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急切地想拉我的衣袖,却又碍于礼教,情急之下又缩回手搓了搓,伸手引路地说道:“还是烦请金小姐随小奴去天佣钱庄吧!路上小奴再给您细细解释,晚了……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我拉着塞巴斯酱的手,眼光却不停的在打量前面引路的文竹。从饭馆下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文竹武功内息皆乘上品。而他此时呼唆急促也是因为心下确实担忧,人的心跳是极难控制的,他的慌乱确实发乎于心。
一路上他言简意赅的向我表述明白了楚瑰现在的处境。原来他主仆二人今早去天佣钱庄兑换银票,想着把房钱结了就赶路去嵩县了,结果不知为何银票却被天佣钱庄的掌柜说是假的。按月氏国律例,私造假银票骗取兑换者必须送官,视情节轻重而定型。但是楚瑰是商人,一个商人最基本的就是诚信,如果牵扯上营私作假,那就不难想到这其中的蝴蝶效应了。
我刚到天佣钱庄门口,就见几个铺头先我一步围住了一脸冷傲的楚瑰。文竹大惊,一脸惨白。急切地开口求道:“金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家公子。”
许是关心则乱,这哪里是交了房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我垂下眼帘,转了一下指上的扳指,仰脸陪笑地对着看似掌柜打扮的人说道:“这位掌柜,在下金某也有几张贵庄的银票,你且看上一看是否也是假的。”
围观的众人脸上皆是惊恐,一般旁人遇到这事,怕是躲都来不及,怎会像我一样?
我不慌不忙的从袖口中的暗兜里拿出几张银票,递给了皱眉不解的掌柜。
“这……”这掌柜拿上我递过去的银票,细细一看,忽然脸色惊惧,嘴唇微颤地说道:“这几张也是假的……”
我对围观的众人轻轻抱拳,说道:“诸位也应该看看自己的银票吧!”
掌柜脸上一凛,怒意即刻就要张口勃发。我却宽慰的笑道:“掌柜且先别生气,金某是生意人,并不是前来找茬挑事的。金某本想回到路州之后,拿出账簿和相关文契,再请官府插手此事的。今日碰巧有相同的事情,金某这才拿出这些银票。怕是有人存心与贵庄过不去……”
掌柜也不是个蠢人,听我这般一分析,感觉兹事体大。连忙招呼店里的小厮搬出几把椅子,先是给前来的捕快请了座,又是无比尊敬地请我落座。
我见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有三两个掏出银票来判定了确实是假的。便坐定说道:“掌柜,你想,若是少数人被掉包了真的天佣钱庄的银票,加之行商之人四处奔波,在不同地方被发现,那贵庄定是不会放在心上,只当是商户有心投机取巧。但是,每张银票都是有票号的(类似纸币上的编号,是不会有重复的),金某的银票进出,账簿上都是有详细记载的,和谁家签的什么合约才得得银票,是可以查到得。而这样层层去查,总是能寻到第一个在贵庄存了银钱换得银票的人。像金某这样的商户怕也不是少数,可一旦商户进了官府,少则几日,多则余月才能清白出来了。且不说这些,那即使是查明了缘由,怕是再也不敢收贵庄的银票做生意了。长此以往……”
第五十九章 柳公子强笑苦肠
掌柜听完我的一席话,素净的脸上却落下岑岑的汗来,她精明的眼里有恐惧,有害怕,却又有了一丝喜悦与兴奋!她能沉得住气没有随意乱发火,又非常精妙的安排官人们以旁听,当着众多围观之人的面处理这事,我想她日后的上位也是必然的,只是我给她了一个更快速的契机罢了。
我淡淡的品着手中刚被换上的毛尖,嘴角挂着一抹只有楚瑰才能看懂的冷笑。
剩下的事情,当然就是天佣钱庄和官府们自行解决的问题了。我等他们登记完我手中的票号,便拉着塞巴斯酱准备离开。
临走时,我回头斜眼看向楚瑰,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在楚瑰怔楞不解的时候,便拉着塞巴斯酱的手走了。
“饿了吧!我已经在你们房里备好菜了!”柳书君笑眯眯地说道。
看惯了柳书君这几日一脸落寞,如同弃夫怨夫的神情之后,见他这般清新阳光的笑容不由的让我愣住了。
柳书君垂下眼眸,脸上黯然的神色转瞬即逝,极力用毫无情绪的清澈声音说道:“我下午看见……”他嘤生生的把妻主二字吞回肚中,继续说道:“你们在天佣钱庄门口帮楚公子了。想必忙到现在才回来该是饿了,可客栈的厨子已经歇下了,我便自作主张去做了几个小菜,夫人和塞侍郎快回房去吃吧,也不知合不合胃口。”
我见他故作阳光的笑意,淡淡笑了一下,拉着一旁沉静不语的塞巴斯酱说道:“谢谢了,有劳费心。”
“我去给夫人和塞侍郎布菜吧!”柳书君笑盈盈地说道。
我知道晾着柳书君这么多日,他似是盘算好了什么,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便微微颔首,轻声嗯了一下。
进屋坐定之后,柳书君便站在一旁轻声说道:“我想了几日,也想明白了。只是,不知有些话,当讲不当讲?”
