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的拍着柳书君的背,看着他难受的眼泪都不自觉的滑下脸颊的样子,心里除了歉疚还多了一份心疼。我一扭脸,冷眼怒视拓拔茗,指着门口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我把柳书君扶起来让他坐在圆凳上,掏出自己的帕子擦着他面颊上的泪水,柔声说道:“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妥……”
柳书君只是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可是我哪能不知道呢,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求生存,重要的原则之一就是绝对不能出卖客人。
我看见门口过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女子,心下知道若是我走了,柳书君轻则是要挨顿毒打了。我拉起柳书君的手,说道:“跟我走吧。”
柳书君呆愣的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我,像是怀疑自己幻听了一般不确定的望着我。我微微笑了一下,说:“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不等柳书君说话,门口的壮姐嗤笑道:“呵!笑话!这位客官要是包我们家君公子么,倒是可以的,要是想带他走么……官妓我们可是放不了的!”
我皱了皱眉,知道暂时我还没有精力和能力把柳书君从这里捞出去,只好说道:“好,我包他!多少银子!”
这时候他们的“爸爸桑”笑呵呵的咧着他一脸的肥肉摇曳生姿的走进了房间,说道:“哎哟!这不是路州金府的四小姐么!我们君公子在我们畅春园啊,那可是翘、楚、魁、首……”
我看着这位满脸堆着流油肥肉的胖男人,不等他捏着绢帕的手在空中点完四下,便一扬手不耐烦地说道:“三万两银子一个月!”
爸爸桑嫌弃地用眼睛撇楞了我一下,要笑不笑的冷哼了一声,捏着绢帕的手向我这边妩媚地虚点了一下,说道:“哎哟……不是我说……”
我一挥手打断她道:“五万两一个月,附送两套刻有六福印记的包金麻将两套,再送一个让你财源广进的主意!你这雅间里要是加上麻将和压彩头,光是抽成公子们陪那些客人们赌马和陪运势的彩钱,就能比你花几年时间培养一个花魁赚的多、赚的快,你信不信!”
爸爸桑眯了眯他那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眼珠快速的提溜转了转,陪着笑说道:“要说四小姐名声大作呢!旁的人还真没有包个公子,还左出个价钱,还能让我们鸨哥儿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本事的!果然是名不虚传!”
爸爸桑见我面露不耐之色,赶忙招呼了左右两个壮姐儿就走,一边陪着笑一边说道:“杂家这就不打扰四小姐您千金春宵了!”
柳书君眼里一片复杂的神色,他轻声的说道:“你不必如此的,你……你这又是何必……”
我垂下眼帘,坐在柳书君旁边,说道:“你家的事……我也是有责任的……虽然我并没希望闹到现在这般田地……”
“我其实是知道的,根本不怪你,是母亲太贪心了……”柳书君低垂着头,声音也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你不去追秦楚笑么?”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追上了又如何呢?”
柳书君皱着眉头叹道:“你不懂我们男子的心思……唉……有时候就只是追上去就可以,不需要想那么多如何……”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心道:这和我那一世女孩子们想的又有什么区别?
柳书君窘迫的红着脸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又嘲笑我……”
“我没有嘲笑你,我只是觉得……算了,说不清楚,你把脖子抬起来,我看看你脖子上有没有淤痕。”我想伸手去抬他的下颚,却伸到一半便止住了。
柳书君红着偏过头说道:“不碍的,没事的。”
我见他锈涩,想是扬起脖子的动作很难看,于是低侧过头去看,原本红色的指痕已经变成深紫色了。
我忍不住有些想发怒,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若是刚才我没有制止住那拓拔茗,结果会变成怎样?我咬了咬牙,却宽慰的对柳书君说:“你要抹一点消除淤紫的药,明后天应该就会消掉了,你早点休息吧。”
柳书君忽然站起身来拉住我的衣袖,喃喃地说道:“那个……那个……”
我恍然想起来先前答应他的事情,便从怀里摸出一支金钗。钗子是柳枝抱住一颗圆润愈滴的白玉籽,简洁又不失精巧,重点是钗子里面还有洞天。我递给柳书君,说道:“这边的柳叶是活的,按下去会从钗子尖端射出来一根麻针。平时钗子头这边是闭合的,你带的时候只要注意不要按到这片叶子就行。”
我近距离的指给柳书君看具体的位置,才发现他身上并没有涂抹那些勾栏院冲鼻子的香料,却还是一抹淡淡的馨香。但是一想到自己怎么开始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我挪开了一些距离,浅笑着说道:“你接触的人鱼龙混杂,有点小物件傍身也是好的。你早点休息吧,我会尽快想办法。”
柳书君眉心动了动,垂下眼帘红着脸轻声应承了一下,我便离开了。
第二天我收到塞巴斯酱的信,说是我看见信的时候,差不多他就已经到荣都了。我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这一出又是闹哪样。
我刚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官家两手都拎着手信对我弓了弓腰,说道:“四小姐,塞公子在门口呢。”
金府算是大户人家,虽是商贾世家,却也不乏各种规矩。一般没有要事和宗亲的邀请,侍郎是不允许进府的。我就是讨厌这样的狗屁规矩,所以并不想带塞巴斯酱过来受这份劳什子破规矩的屈辱。
我双手握着塞巴斯酱的手紧了紧,关切地说道:“这大老远的,你怎么来了。”
塞巴斯酱深蓝色的眸子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他深情的望着我,须臾片刻垂下眼眸,用微不可察的细小声音轻轻的说道:“不放心你。”
我抬了抬眉眼,轻轻嗤笑道:“我有没有这么差的声誉,家中已有骄夫美侍,哪会惦记那么许多有的没的?”
