而十分的干涩,“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看着他的表情,林念夕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我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你了啊……救我,白河。”
白河闭上了眼,缓慢地放开了她握着剑的手。
林念夕迅速用剑将手腕割破,颤抖地将流着血的手送到白河面前。
他的唇很凉。林念夕这样迷迷糊糊地想到。
黄沙。繁星满天。他的白衣与星光交织成绮丽的梦境。他冰冷的气息驱散了沙漠里的燥热。
还有他的唇,冰凉的唇。
“我用我的血给你提供力量,作为回报,你要将我活着带出这片沙漠。”最后,林念夕这样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失血过多,林念夕一直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起初她会梦到那个战火纷飞的机甲时代,有的时候她从梦中醒来时还会感觉自己是身处那里的。不过梦到机甲世界越来越少了,因为这里的现实越来越残酷,残酷到不允许回忆的存在。
有一次醒来林念夕发现沙漠里正在起沙漠风暴,白河抱着她站在一座沙丘后面,用身体替她挡着漫天的黄沙。当时她感动得想哭,自己即便说了那么糟糕的、有关*裸的利益关系的话,他依旧会这样的负责。原本打算利用的,想要快速结束这个世界,但是……她还是在这个世界里留下了自己的感情。
还有一次醒来时她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即使知道白河不会抛下她,但那种一个人处在苍茫蓝天下的孤寂瞬间将她的心揪紧。她害怕一个人,害怕被他抛下,害怕孤零零地死在这片沙漠里,就像那堆白骨。
白骨的主人也一定想到达传说中的迷雾门总部,所以死亡的时候也要望着那个方向,但恐怖的大漠已经将他的勇气渐渐消磨殆尽,于是他也想离开这里,回到原本的地方。他也企图望向金蛊谷的方向,这样复杂而恐怖的思想活动,让他不知所措,所以他扭曲地倒下,化作一堆扭曲的白骨。
她开始忍不住大喊大叫,尽管她知道这是种很糟糕的浪费体力的行为。
“白河!白河!白河……”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还没有脱落脸颊,便被干热的风侵蚀,蒸发。
不知过了多久,白河那标志性的白衣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如释重负,脚一软便跌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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