我微微侧目,调整内息之后,听得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气息,才重重呼了口气,说道:“你说吧。”
柳书君一脸正色,却还是忍不住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一边给我和塞巴斯酱布菜,一边轻声说道:“称呼,我还是得按现在的身份叫的。有些表面功夫,我也得按照现在的身份去做。……玲儿……”我听得柳书君唤我小名,怔楞之余赶紧用眼角余光看端坐一旁的塞巴斯酱。见他面上并无波澜,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握靠,我干什么搞得像是真的……
柳书君眸子黯了黯,以为我蹙眉是心下不喜,便淡淡说道:“他们都唤你玲儿,并不叫你妻主,你为救我……虽然是机缘巧合,但外人看来确是你为了救我而导致被宗室除籍。且不说旁的,我乃是罪臣之子,若是盯着金府的人不放松,有的事情是随便能挑拣出来乱作文章的。如果真如你猜测,那人起了杀心,怕是这暂时躲过一劫,要是让人揪住错处,那人定是愿意相信那些乱作文章之人的片面之词的……况且,金府家业颇大,引人侧目并不止一两户,若是有些表面功夫做的不好看,怕是有人会借机落井下石。”
我微微点头道:“嗯,那你想要如何做戏?”
柳书君的手在我身侧顿了顿,黯然的神色转而又换上了笑颜,说道:“好歹要装作新宠两三月的样子吧。我知道你对我并无情谊……但是介于怕对我做戏却惹我纠缠,可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来对你说这些,也是我想告诉你和塞侍郎,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结果是救我出了苦海。而我,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我不想再惦记得不到的东西。因此,表面上的做戏还是要做的。我自不会自作多情的去肖想其他。”
我见柳书君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心下掠过一丝不忍,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难为你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值得一个全……”我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言辞,眼角却看着塞巴斯酱夹菜的筷子顿了顿,难道他们任何一个人不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的人吗?我为难的咂了咂嘴,说道:“谢谢你。”
柳书君只淡淡的笑笑,葱白的玉指放下筷子,欠了欠身说道:“今天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夫人与塞侍郎还是有话要说的吧,书君便先告退了。”
听着柳书君回到自己房内关上门的声音之后,我看着放下碗筷直视我的塞巴斯酱。我歪了歪脑袋,问道:“你想说什么?”