塞巴斯酱急急的微蹙眉宇,轻声道:“哪是担心这些,我们是担心你此行……”
我见塞巴斯酱低垂的头,看他面颊上的红润,再看看金府三进门的门口守着的四位家丁,清了清嗓子,说道:“先去你落脚的客栈再说吧。”
第四十六章 一语成谶终有悔
就在我和塞巴斯酱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有个小厮跑了过来,对我清声叫道:“四小姐!”
我正低头看着地上的矮凳,扶着塞巴斯酱上那马车,便侧过头看去,这小厮好像是跟着秦楚笑左右服侍的侍从。塞巴斯酱见我微微扯了扯嘴角,便先钻入马车中了。
“我叫莲生,我家主子是秦公子,他让我把这些东西还给四小姐。”莲生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五百两银票和我曾经写给他的那封信。
我把信塞回莲生手里,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我一时情急考虑不周,全是因为关心则乱,若是他找到真心待他的女子,我定是祝福他的……”
莲生微微蹙了眉,把信塞回我手里说道:“四小姐口上说着关心则乱,可实际上却没有用心带我家公子。东西还你了!我家公子才不稀罕!”
我微微怔忪的看着莲生跑远的背影,愣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究竟是哪里又做错了?
塞巴斯酱见我脸上有些讪讪的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的轻声问道:“怎么?刚才不还说家中已有骄夫美侍了吗?”
我讶异的挑着眉眼,仔细的打量着塞巴斯酱,似乎他也觉察出自己的言语无状,有违反夫德忌善妒这一训诫,便不自觉的动了动唇角。
然而我其实并没有在意这些,我嘴角噙着微笑拉起塞巴斯酱略显粗糙的手,一边摩挲着他指腹上因勤于练剑而磨出的茧子,一边玩味地说道:“哎呀,我的塞美夫吃起醋来竟然别有一番风情呐!”
说着,我就揽过塞巴斯酱的窄腰,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上。见塞巴斯酱略略僵住了一下,浑身不自觉的忽然散发出一些冷寒的气势,我不襟微微蹙了眉宇,缓缓的松开了这个怀抱。
塞巴斯酱微微清了一下嗓子,打破僵局的问道:“秦公子他……为什么把东西还了回来?”
我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述了一下,等到了客栈,塞巴斯酱才缓缓说道:“玲儿,我觉得这个事情,你得给老太君说一下。”
“啊?”我难以置信的做出夸张的表情看着塞巴斯酱,虽然他习惯了我的面部表情总是那么浮夸,但还是忍不住淡淡的撇了我一眼。
塞巴斯酱一边不紧不慢的品着茶,一边像如郡嬅那样一副清冷神情的对我分析道:“这事,说小了,不过是你与人在为一个青楼乐师争风吃醋……”
塞巴斯酱见我正愈开口解释,便轻瞥我一眼,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他并没有那么深重的情意,但是不得不说,你这样处理这件事,却是最不好的处理办法。我让你告诉老太君,是因为这事如果说大了,会牵扯两家人的利益和过去的旧伤疤。如果处理不当,我怕……会生出什么祸端。拓拔一族怎么说都是为官世家。加之,你刚才又说了,你大爹爹又是……咱们爹爹和现在的大爹爹害的……”
塞巴斯酱略显小心的看了看我挑起左眉一脸纠结的样子,继而说下去:“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虽然咱们家是受皇恩的商贾世家,但是士农工商的社会地位是无法改变的。万一这事处理不好,她们拓拔一家可是天天可以在朝堂上对女皇进言的,咱们即使备受女皇陛下庇佑,也难保她们什么时候揪出我们的错处来加以点墨……有时候她们的一句话,可是可以至人以死地的。”
我不悦的牛饮了手中的茶,皱着眉道:“那你得意思是我本就不应该管这个事?现在既然已经插手了,却还应该送礼陪笑,哄着楚笑嫁给我那卑鄙的姑姑?”
塞巴斯酱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我看着他也有些不悦的样子,说道:“这事我会给老太君说,但是楚笑如果嫁过去能幸福,我自然会祝福他,但若不是,我不会眼看着他跳入火坑!”
我赌气般的放下杯子便走了,独留塞巴斯酱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这时还不知我这样无知无畏的举措会给金家带来如何的灭顶之灾,又或者说,其实这样做与否,又都与那灭顶之灾并无什么过多的瓜葛。我们谁都不知道塞巴斯酱竟然一语成谶,事后回想时,究竟谁更后悔也无人知晓了。
回到金府,我对老太君禀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老太君深深叹了口气,躺在金丝楠木的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并不言语。我在一旁也不敢动弹,一静坐就是一柱香的时辰过去了(半个小时)。老太君缓缓睁开眼说道:“臭丫头!你跟你娘简直一个德行!竟是拿男人的事情给我出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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