塞巴斯酱垂下眼帘,给我倒了一杯茶,并不说话。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让一个人轻易喜欢上一个人有点难,让一个人做到从喜欢到不再喜欢更难。这我知道。”我看着塞巴斯酱轻轻吹着茶杯里的热气,抿了抿唇又道:“我是亭贪心的,得了紫晨,得了虹夕,还要了你。但是我怕是再贪心不动了。先不说晚上能不能均分吧……”
我见塞巴斯酱脸上浮起一片绯红,便笑意浮现地道:“光这些日子在金府看那些夫侍之间的争斗,看得我都头疼。幸亏你们三个相处还算融洽。还不知道过几天回到路州紫晨和虹夕要怎么发火呢……这还是个假的,要是再哝个真的……我怕我是招架不了的……”
塞巴斯酱见我一副怕怕的样子,虽知我喜欢夸张作怪,但也不由的轻愁幽幽:“紫晨正夫系出名门,定是深谙夫训之理,他们必不会像我这般……”
我握住塞巴斯酱的手,这样一个淡然清冷的男子,竟然为我变成这样,实在不是我的本意。我说道:“柳书君虽然这样说了,我还是会时常旁敲侧击的提醒他的。你们任何一个,论家世也好,论样貌也好,都是值得匹配一心一意带你们的人的。跟了我,本就苦了。将心比心,那怕我生在楼兰国,要我真真去与人分享爱人,嘴上即使不说,心里也是痛苦的。我既然招惹了你们,无法给你们一世甘甜,便也不想让你们更苦了。再说,有你们三人,我便已然此生足矣了!再有什么佳人绝色,我也不会肖想惦记了。太贪心,死得早……”
塞巴斯酱赶紧捂住我的嘴,而我却不以为意的撅了撅嘴,在他手心落上一口勿。
塞巴斯酱被我的举动惹红了双颊,轻声说道:“因为是你,所以我才甘愿的。”
就在我高兴地想抱美人入榻的时候,听见两个脚步声愈来愈近。我面色有些不耐,抬了抬眉,和塞巴斯酱交换了个眼神:这烦人的人,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塞巴斯酱墨蓝色的眸子挑了挑:他要是不来,我还倒觉得奇怪了。
文竹礼貌万分的敲开了我的房门,我也不好让楚瑰主仆二人站在门口,便招呼了采青进屋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冷饭。礼貌客气地与楚瑰寒暄了几句。
楚瑰今日穿了一袭月白长袍,在烛火下,不见清凛,只觉竟然有人能将月白这样纯净的颜色穿出几分妖娆的惊咽。而我惊咽之色也只是转瞬即逝。美则美矣,心如蛇蝎又有何用?
塞巴斯酱也暗自打量起楚瑰,一是总有人说“南有楚瑰,北有塞郎”。二是面前的这个男子,总是盯着他的妻子看,虽然楚瑰若有似无的总用眼神想要挑起他的玲儿的注意,可那眼底的憎恶却也是没有隐藏的表露了出来。
我看见过的美男,两世一齐算,加起来也不少。但是,有独特气质的美男真的不多。在我看来,楚瑰的俊美有些摄人的妖邪之气。南宫紫晨和南宫虹夕的绝色容貌虽然也容易引得人甘愿为之倾慕,但他们的气质属于文儒中加了几分世代从军的英杰之气。不会让人堂而皇之的起什么银邪的心思。额,除了我。而塞巴斯酱,除了对着我和如郡嬅,就连对着爹爹和孙尚香,都有几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然。他的容貌配上他的气质,虽然容易引起众多女子的征服俞,可是却不妖不邪。另一个塞巴斯酱么……萧烬则是阴戾狠绝的气质,阴森森的好似地狱鬼王。唐越呢,生的是刚毅,气质则是属于儒生呆板。
诶?我干什么想到这个治病送的便宜侧夫?
就算风月出生的秦楚笑和柳书君,一个颇有几分混血男模的性感妖娆,一个却有几分邻家男孩的阳光清新。纵是他们二人,久驻风月之地,浸银欢场,成日献媚,都还不能把妖冶和邪魅修炼到骨子里,浑然天成地从气势和举手投足里散发出来。
而这楚瑰,却是将这妖邪之气掌握至深,莫不是练了什么功夫心法?可我打量了一眼他身旁的文竹,心想:如果贴身仆从习武,多半是陪主子练得同种功夫。可文竹举手投足的那几分骄俏之姿,完全像是因为崇拜主子而模仿早就的习气。如若不是练习什么媚功、阴阳调和之术导致的,那便是天生如此了。纵然算是阅人无数的我,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58/436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